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神育堂等人趁著這事聚在一處,談天論地,好不熱鬧。
黎憶云卻不常說話,低著頭想事,是不是拿出一個小冊子查看。坐在她旁邊的孟惜瀾不解道:“阿云,你怎么悶悶不樂的?”
黎憶云嘆了口氣,“族里出了些事?!泵舷懖幻庥X得好笑,說黎憶云喜歡管閑事:“族里有事,不該是族長、長老們解決嗎,你操什么心?!?p> “我也姓黎,族內(nèi)出事自然是全族人的事,我若有能力出主意自然要管。再說祖父是黎族族長,我為他解憂也算是盡孝?!彼捳f完,孟惜瀾似是不懂,說了一句你自己看著辦就離去了,不過還是勸她不要把自己累著了。
黎憶云依舊看著冊子,生出一股悶氣,故起身出去逛逛,賓客都在廳堂喝酒,花園倒也清凈,她走到竹林一亭子處坐下,讓侍奉的侍女退下了。
才看沒多久,面前突然多了一道陰影,她抬頭,立馬站起來,似乎很心虛地拱拱手:“江師兄。”原來是江奕,他這萬年生的愈發(fā)俊郎無雙。
眼中無一物,無處惹塵埃。質(zhì)無雜濁氣,靈自世難埋。
他身上有一股草藥的味道,黎憶云卻覺得這比剛才遇見的舞姬身上的香脂味好聞多了。她看到他眼里的自己,分外清晰,他是不是,已經(jīng)把她看透了。
自畢學后,他便搬出了白虎神君府邸,回了江家,自修法,靠寫字買畫維持生計。
潭轅說要給他謀個差事,被他拒絕,說要等舉賢試自謀差事。
“江師兄為何來此?”黎憶云一見他,腦中皆是前幾日做的那事,心中又想他有答復,又怕他的答復。
“前幾日,我拾了一個上面繡著“水上連理枝”的荷包?!币娎钁浽粕袂榱ⅠR變得期盼又膽怯,心中便有了數(shù),“師妹要知道,我如今的身份,無職無名,是不配撿荷包的?!?p> 其實這其中暗話意思分明,可黎憶云卻只聽到不配二字,心中如大石墜心,“那師兄就將這荷包還給失主吧。”
江奕一驚,再看黎憶云神色,知道她是意會錯了,他是知道她不是那種看人名利處事的人。
“可我不想還與她,我想等我獲職之時,還她一塊玉佩。”神界男女定情互贈信物,女贈荷包、士贈玉佩。
這下再傻的人都能聽懂了,黎憶云望他,不敢置信地揉揉自己的臉,引得江奕低聲笑了起來。
他一笑,這事仿佛更不真實了,黎憶云看得癡了。等她清醒過來,江奕還在含笑地看著她,她一時羞愧,坐的離他遠遠的。
后又想到什么,朝他看去,“你曾欠我一個要求,我現(xiàn)在提了?!苯茸目拷?,問她何事。
“從今以后,我不再叫你師兄了,喚你阿奕,你也不許叫我?guī)熋谩!?p> 江奕本想的是若被人聽到難免非議,可黎憶云已經(jīng)連叫了兩三句,他看著她這一臉俏皮模樣,下意思的點點頭,“云兒……但這些話咱們只在私下說,等時機成熟,我登門去你府上。”
兩人又坐了一會,才一前一后的離去。殊不知,有個人,看到了這一切。
……
……
葉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竹林走回來的,更不知道自己如何做到面不改色甚至微笑著對他人說自己只是喝酒頭暈才臉色不好的。
她看到的那對鴛鴦,注意不到她的存在,可她卻看了個清清楚楚。她突然回想不出來,他們倆是何時說上話的,她不想讓自己去想,可腦中一直浮現(xiàn)以前的點點滴滴。
他也叫過自己師妹,像對所有女弟子一樣,聲調(diào)都不變,可唯有對她叫出了那一句“黎師妹”,現(xiàn)在一想,那句稱呼竟帶上了一些繾綣之感。
她看向黎憶云,她依舊在原位坐著,不奪目不冷僻,有著所有年少女子基本都有的俏皮,生著一副比旁人稍俊一等的模樣。
可那個塵埃生怕玷污了不敢接近的人,真的會為了這副皮相而傾心嗎。
若他是看中皮相的人,也不該選那人,她并不比那人差到哪里。
她寧愿他心傾風華絕世、貌傾萬代的尊神,或是嬌媚無雙、顧盼倩輝的幻尊。
可那人,究竟好到了那里,領(lǐng)他入了紅塵。
因她臉色不好,葉棟辭了眾人帶她回去,一路上,他看向這個不言不語的堂妹,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
……
安祁旭特地買通幾個人,在島中大肆宣揚孟堯淵剛接任島主之位就辦了一大堆文書,為民辦事的事,雖效果甚微,最起碼把他的昏庸之名消消。
他實在不能在圣靈島長待,只好與岫驥一道回去,且岫驥也說有些事找他幫忙。
等到了岫驥府中,岫驥就遞給他一張玄黑燙金密函,上還有尊神私印。“師兄,這是何意?”總不該是尊神給他的吧。
“尊神派我去西極寒川給青龍左參送封信,我本打算今日去的,可你師嫂她身子不適,想請師弟代為傳送?!?p> 安祁旭心中暗嘆:這還是以前的那個心系自由的師兄嗎?!皫熜炙?,師弟萬不敢辭,只是尊神讓師兄去送,師兄又讓我送,尊神那邊?”
岫驥早知道他要說這個,就把尊神原話說與他,安祁旭立馬明白這話其中的意思了回道:“既然尊神說可以讓師兄另尋他人,師弟就替師兄跑著一趟?!?p> 岫驥欣喜,把自己的玉牌也遞給他,說是到了西極寒川便不會有人不讓他進。
安祁旭裝好密函、玉牌辭過岫驥,立刻啟程送信。
他剛走,黎箐便走到岫驥身旁,岫驥將她擁入懷里,手不自覺地就落在她腰上,“阿驥,師弟他能明白這其中道理吧?”
岫驥扶她坐下,“咱倆都能聽懂尊神的意思,更別提祁旭了,他的一個腦子,抵得上我們兩個加一塊?!崩梵淇纯此U些笑出聲,還是順著他點點頭說他說的對。
……
……
……
在葉筠記憶里,黎憶云的的確確是除了潭泀以外跟江奕說話最多的了。她又想到那次:
剛出八角門,我就看見江奕站在不遠處,朝我們瞥一眼拱拱手便繼續(xù)望向我們身后的院落里瞧了。我多想尋個由頭,在他旁邊,哪怕不說話,只看看。
他突然有動作了,向我們這邊走,我突然心中砰砰直跳。
他卻是看到了出來的憶云才過來的,我不禁看向憶云,她臉色不是很好,還伴有幾聲咳嗽,她先是對我們笑笑,才轉(zhuǎn)過去與江奕說話:“江師兄,有什么事嗎?”
原來,甚至不是她找他,正好恰恰相反,是他尋她。
再后來的事,我便不知道了。
……
……
亭子里,江奕放在桌子上一瓶藥,對黎憶云說:“我聽說,自從凡月宮回來后你染了寒氣,這是一些藥,你拿著吧?!?p> 黎憶云心中突然一驚,她并不歡喜,她深深知道自己是因何緣故才比旁人多說幾句話的,她在怕,等她收下了藥,就再不能與他說話了:“不過小事,連醫(yī)官要給我拿藥我都沒要的,睡幾覺就好了。”
她看到他皺眉,心中黯然,卻聽他說:“既是病,又怎會是小事,我聽你咳嗽不止,不吃藥怎么行?!彼帜闷鹌孔樱苯舆f給黎憶云:“請黎師妹收下?!?p> 黎憶云腦中嗡嗡一片,他在關(guān)心自己嗎?鬼使神差地接過他手里的藥,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冰冰涼涼,她卻似觸到一塊熱炭一樣,手上灼熱無比。
“聽皋離師傅說,過段日子我們要去凡間施德三日,師兄要做什么?”黎憶云偷偷看他,等著他回答。這,也算是試探吧。
“欲開醫(yī)館,師妹呢?”
黎憶云摸著藥瓶,這里面是他親自煉的藥,細聲問道:“那我能陪師兄一起嗎?”
見江奕點頭,她立馬笑起來,說自己可以摘草藥。一時高興,又咳嗽了起來,江奕也沒來得及多想,拍拍她背幫她順氣。
黎憶云詫異地看他,他才發(fā)覺自己自己之舉太過親密,連忙轉(zhuǎn)過頭去,說了句“小心些”。
黎憶云也不好意思的扭過頭去,他們都沒看見,對方那紅透的耳根。
……
……
……
又是一夜,又是黎憶云睡不著的一夜,她又把枕頭下面的絲帕拿了出來,上面是她畫的,是他。
連她自己也都忘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他的,是他漸漸對自己的話變得多了?是他總是問她想不想要些東西?
可她又明白,他的這些作為,都是因為那瓶藥。
她有時候都在后悔,如果她沒有送他藥,那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一定是最真實的??伤瑫r又慶幸,她可以走近這樣一個人。
她知道她漸漸不再滿足這些,她多想他們能像爹娘一樣,她可以不叫他師兄,他也不再叫她師妹。
她終是下定了決心,翻出布料,將自己那份心思,繡在上面。
她后來做的事情,是給自己留了后路的,就算他們不能在一起,能繼續(xù)像現(xiàn)在這樣,已是不易了。
……
……
江奕從很早就明白自己喜歡黎憶云了,從他第一次因黎憶云的笑而心悸時,他就明白了。
他第一次嘗到,原來跟姐姐一樣好的人,是真的存在的。他喜歡的那個小丫頭呀,有時嬌俏,有時嚴肅。
他見過她面對喜歡的東西時常鼓起臉,眨著眼癡笑看著:他見過她談?wù)乱荒樏C然,說話嚴謹?shù)臉印?p> 他常??吹叫┬⊥嬉饩拖雴査灰?,不為別的,只想讓她高興,可她卻總是不讓他送,也從來不愿意收他送過去的東西,他以為她不愿意靠近自己,可自己每每跟她說話,她都比平日里笑得開懷些。。
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直到,他撿到那個荷包。
他知道他無官職,早就搬出神君府后,住在以前的屋子,靠賣字畫和藥為生。他不愿委屈了她,他定要等著舉賢試過后,送她最好的玉佩。
繁弦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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