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籠猿絲毫都不慌張,她花了很多時間消化獵人是被拋棄的事實后,現(xiàn)在面對這個被「流放」的牧師時,內心怎么也泛不起敬重和畏懼了。她坦然的說道:“有一位客人來到了工廠,這是他告訴我的?!?p> 客人。
敗葬教會是包容的,它們能夠與不死人妥協(xié),也能容納其他不愿意入教的別路人。正因為這種態(tài)度,很多沒有加入教會的人也愿意幫助它們,例如在獵人和教會軍成立之前,就有不少的賞金獵人、流浪騎士和雇傭兵為教會處理一些事情,例如殺死危害一方的亡者。
這時,教會往往會給開一份憑證亦或者信物,讓他們在處理事情的途中能夠得到教會力量的支持。這些信物事后也很少會被回收,因為教會實在是想不出為什么要這樣做。
面對這些已經釋出善意的人,教會很愿意與他們進行下一次的合作。期間,更有無數(shù)的人是經由這樣的途徑皈依教會的,這些人當中有許多成為了初代獵人與教會軍成員。
這些愿意幫助教會的人被稱之為客人。
“客人?是誰的憑證?”
“這一點我并不清楚。不過,我的部下確認過他的確持有一枚「深海」咒印?!?p> 又是信物。
在獵人都快要被淘汰的時代,越發(fā)強大的教會需要外來人幫忙的地方已經非常稀少,因此客人的數(shù)量也大幅下降,他很久沒有聽過有新的客人了。
柯相為繼續(xù)問道:“我想他會到工廠來,想必是想得到一些幫助吧。不知這位客人來工廠為了什么?為何他沒來找我而是由你接待呢?”
“這位客人是昨天到的工廠,不過其長途跋涉非常疲敝,我就先安排他入住客房休息。我本打算今天稍晚才帶他來見您的,不過考慮您下達過如果不是有關亞楠的消息,都不要來打攪您的命令…”語帶保留,泉籠猿繼續(xù)道,“而且,這位客人來工廠非是教務而私事,所以我最終也沒有通知您?!?p> 為什么是現(xiàn)在?
柯相為開始思考。
她說謊了嗎?還是在試探?不,沒有這種可能。她所說并非虛言,拋開那些修飾,也足以證明她對急件內容的了解。也就是說,她的確是從別的途徑知道這件事情的。
內容是別人告訴他的,這點毋庸置疑。
傳訊員?不可能,就連我都要出示信物,他就更不可能在其他人面前透露內情。
真的是客人嗎?
那么只有一種可能存在了。
柯相為開始回憶,過目不忘的他立即想起了在剛才一屋子獵人中,確實是有一副生面孔,不過當時他專注在急件上就忽略掉了這件小事。
“剛才他也在場吧…”
只是沉默了幾秒,柯相為就立即察覺到了事情的「真相」。他判斷剛才那位客人肯定就在大廳中,這是泉籠猿會在這么短時間內就出現(xiàn)的唯一可能。而這位客人最終的目的肯定也是前往亞楠,去到那座大公墓。
他,是診所的另一路增援。
不過,這件事也有一個解釋不通的地方,那就是如此重要的環(huán)節(jié),為什么袁孝著在信里沒有提及。
“…那位客人?!?p> 泉籠猿一怔,沒想到面前這位牧師竟然如此就得出了正確的判斷。
“沒錯,他剛才也在場。我們之前在斗技場訓練,當炮鳴響起時他就跟隨我一起會到了這里?!?p> 不過也不意外,這位牧師處理教務和協(xié)調各方事項的確是一名好手,再復雜的情況在他手里也會被輕易化解。
“不打算讓我見他一面嗎?頭目?!笨孪酁檫€是那副冷面孔,話里卻總帶著幾分火的勢頭。
泉籠猿抱歉的說道:“他已經離開工廠了?!?p> “目的地?”
“亞楠,他要去那個被陷入瘟疫、瘋狂和火焰的地方?!?p> “目的?”
“他沒有透露,我也不方面詢問。”
“我明白了。”
已經對情況有了一定了解的柯相為閉起眼睛,十指相交,柯相為將雙手撐在辦公桌上,食指有節(jié)奏的叩著手背。
他在思考,泉籠猿看的出來。
片刻,柯相為站起身來,對她說道:“既然頭目會對我處理事情的方式有這么大的意見,拼著失禮也要找上門來,這代表著我們在溝通上肯定存在著問題。這一點是我考慮不周,在這里向你道歉。就沒有有效的跟你溝通,對不起?!?p> 沒有談及急件的內容,牧師選擇了先行道歉。這一舉動讓跟隨泉籠猿的獵人們怒氣立即消減了不少,甚至開始惶惶不安起來。
泉籠猿也抓住了話里的重點,順勢也對柯相為,表示自己的舉動的確非常失禮,只是心切教會的任務失了分寸。
兩人言語之間交鋒了幾次,因為身份上的差距以及柯相為的態(tài)度,在急件事情上的劣勢已經完全被牧師給搬了回來,不再處于下風。他們決定「理性」的處理這件事,也就是說,這個事情肯定是會做的,但要按照柯相為的想法來辦。
他是工廠的牧師,是獵人頭目泉籠猿的上司。
服從,是獵人的第一守則。
“…那么,接下來讓我告訴你為何我沒有…及時處理?!?p> “其一,我需要計算完成任務的人物。我明白急件需要最優(yōu)先處理,但我同事也是工廠的負責人,鑒于工廠已經連續(xù)受到…騷擾,我需要評估留下多少人才能保證工廠的安全。”
“這里,是教會非常重要的一處設施,它影響著亞楠周邊地區(qū)的安全。”
泉籠猿表示明白,心里也知道突然襲擊沒能亂了牧師分寸,節(jié)奏必將是要被一步步奪回去的。不過,她的目的已經達成,他再也無法將這件事瞞下去,獵人將會前往亞楠,完成這一次的任務。
她需要證明,需要這件事情來證明獵人遠沒有到需要被淘汰的地步!
獵人依舊是教會需要的力量,仍舊能夠保護人們,是教會的一份子!
一坐一立,兩個人百般想法千翻思緒,企圖到達同一個目的地的兩人在此刻已然形同陌路,只希望未來不要分道揚鑣。
“其次,”柯相為身體向前傾了幾分,說道:“我不知道那位客人跟你透露了多少,但這一次的任務的目的地是大公墓,內容不是拯救工作,而是取回材料。”
“恕我直言,就你的認知,大公墓就是亞楠的公墓,對嗎?”
泉籠猿一怔,只能應是。
“大公墓除了安葬著市民和貴族外,里面還埋葬著部分殉職的教會成員、獵人和戰(zhàn)士。除此之外,大公墓底下還存在著一座神社和相關的地下建筑。里面,是存在著危險的。也就是說,我們還需要準備很多事情。其中有些工夫你是做不到的,例如大公墓的內部地圖。”
清了清嗓子,他已經掌握了全部的主動權。他的知情量要比泉籠猿高上數(shù)百倍,很輕易的就能在對話中將她擊垮。
不過…
柯相為所言所述并非虛假,他在接到急件后立刻就明白了這件事情的麻煩程度。的確是需要時間準備的,貿貿然出發(fā)就是派那些獵人去死。即使他們沖進了亞楠,找到了大公墓,也會因為毫不知情也死在里面,或者根本找不到所需的材料。
他繼續(xù)說道:“大公墓以及底下建筑是教會用以儲存很多…材料的地方,其中部分材料具有危險性,所以才選擇了無人之地進行儲存。既可以集中處理,也能保證一旦出了事故不會有人員傷亡。”
“急件里根本沒有提到我們要找什么材料,只提到了數(shù)量是一批。根據(jù)我對袁修士的了解,他會這樣做一定是認為我能意識到材料的內容?!?p> “而這個內容…又是不方便透露給你們的。所以,我還需要為取得這些材料做一些準備。因此,我沒有立即下達命令,而是打算做好準備后再通知你們。我如此的解答你能夠明白和接受嗎?”
看著女獵人要點頭的樣子,他立刻說道:“那你可以離開了。這次,麻煩你動作輕點。”
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刺了女獵人一下。
完全站住「理」的他不但完全化解了危機,還對一些事情有了更深的體會??偟膩碚f,在他看來不算是壞事。
看著獵人們安靜的離開后,柯相為擺著那張死人臉開始翻查起了資料。他過目不忘的確沒錯,但性格注定了他需要百分百的確認才行。
“灰。把那盞燈拿來?!?p> 另一邊,女獵人忍不住露出了一絲憤恨的表情。
什么叫做「沒有提及我們要找什么材料」這分明不就是說,教會已經不信任獵人,唯恐傳訊員會偷看了嗎?這已經成了教會的某種共識了?
由愛轉化成的恨意是綿綿的,原先抱有多大的希望,意識到背叛時只會變大十倍。泉籠猿隨著逐漸了解,感覺自己對教會的已經徹底翻轉。
她難免會問,這樣的教會還真的值得自己拼上命去亞楠嗎?
這個問題,或許要到她去到亞楠才能回答了。一時間,慣性還是主宰了她的思考,只能將牧師的話轉達給人群,將大家都遣散了。
“余無,今天風涼快嗎…”
走到窗邊朝著遠方沖天的火光看去,女獵人知道在這個方向此時此刻,肯定有一個騎著馬奔馳的不死人。他要去亞楠,帶著趕工修改完畢的利劍與盾牌,騎著馬去拯救哪里的人。
“可,又真的有救贖嗎?現(xiàn)在想來,亞楠的人也好我們也罷,不都是一群被犧牲,被放棄的人嗎?這樣的人又真的有救贖的必要嗎?被救贖了以后,又要做什么呢?”
茫然,第一次出現(xiàn)在了這個臉上帶著傷疤的女人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