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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與凰歸兮

第七十章 回到七海

龍與凰歸兮 巫山比目魚 3407 2019-06-19 07:00:00

  從城樓上回到寢殿,思源異常安靜,終日里在殿中整理孩子的衣物。

  除去紅了眼睛之外,她還和以前一樣溫柔,一樣恬靜。

  她命連枝去請來仙醫(yī),說自己夜里難眠,呼吸不暢,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進食。仙醫(yī)為她切了脈,遂而得了一枚安睡丸。

  但是,當夜她并未服下。

  第二日,思源悄悄回七海去了。

  自從要離被關(guān)進鳳囹?qū)毸?,廿熹便漸漸醒過來了。

  雖說法力已經(jīng)慢慢恢復,可是她卻始終悶悶不樂。無聲、無息師兄送來了一株芍藥,被她凍在了寒冰里,每日枕著那寒冰和仙草入睡。

  不管白天黑夜,廿熹都會游到海面上,到岸邊的礁石上吹著要離留給她的犄角,靜靜地望著遠方。

  任憑誰去勸她,都無濟于事。

  這日,海王與海后來到海岸邊,遠遠看著廿熹在落日余暉中呆呆坐在礁石上,海王心疼道,“妮妮原本是個活潑的孩子,可如今整日悶悶不樂,我真怕她憋出毛病?!?p>  海后挽起海王的胳膊,“這是心病?。 ?p>  “圄魔塔被毀一事,是她無心之失??梢x上神卻因此被囚禁萬年,鳳囹?qū)毸?nèi)火勢洶洶,這孩子心中愧疚,我七海終究是欠要離一筆賬?!?p>  “何止是愧疚??!這兩個孩子惺惺相惜,誰也離不開誰?!?p>  海王詫異道,“竟有這事?”

  “你這個當?shù)?,除了整日里往她宮里送些稀罕的寶物,就不知道仔細探察一下孩子的心事嗎?”

  海王嘆氣,“既如此,冤債易清,情債難償??!”

  廿熹正坐在那里吹風,見爹娘站在岸邊,連忙過去,“爹,娘,你們怎么來了?”

  海后心疼地說,“好孩子,你何苦整日在這里等他,這才過去七日,他要回來,還有許多年呢?”

  “娘,別說是一萬年,每每想到他,我連一刻都等不得?!必レ湔f話間已潸然淚下。

  海王也無奈道,“若他在塔內(nèi)被火烤得焦黑,只剩下斷臂殘軀,你可還把他當作是那個偏偏少年?”

  “爹,他本來就不是翩翩少年,我看重的,是他的品行。不管一萬年后,他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會一如既往地待他的?!?p>  “這里風大,跟爹爹回宮去吧!”

  廿熹見爹娘要轉(zhuǎn)身,卻站在那里不肯動,“撲通”便跪下了,“爹,娘,女兒不孝?!?p>  海王、海后不知廿熹此舉為何,連忙要將她拉起來,可是廿熹已經(jīng)淚流滿面,無論如何都不愿意起身。

  “爹,娘,我在這里每日都想著他,我感覺我都想他想到發(fā)瘋了,此處離汋浪庭最近,看到一花一木,一山一海,全部都是他的影子。女兒想,再去屬海,那里有些閑差,也可廖廖打發(fā)時光?!?p>  夫妻二人聽了這話,連忙將廿熹扶起來,“好,好,你說什么我們都答應你,快起來。”

  廿熹站在那里抹眼淚,海后也心疼得掉了些淚下來,海王一左一右摟著愛女和愛妻,嘆了一口氣,“世間最是情難了,此生沒個明白處?!?p>  思源在遠處的密林里看著海王一家,也潸然淚下。如果不是自己當初誤會了要離,一意孤行要速嫁獻藝,便不會有以后的許多事,害廿熹吃了那么多的苦。看到海后,她心里尤為難過,海后為她做了許多事,她卻未能報答她,反而為七海、為三州六郡招來這樣的災禍。

  思源獨自來到水晶龍宮,看到廿熹睡的水晶玉床上,又多了兩塊寒冰,她便猜到,是她的寒癥又發(fā)作了。以前,每每她寒癥發(fā)作,思源都會陪在她身邊,可是如今,她再也不能陪在她身邊了。

  這一夜,思源獨自宿在庸北的密林中,回想著過往的種種。

  回憶里,有她在七海的日子,也有在祁燕的日子,還有……在西郡和上州的那些歲月。

  忽然,她想起娘親去世前對她說過的話,“我們血雉白鷴本是雪凰座下的弼鳥,因思年上神仙歸前曾經(jīng)格外開恩,準我等可以在九州自由棲居,不必長居苦寒之地。離開西郡后,我被派到北州帝宮護佑岱君。而你既是我的血脈,也自然要守護海后之女?!?p>  思源回想這番話,不禁浮想聯(lián)翩。

  “我們白鷴神鳥既然是守護雪凰的弼鳥,那這也包括我。我娘守護岱君,而我卻要守護海后之女?!?p>  “那我爹呢?”

  “娘說爹為了替思年上神隱瞞幼女的身世,在我出生前就被魔獸害死了。”

  思源忽然明白,在鳳族九位天女中,唯有雪凰是御雪降冰的。白鷴生于苦寒之地,一生只追隨一個主人,這主人也必定是雪凰一支的神仙。我娘是岱君王后的仙娥,而我是廿熹的伴讀。既然思年上神的后人被隱藏起來,那必然也不是以雪凰之身現(xiàn)世的。海后和廿熹都是至陰至寒的體質(zhì),那她們才是……

  思源想到,自己的真身是一只白鷴,才會被誤認作了雪凰。西郡一行,自己一直跟在廿熹身邊,她降服了冰原雪狼,那雪狼之所以聽命于她,是因為它們本來就是守護她的神獸!

  直到現(xiàn)在,思源才終于明白,自己的使命便是替廿熹擋下這一切,阻擋這些心懷不軌的惡人識破廿熹真命天女的身份,奪去了百尾環(huán)翎。

  在七海的許多年,廿熹和岱君待自己很好,思源已經(jīng)知足了。

  如今,到了該回報的時候了!

  另一邊,諸紀龍澤的鳳囹?qū)毸畠?nèi),要離剛剛進到塔內(nèi),便覺得這塔內(nèi)的仙火威力無比。他想試著爬上塔頂,可剛剛到三十九層,這一層的異火就險些將他吞噬。

  鳳囹?qū)毸耸巧瞎艜r候,為了囚禁鳳族上神火鳳而建造的?;瘌P雖是鳳族,卻性躁驕焰,喜則光耀萬丈,怒則赤地千里。因而才有了這鳳囹?qū)毸棵炕瘌P暴躁時,將他囚禁在塔內(nèi)。

  寶塔共有一百零八層,下面三十六層分別燃著天火,上面七十二層分別燃著異火。這火每上一層便愈發(fā)猛烈,直至塔頂?shù)臒o邊異火。第一百零八層的無邊異火是修煉火系法術(shù)的最高境界,凡無邊異火燃起之處,除非降火之人將異火收回,否則便永世難滅。若是御火之人未能修煉出無邊異火,想要將燃起的無邊異火收回,便會被異火反噬,燒成灰燼。即使是能掌控一百零七層以下異火的神仙,也不能觸碰無邊異火。

  要離初進塔內(nèi),見這塔里除了熊熊火焰便再無旁的,一時間心中苦悶難忍,靜靜坐在第一層塔樓的火焰中,想著廿熹的樣子,被天火燒了一次又一次。

  到塔內(nèi)的第二日,便有太乙真人和靈寶法師的仙童紛紛來這里煉丹。

  仙童將丹丸扔到塔里,練好的丹丸便會從三十六層飛出來,只需用玉瓶收了便是。若配藥稍有差錯,或那日塔內(nèi)的火候不穩(wěn),仙丹便會在塔內(nèi)被焚得干干凈凈。

  太乙真人的丹丸還是可以入口的,可是靈寶法師的丹丸才投到塔里,要離只感覺聞到一股刺鼻迷眼的惡心味道。要離連忙去敲擊寶塔的大金門,可任憑他如何敲門,那扇門都不會打開。

  這時,他才灰頭土臉地想起來,只有在這塔內(nèi)坐滿一萬年,大金門的封印才會解開,他才能出去和廿熹相見。

  翌日,思源見廿熹拎著一個竹篩(shai)子,從七海早早出門了,便悄悄跟著她。

  廿熹徑直來到了諸紀龍澤,來看望要離。

  她是最怕火的,還未走近到鳳囹?qū)毸懊妫呀?jīng)感到周身生熱。

  廿熹心疼得留下淚來,“小獸,你在哪里?小獸,我來看你了!”

  廿熹圍著鳳囹?qū)毸l(fā)瘋地哭喊著,她想到還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年零三百五十七個日夜才可以見到要離,心中難受得要連心跳都要停下來。

  廿熹尋不到要離,傷心得靠在寶塔前癱坐在地上,喃喃著,“小獸,我好想你,我每一日都在想你,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正在這時,要離在塔內(nèi)漸漸聽到了一個聲音,仔細聽一聽,那個是廿熹的聲音。他以為是在塔內(nèi)寂寞了太久,才會經(jīng)常覺得聽到了妮妮的聲音。

  可是他靜下來,卻又聽見了她的聲音。

  一遍,兩遍……

  不會有錯的,那一定是她。

  要離循著那個聲音,找到廿熹所在的位置,他和廿熹隔著鳳囹?qū)毸狞S金墻壁,靜靜地聽她的哭聲。

  要離瘋狂地捶打著那面金色的塔墻,想要回應廿熹,可是無論自己如何捶打那面墻,塔外的廿熹卻始終聽不到。

  就這樣,兩個人隔著這面墻,感受著彼此的心跳和呼吸,等待一萬年之后的再會。

  不多時,廿熹哭累了,便靠著寶塔沉沉睡去了。

  雖然這塔很燙,可是在這里,卻是她數(shù)月以來睡得最安穩(wěn)的一次。

  時光靜好。

  直到……起風了,廿熹才緩緩醒過來。

  她又敲打起寶塔,呼喚著要離,可是這一次,卻依然沒有回應。

  廿熹哭紅了眼睛,在從懷里取出一塊寒冰,有一株芍藥安然地冰凍在里面。她小心撫摸著冰塊里的仙草,微笑著說,“小獸,我就要走了,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去我爹娘的屬海。你在里面一定要安好,等我回來娶你。若你膽敢化成灰燼,我便將你的骨灰做成泥人,為它穿上嫁衣,用八抬大轎娶到七海?!?p>  廿熹簌簌地流著眼淚,緩緩站起身來,見那塊寒冰已經(jīng)化出許多水滴,連忙放到懷里收好,用身體將寒冰冰凍起來。

  她緩緩飛起來,圍著鳳囹?qū)毸D(zhuǎn)了一圈又一圈,在寶塔的周圍灑下了許多的種子,還取了潭水灑在寶塔的周圍。

  末了,廿熹停在寶塔上方的天空中,騰云駕霧,對著鳳囹?qū)毸p輕說,“小獸,我會遣人每日來為這些花草灑水清理,我走以后,便讓它們來陪你吧?;ㄩ_花落,一年一季。每過三年,我便會來此將它們的種子收回去,等到這個竹篩子裝滿了,我便八抬大轎來娶你?!?p>  廿熹在云里靜靜看著寶塔,許久,才緩緩啟程飛走了。

  思源在諸紀的密林里悄悄看著這一切,感念自己傷害了廿熹,也傷害了要離,心中羞愧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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