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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綻朱門

第七章 庶出庶出(你看我看大家看)

榴綻朱門 閑聽落花 3964 2019-05-18 09:51:00

  李丹若今天連半個(gè)月一次的美味也沒顧上吃,一早上先和姚黃到燕歸閣細(xì)細(xì)查看了一遍,見各樣俱已妥當(dāng),又看著沈嬤嬤將她列單子指定的市井各家美味買回來,才放心的回來等著傍晚。

  她幫不了二姑娘李雨菊,二姑娘的親事和未來,她連句話也說不上,更沒法讓她嫁個(gè)如意郎君,再幸福的過一輩子,她能做的,就是讓她現(xiàn)在多一點(diǎn)歡喜,在未來也許幸福、也許不幸福的日子里,有那么一點(diǎn)溫暖閃亮的記憶可以慢慢回想。

  雪一直下到傍晚,地上厚厚的積了一層,天近黃昏,李丹若興奮的在院子里踩了一圈雪,讓人取了件大紅羽緞翻毛鶴氅穿了,抱了手爐,吩咐幾個(gè)小丫頭好好看著院子,帶著魏紫姚黃等四個(gè)大丫頭和湖月等幾個(gè)二等丫頭,一路說笑,指指點(diǎn)點(diǎn)賞著景,往燕歸閣慢慢逛過去。

  上了燕歸閣臺(tái)階,門口的婆子忙殷勤的打起簾子。

  一股夾著花草清香的溫暖熱氣撲面而來,李丹若舒服的瞇著眼睛嘆了口氣,進(jìn)門剛?cè)チ艘路?,二姑娘李雨菊和一身鮮亮新衣的安姨娘也到了。

  安姨娘先給李雨菊去了斗篷,才給自己除下。

  李丹若靠著張椅子,抱著手爐邊笑邊看。

  李雨菊臉頰被冷風(fēng)吹的泛著粉紅。

  安姨娘剛和李丹若客氣了兩句,外頭婆子高聲稟報(bào),三姑娘李金蕊裹著件大紅腥腥氈斗篷進(jìn)來,去了斗篷,先給安姨娘見了禮,才和李雨菊、李丹若見禮。

  安姨娘滿臉笑容,卻微微有些不安的往旁邊挪了挪,又挪了挪。

  四姑娘和二姑娘都在,三姑娘先和她見禮……

  幸虧,這會(huì)兒沒人留意。

  幾個(gè)人讓著進(jìn)了內(nèi)隔間,上炕坐了,豆綠等人流水般先上了茶水、點(diǎn)心,沒等點(diǎn)心上完,外面一陣熱鬧的笑聲,寧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流蘇和瓔珞帶著幾個(gè)小丫頭也到了,兩人進(jìn)來給李丹若等人團(tuán)團(tuán)見禮,魏紫推著兩人笑道:“趕緊到炕上坐著,我們幾個(gè)輪流安席,今天就便宜你們兩個(gè)享受一回?!?p>  “還沒給姨娘拜壽呢??茨慵钡摹!杯嬬笸浦鹤闲Φ馈?p>  安姨娘忙欠起身子連連擺著手,沒等她說話,魏紫笑著解釋道:“姑娘說了,先安了席,再過來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拜壽,要不然,這么來一個(gè)拜一個(gè),不熱鬧不說,凈勞累姨娘還禮了。”

  流蘇和瓔珞笑應(yīng)了,寬了大衣服,脫鞋子上了炕。

  里間一席,坐了李丹若姐妹三個(gè),以及安姨娘和流蘇、瓔珞,以及李丹若的大丫頭姚黃、魏紫、豆綠、脂紅,李雨菊的大丫頭春妍、春華,李金蕊的大丫頭寒碧、寒香。

  外間炕上則是安姨娘的兩個(gè)丫頭、李丹若等人屋的二等丫頭統(tǒng)共十二人,還有幾個(gè)跟著流蘇過來的老太太屋里的小丫頭,里外一片說笑打鬧,熱鬧了好一陣子才都安了席。

  里間,姚黃和李雨菊的丫頭春妍安席,外間湖月等人安席,大廚房在燕歸閣邊上的抱廈里搬來了爐子鍋具,片刻功夫,里外間的炕幾上就擺滿了冷盤點(diǎn)心,兩邊是一模一樣的菜式。

  兩個(gè)婆子送上溫得熱熱的女兒紅,眾人滿了杯,李丹若直起上身正要說話,李金蕊端起杯子搶過話笑道:“今天是姨娘的好日子,咱們能得了這個(gè)樂子,得好好謝謝二姐姐。本該先敬二姐姐這一杯,可姨娘是今天的壽星,無論如何,這頭杯酒得先賀給今天的壽星才是呢,接往下要怎么賀,咱們都得聽二姐姐的調(diào)遣!”

  李金蕊話聲剛落,李丹若就拍著手笑道:“我也是這么想的,不管二姐姐怎么調(diào)遣,這酒先得讓姨娘喝好了?!?p>  安姨娘暗暗舒了口氣,李雨菊微微紅著臉,沖著安姨娘舉起杯子,聲音微顫,“祝姨娘長命百歲,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p>  安姨娘嘴唇動(dòng)了動(dòng),連眨了幾下眼睛,將猛涌上來的眼淚?;厝?。

  李金蕊也忙跟著端起杯子,跟著祝道:“祝姨娘福如東海、壽如南山?!?p>  李丹若也端起杯子笑道:“祝姨娘事事稱心?!?p>  流蘇等幾個(gè)丫頭也端起杯子,七嘴八舌的說著吉利話兒。

  安姨娘舉著杯子四下答謝了,仰頭滿飲了杯中酒。

  瓔珞忙提過酒壺給安姨娘又滿上酒,外間的湖月等人,已經(jīng)各端著杯子擠進(jìn)來賀壽了。

  湖月等人回去,流蘇、春妍等人又鬧著敬了幾杯,連著幾杯酒下去,安姨娘又是興奮又是酒意,臉上已經(jīng)紅暈一片,姚黃不用李丹若吩咐,忙下了炕,轉(zhuǎn)去抱廈,吩咐趕緊上熱菜和螃蟹。

  李雨菊剝了頭一只螃蟹,遞到安姨娘面前,非讓她先吃。

  安姨娘眼角瑩潤,小口品著螃蟹笑道:“今年,這姜味道真沖,都沖到人眼睛里了……”

  吃過螃蟹,熱菜一道道上來,酒壇子一只只空出來,酒至半酣,眾人行起酒令,劃拳猜枚,罰酒的、罰曲兒的,直把燕歸閣熱鬧的簡直能掀翻屋頂,直吃喝熱鬧到后半夜,閣里醉倒一片,沈嬤嬤帶人將眾人一個(gè)個(gè)連抬帶扶的送回去。

  二太太苗氏屋里的大丫頭捧珠帶著兩個(gè)小丫頭一直等在枕翠閣,接了李金蕊進(jìn)去,侍候她沐浴洗漱躺下,寒碧和寒香已經(jīng)洗漱干凈,換了衣服進(jìn)來,曲膝謝道:“辛苦姐姐,姐姐回去歇著吧,我和寒香都沒多喝,夜里醒的來?!?p>  捧珠仔細(xì)打量了兩人笑道:“看樣子是真沒喝多了,那我回去了?!?p>  送走捧珠,寒碧轉(zhuǎn)回來,指了指朝里躺著的李金蕊,寒香低低道:“睡著了,你去暖閣歇著,我歇在這里。”

  “嗯?!焙檀饝?yīng)一聲,探手摸了摸暖窠里的茶壺,又掀起爐蓋看了眼熏爐里的香餅子,見一切妥當(dāng),正要轉(zhuǎn)身出去,李金蕊翻了個(gè)身,兩人一齊轉(zhuǎn)頭,見李金蕊目光清亮的看著兩人,寒碧忙笑問道:“姑娘渴不渴?我倒碗茶給姑娘潤潤喉?”

  “嗯,”李金蕊撐著身子坐起來。

  寒香忙拿了個(gè)枕頭墊在李金蕊背后,寒碧倒了杯溫?zé)岬牟杷诉^來,李金蕊接過茶碗抿了一口,慢慢咽了,長長舒了口氣,突然笑道:“二姐姐也算盡了一回心。”

  “可不是,今晚上,安姨娘好幾回眼淚都出來了?!焙阈拥?。

  寒碧瞄著李金蕊,陪笑小心道:“姑娘今晚上可說了不少話,老夫人屋里的人也在呢?!?p>  李金蕊斜睇著寒碧,“你是怪我堵了四丫頭是吧?哼,在就在,又能怎樣?母親處處小心了這么些年,又怎么樣了?一個(gè)半路來的嗣子,又是拜師又是會(huì)文,瑋哥兒他們管過一回沒有?到底誰親誰疏?就算父親是妾生子,礙了她的眼,現(xiàn)在人都化灰了,礙了誰了?好歹還一個(gè)爹呢。都說干兒親孫子,我和瑋哥兒是嫡生嫡親的吧,我一個(gè)姑娘家,不提!瑋哥兒在他們眼里,還不如一個(gè)同族嗣子。妾生子就不是人了?”

  李金蕊越說越氣,氣息也跟著粗重起來。

  寒碧和寒香聽的心驚肉跳,寒碧嚇的忙低聲哀求道:“姑娘別說了,別說了,就是說,您也低聲些,隔墻有耳。”

  李金蕊傷感萬分的長嘆了口氣,“我不說了,人在屋檐下,又能如何?”

  “姑娘?!焙桃娎罱鹑飩牡臏I水盈睫,上前接過她手里的茶碗,遞給寒香,低聲勸道:“姑娘今天酒多了,好好睡一晚,明天就好了,寒香,擰只帕子來。”

  寒香答應(yīng)一聲,倒了熱水,潤濕了帕子遞過來。

  李金蕊接過按住眼角,半晌,長長重重的吐了口濁氣,將帕子遞給寒香。

  寒碧抽去枕頭,李金蕊往下縮了縮躺好,大睜著眼睛出神的盯著帳頂。

  寒碧示意寒香,小心的往后退了半步。

  李金蕊悠悠的低語道:“看看大姐姐,再看看二姐姐,一個(gè)嫁進(jìn)兵部侍郎家,嫡子長房,都說是金童玉女,一個(gè)卻要嫁給一個(gè)半截入土的老頭子做填房。都說她疼二姐姐,就這么個(gè)疼法?”

  寒碧輕輕嘆了口氣,側(cè)身坐到床前腳踏上,看著李金蕊,“就為這個(gè),我才提醒姑娘,姑娘這一兩年就要議親,正是要忍,要討人歡心的時(shí)候,這話,太太交待了多少回,姑娘今天何苦一時(shí)痛快,得罪四姑娘?再說,四姑娘待姑娘算是好的?!?p>  “哈!”李金蕊一聲曬笑,“她待誰不好?我最討厭她這樣的,得了便宜再賣乖,滿天下就她一個(gè)好人,就會(huì)做這樣討巧賣乖的事,她若真為了二姐姐好,怎么不替二姐姐說句話?她說一句,老夫人聽一句。她卻眼看著二姐姐嫁進(jìn)火坑!她站在坑邊上,再假惺惺的抹幾滴眼淚,虛偽!大偽必大詐!當(dāng)別人都是傻子呢?”

  李金蕊氣恨的呸了一口。

  “姑娘既然知道她說一句,老夫人聽一句,還這么得罪她?”寒碧輕輕的嗔怪了一句。

  李金蕊一時(shí)語塞,停了一會(huì)兒,才’哼’了一聲,恨恨的決絕道:“她總得把我嫁出去,我是橫下一條心了,若好便罷,若不好,我寧可抹了脖子也不答應(yīng)。看她能怎么樣?!?p>  第二天,霞影居直到隅中還安靜一片,寧老夫人遣人看了兩趟,四太太楊氏不放心,親自過去一趟,眼看李丹若裹著被子睡的香甜,悄悄退出來,吩咐別吵了她,才安心回去了。

  流蘇和瓔珞醒了酒,從頭到腳洗了一遍,換了干凈衣服,進(jìn)來告罪。

  寧老夫人上下瞥著兩人笑道:“瞧瞧你們,果然都是得緊拘著的,放了一回,就醉成這樣。四姐兒更不象話。等她醒了看我不好好罰她。”

  流蘇和瓔珞一邊笑一邊不停的曲膝陪罪。

  寧老夫人指了指腿吩咐道:“可沒有下回。過來給我捶捶腿,我歪一會(huì)兒?!?p>  流蘇忙上前扶著寧老夫人歪在榻上,取了薄錦被給她搭在身上,揮手示意眾丫頭婆子退下,瓔珞取了美人捶過來,跪坐在榻上,手下稍稍用力,節(jié)奏分明的敲擊起來。

  “跟我說說,昨天怎么個(gè)熱鬧法,有什么新鮮好玩的事兒沒有?!睂幚戏蛉碎]著眼睛,仿佛極隨意的說了句。

  流蘇和瓔珞飛快的對(duì)視了一眼,流蘇含笑道:“熱鬧的簡直沒法說,二姑娘輸了酒令,就唱了支曲子,那曲子唱的,沒腔沒調(diào),聽的我們都笑死了,三姑娘醉了,說那雜耍最容易不過,轉(zhuǎn)碟子一樣她也會(huì),一連砸了三四只碟子,還一個(gè)勁兒的抱怨,是那碟子不合適。

  四姑娘就是笑,一邊笑一邊不停的說,她沒醉,醉了要露原形的。

  旁的就算了,就是三姑娘,平時(shí)不言不語的,真沒想到也這么會(huì)說愛熱鬧?!?p>  流蘇看著瓔珞,瓔珞笑道:“跟平常一點(diǎn)也不一樣,話倒比四姑娘還多。”

  “可不是,”流蘇接過話頭,話里帶笑的將頭一趟滿了酒后,李金蕊的話說了,“……您看,說的多好,是不是比四姑娘還會(huì)說話?!?p>  “嗯,四姐兒怎么說?”寧老夫人神情紋絲不變,仍舊閉著眼睛問道。

  瓔珞接過話笑道:“四姑娘拍手贊同,一個(gè)勁兒的說三姑娘說的好,還說一定要讓姨娘喝好這壽酒?!?p>  寧老夫人輕輕吁了口氣,睜開眼睛看著兩人笑道:“我就說,四姐兒是個(gè)好的,這才叫識(shí)大體,這正室嫡出尊貴,自然有尊貴的道理?!?p>  “可不是?!绷魈K和瓔珞忙笑應(yīng)道。

  寧老夫人嘆了口氣接著道:“都說我偏疼四姐兒,你們看看,這行事,這氣度,我能不偏疼她?只一樣,也太與人為善了,我就怕她嫁了人,受人家欺負(fù),當(dāng)媳婦和當(dāng)姑娘大不一樣?!?p>  寧老夫人憂心忡忡的又嘆了口氣,閉著眼睛,半晌又低低嘀咕了一句:“這婆家一定得仔仔細(xì)細(xì)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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