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不經(jīng)意間起了小變化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絕對的公平。

　　有的人一出生便含著金湯匙，永遠活得從容、恣意、優(yōu)雅；而有些人光是活下去，就要花光所有的力氣。

　　慶幸的是，這一路上我們還擁有選擇的權(quán)利。平淡的生活也會在不經(jīng)意間出現(xiàn)一些小小的轉(zhuǎn)機。

　　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賴在床上的關(guān)小羽扯了扯原本搭在肚子上的床單，蒙起了臉。隨著那響亮的報號音傳來：1-8-2-8-9-7-8-0---關(guān)小羽忙慌亂地睜了眼睛，一個鯉魚打挺，接著翻身下床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機，按下接聽鍵。

　　電話那端略有些嘈雜，很快便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阿羽呀，店里都要忙暈了，你是不是睡過頭啦？”

　　關(guān)小羽瞟了一眼床頭的鬧鐘，該死，它居然停了。忙抱歉道：“萍姐，鬧鐘又壞了，害我睡到現(xiàn)在。我馬上來哦，馬上?！?p>　　說罷，將那古董老年機隨手往床上一拋，彎腰從床底下?lián)瞥鲆恢煌闲瑏?。拉開窗簾，陽光已經(jīng)開始有些刺眼。窗外的大榕樹不分季節(jié)，永遠枝繁葉茂，空氣中仿佛能看到飛舞的塵埃顆粒。隨手關(guān)了床尾吱吱呀呀搖著頭的電扇，又急匆匆往陽臺上的洗手池去。

　　鏡子中的少女臉上帶著些未脫的稚氣，一雙大眼睛似乎盛著一汪清泉。鼻頭挺翹，臉頰圓潤，未消的睡意顯得她越發(fā)呆呆萌萌。關(guān)小羽倉促洗了把臉，邊刷牙邊抬腿撓了撓昨晚被蚊子新叮上的包。手指隨意地攏攏頭發(fā)，扎個兔子尾巴。打開衣柜門，拎出一條牛仔褲，又找了件寬松的T恤套上，便急急忙忙出了門。

　　因堆放著一些雜物而越發(fā)顯得擁擠的樓道走廊里，此時還站著往嘴里扒拉早飯的大爺，哄孩子的大媽和準備外出工作順手扔垃圾的鄰居。關(guān)小羽一一禮貌問候。

　　這座稍顯破舊的老式居民樓，十數(shù)年前也曾是市中心繁華地段氣派的居所。而如今時光流轉(zhuǎn)，城市在不斷擴張，市中心不停遷移。新的商業(yè)區(qū)不斷崛起，高樓大廈鱗次櫛比。這老樓舊日風采不再，在眾人的談笑間已然淪為城市貧民窟一般的存在。期間住在這樓里的人早已換了一批又一批，如同列車上不停交替的乘客。如今多是些年邁的老人和漂泊異鄉(xiāng)的租客。物是人非，唯一不變的是，它依然為住在這里的人遮風避雨。

　　樓下一位年輕的媽媽正在教年幼的女兒練習走路。女孩兒四歲了，小名叫星星，因為患有中度的腦癱而無法像個普通的孩子那樣自由地奔跑。但她臉上無論何時都掛著那種能將堅冰都融化掉的明媚的笑。路過的時候關(guān)小羽都會微笑地招手，然后誠懇地說一句：“小星星，你又變厲害了?！?p>　　有一位白發(fā)的老奶奶推著輪椅上沒了頭發(fā)的老爺爺在曬太陽，老爺子在一片暖洋洋的光亮中打起了盹兒。一旁的老式收音機里正播放著唱腔安詳又柔美的地方戲曲，那樂聲深情又綿長。

　　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不會因為一個壞掉的鬧鐘導致的遲到——這打亂了一丁點節(jié)奏的小插曲而掀起些許的波瀾。

　　僅僅幾分鐘之后，關(guān)小羽氣喘吁吁地出現(xiàn)在一家茶店里。

　　這是一間在這座南方城市街頭巷尾常見的小茶店樣式。面積不大，裝修也顯得簡陋。老舊的門面房里分為后廚、操作間和儲藏室。門外的空地上搭建了鋼鐵結(jié)構(gòu)的雨棚，擺上七八張小桌。主要經(jīng)營早餐的粉、面、粥，早茶和午茶的茶飲以及茶點。一大清早便座無虛席，邊上取餐的窗口還排起了長長的前來打包外帶的隊伍

　　關(guān)小羽徑直進入里間：“老板娘，我來負荊請罪了?！币贿吪c忙碌的萍姐逗趣兒寒暄，一邊穿戴好圍裙便開始穿梭在享用早餐的人群中。

　　點單，上菜，買單，收桌，一條龍的操作有條不紊。關(guān)小羽像只旋轉(zhuǎn)的陀螺不停奔走在客與客，桌與桌之間。臉上是招牌式的待客微笑，嘴里不忘叮囑：“您的面好了，請慢用?！?p>　　“小朋友，小心燙。”

　　“這是找您的錢，請收好?！?p>　　“慢走，明天見?！?p>　　蒸箱里熱氣騰騰，散發(fā)著糕餅帶著奶香的濃郁甜味；灶上的火燒得通紅，鍋里翻騰著粉面和配料，隨著勺起勺落香氣四溢，像是要把肚子里的饞蟲都勾了去。

　　一旁忙著給客人打包的萍姐看著這個不停忙碌的小丫頭，目光里盡是慈愛。

　　過了9點鐘，人群已經(jīng)逐漸散去。年輕人都趕著去工作了，茶店里留下的多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悠閑地品茶，下棋，或是聊一些電視上看來的新聞，扯些無用的閑話。

　　關(guān)小羽站在洗碗池旁，一刻也沒有停下。雖然理論上最為炎熱的夏季并未到來，她的額頭上已不時有汗珠滴落，身上的T恤不知幾時已濕透了大片。

　　“阿羽呀，煮碗粉給你吃可好？”老板兼大廚李叔忙完了手上的單子便轉(zhuǎn)身問道。

　　“不用了李叔，我等下吃塊糕就行了。挺熱的，你快歇會兒。”關(guān)小羽貼心地說。

　　“那哪兒成？這一日三餐呀都要吃好嘍。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呀，哈哈?！崩钍逭f著便又撈起一把粉，加進焯水的罩子里。

　　盛情難卻，關(guān)小羽端著李叔煮好的一碗粉從里間走出來，找了離得最近的一張空桌坐下。萍姐見了，從門前的小鍋里撈了兩個茶葉蛋遞過來。忙碌過后眾人陸續(xù)走出來坐在桌子旁休息。

　　萍姐開了口：“阿羽，我們店雖然小，但忙起來不得了，亂七八糟一堆活要干。要不，我們就再招個小工吧。”

　　關(guān)小羽吞下口里的湯粉，忙回答：“萍姐，這點小事我應(yīng)付的來，多一個人反而礙手礙腳，影響我發(fā)揮?！?p>　　“我是怕你太累了，身體吃不消?！逼冀憬又f：“你來這里也快兩年了，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似的，我親生的都沒你陪在我身邊的時間長。我是心疼你，要不這個人你去招，你說了算?！?p>　　關(guān)小羽露出一絲狡黠的笑：“萍姐，您要是于心不忍，就給我加錢好了，招什么小工呀？活兒我全包?！?p>　　一旁正喝茶的李叔樂得嗆了一口水：“嘿，這小財迷！”

　　吳姐在一邊搖著把扇子，順便給關(guān)小羽扇風。她是這里除了關(guān)小羽之外唯二的員工，吳姐接道：“要我說啊，一個女孩子那么拼命賺錢干什么？不如趁年輕找個好人家。咱們阿羽要樣貌有樣貌，又能干嘴又甜，什么樣的男孩子找不到？昨兒個兩個來喝茶的老姊妹還跟我打聽——這姑娘今年多大了？找沒找婆家？”

　　關(guān)小羽忙打岔，朝著遠處的一桌客人招呼：“阿叔，要加水嗎？”試圖蒙混過關(guān)，不料客人擺手。

　　關(guān)小羽只得向李叔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叔收到求救訊號，忙插了一嘴進來：“阿羽，你那個合租的人還沒找到嗎？”

　　關(guān)小羽嘆了口氣：“文哲哥幫我在網(wǎng)站上發(fā)布了廣告，倒是有兩個人來看過，不過都不是很滿意。”

　　“難咯，現(xiàn)在的年輕人要求一個比一個高。你那個小破屋又不在市中心，哪個小姑娘肯來吃這個苦?！崩钍鍧瞾硪慌枥渌?。

　　“對了，有個人約了今天要來看房。你們放心就沖著幾百塊的租金，我也要想方設(shè)法把她留下來?！惫?，一提到錢關(guān)小羽就會燃起熊熊斗志。

　　“哎呦，看你為了幾百塊錢搞得那么辛苦，女孩子還是需要人來照顧的。不如你說一下你的條件，姐幫你選幾個?！眳墙愎贿€是不肯放過她。

　　關(guān)小羽將碗端起來，連蔥花菜末都混著湯水吃了個干凈，正要借口洗碗開溜，卻聽到電話響了起來。

　　真是菩薩仙人。

　　一聽說是要來租房子，關(guān)小羽便趕忙告了一會兒假，一溜煙兒朝著住處奔了去。顧不得吳姐在身后喊：“圍裙，圍裙沒摘呢。”

　　李叔拿起關(guān)小羽剛才吃粉的碗，笑著搖搖頭：“每次看阿羽吃東西，都懷疑是不是最近自己的廚藝又有了長足的進步?！?p>　　茶店與關(guān)小羽的住處只隔著一個十字路口，算起來并不遠。

　　遠遠看到樓下站著一個姑娘，一襲紅裙，膚白勝雪，身材姣好，與面前這棟暮色沉沉的老樓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關(guān)小羽起初不敢確定，猶豫著要不要冒昧上前詢問，直到發(fā)現(xiàn)姑娘身后停著一輛出租車，司機從車上搬下來三個碩大的行李箱。

　　“我是關(guān)小羽，您就是來看房子的李小姐吧？真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關(guān)小羽有些殷勤地問候。

　　“這年頭果然照片是不能相信的。”這位李小姐似乎對看到的房子不太滿意。

　　“照片可能是有那么一點點夸張，不過相信你一定會喜歡上這里的。畢竟有時候眼睛是會騙人的。你要試過了才知道合不合適。”趁著李小姐還有一絲猶豫，關(guān)小羽朝著停在一旁的出租車擺擺手：“師傅，慢走?！?p>　　等李小姐反應(yīng)過來時，出租車已經(jīng)拐了彎，消失在路的盡頭。

　　“反正車沒了，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來都來了，不如一起上去看看再決定。”關(guān)小羽趁機提議。

　　李小姐一言不發(fā)，算是默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