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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蘇軾

六 一生知己有斯人(二)

大宋蘇軾 鳳島 1937 2021-02-14 12:14:30

  “蘇兄,不孝吏這相有禮了?!敝菡f完雙手抱拳鞠躬,其實張方平長蘇洵兩歲。

  開場白突如其來,老泉先是搖晃了一下,又扶正身子。張方平其人其事,之于他不是身外之物,也非遙遠之人。因為川西用兵,知州請奏朝廷免去蜀中賦稅四十萬,又上十四策云:“國家建都陳留,沒有雍、洛山川互為拱衛(wèi),只靠重兵把守國才得以立。而養(yǎng)兵靠錢糧,錢糧靠漕運,以汴水為主,航運的利益能遠到南海。天圣之前,每年都調(diào)動民工加以疏浚汴水,但后來,短視的人以裁減民工費用嘩眾取寵,汴水失修日漸堵塞,現(xiàn)河在天上,必須仰望,這種做法是因尺寸之利而喪丘山之益。”其獻策皇上均已采納。自其治蜀以來,境內(nèi)無虞,牛羊上得去高山,滿街走著快樂的人群。

  “張知州,取笑了。”老泉趕忙回禮,并順手拉過兩個孩子,給張方平見禮。

  張方平連忙拉起老泉的衣袖,聯(lián)袂步入書房落座。兩個兒子立在老泉的身后,常言道:“見大人,須防失對”,蘇軾和蘇轍隨時準備施展所長,不錯失展露才華的機會。

  底下的人,上茶侍候著,隨從們都對三蘇充滿了好奇,他們今天才是故事的主角。這場面不禁讓老泉想起去見雷簡夫的情景,恍如隔世的風(fēng),吹來綿綿的氣息。

  “某也并非虛言,蘇兄,如今軍隊中將校不肅,巧取放債,習(xí)以成風(fēng);主將刻剝至重,莫甚于今日,而為軍士者為得一溫飽,砍柴制鞋,以度朝夕;衣甲皆軟脆,不足當矢石。如不少革,吾宋憂矣!”知州面色誠懇,似在憂國,又似在討教。

  “洵西蜀之人,門戶不顯于當世,幸好又不以科舉為意,作《幾策》、《權(quán)書》、《衡論》,毫不諱言王者對內(nèi)制定規(guī)則,審事用權(quán),樹威立信;對外明敵析敵,以義用兵。是以肆言其間,而可以無嫌?!崩先恢獜埛狡娇礇]看過他寫的這些文章,借機宣示了一下:“我除了王法,還擁有兵法?!?p>  “蘇兄之文,恥作儒生常談,立落清奇,別辟蹊徑,浸淫乎六經(jīng),包括乎子史,左丘明之《國語》,司馬遷之善敘事,賈誼之明王道,君兼之矣?!?p>  老泉見知州看過自己的策論起初得意,然見其將自己的文章比作司馬子長,心中不悅。某欲以蘇秦、張儀之術(shù),濟吾孟子、韓子之道,期于必行而已矣。內(nèi)心更將自己定位于儒家學(xué)者。

  知州見蘇洵若有所思,一時默默,以為老泉不愿就此話題深談,緩緩道:“兄來見我,是所望于我,我都為你們準備好了。只是歐陽永續(xù)乃當今文壇盟主,有他的推薦,兄等方可聞于天下?!?p>  說著,一邊的衙役呈上來一個托盤和一個包裹,這包裹中裝有張方平為他們爺們備好的考服。他順手拿起托盤上的兩封推薦信,交給老泉:一是給禮部侍郎、翰林學(xué)士歐陽修的,一是給樞密使韓奇的。

  茶未涼,杯觴里仍肝膽相照。老泉突然感到了自己的虛榮和自我封閉,他知道,張方平和歐陽修在對待慶歷新政上意見相左,張方平站在宰相呂易簡一邊責(zé)難慶歷新政,為此,和主張慶歷新政的歐陽修結(jié)下了梁子。但在為國舉才的大事上,竟有如此的胸襟,真乃國士,吾不如也!

  正待送客,家人把剛裱糊好的《名茶貼》呈給知州過目。蘇家父子三人也隨著鑒賞。張方平隨口指著帖子向蘇軾哥倆道:“二位少公子,本州剛寫的帖子,請指點一二。”另一層意思,他想借此考究一下蘇軾兄弟的稟性與格局。

  過了半晌,蘇轍躬身答道:“前輩此貼,用筆行書,略帶隸意,字形雖稍長,然疏密有度,氣韻生動?!?p>  蘇軾卻附和道:“好則好矣,然個別字似有不足。”

  “哦,請詳細道來”這正是張方平想了多時而不得處,所謂自己的刀難削自己的把兒?!扒拜呎埧?,這名,及,茶三字,左撇一味拉長,欲制造欹勢,怕是有過之而不及?!?p>  “極是極是”張方平將頜下的胡須一拈,逸興湍飛,所謂世道寬闊,他想像著,朝廷一旦接納了他的表薦,三蘇得以高中,我就是那歷史長河中趕上為河流命名的人。

  張方平向蘇洵拱了拱手,“二子皆天才,長者明敏尤可愛。然少者謹重,成就或過之?!薄疤K兄,此去京城,所有人都已經(jīng)準備好,你們一定能扯起風(fēng)帆,攪起波瀾,好自為之?!?p>  “啟明星,會在黎明之前出現(xiàn)/如同我生命中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人/他們現(xiàn)在居住在我所聽過的地名/只是我始終不能確定/這漫長的一生還會不會見面…..”。(盧游《啟明星》)此后經(jīng)年,蘇家人經(jīng)歷過王朝的悲歡,會以一枚影青執(zhí)壺的形態(tài)塵封那一次拜見。大宋的風(fēng)從那一日的早晨吹到現(xiàn)在,吹成一個懸念。

  那執(zhí)手的日子里,長出的眷念,蘇轍念念不忘。在《和張公安道贈別絕句并引》中,引曰:余年十八,與兄子瞻東游京師。是時張公安道守成都,一見以國士相許,自爾遂結(jié)忘年之契?!S初,子瞻以詩獲罪,竄居黃州,予謫監(jiān)筠州酒稅。公凄然不樂,酌酒相命,手寫一詩為別曰:

  可憐萍梗漂浮客,

  自嘆瓠瓜老病身。

  從此空宅掛塵榻,

  不知重掃待何人。

  后七年蒙恩召還,復(fù)見公南都。自是又八年而有升沉之嘆,時公薨已數(shù)年矣。及自龍川還潁川,侄過出子瞻遺墨,中有公所贈章。覽之泣下不能止,乃追和之:

  少年便識成都尹,

  中歲仍為幕下賓。

  待我江西徐孺子,

  一生知己有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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