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青龍神君生性儉樸,為人又呆板木訥,其府也就如人一般簡陋樸素,又一板一眼??沼幸桓比A麗的花架子,但只要細細一看內(nèi)里,還不如比他官品小好幾級的水神、花神之府。
現(xiàn)在安祁旭當上青龍神君,自然要整修一番。營造部工匠得到命令就立馬開工,砍樹移花、修橋造亭,整個青龍府幾乎全變了樣。
夜明珠、漢白玉和琉璃等物成車的拉進去,從各地收集的奇花異草更是一趟又一趟的抬進去。
青龍府從整修到尊神安排的一百八十個各種侍從進府打掃,安祁旭搬進去時天已經(jīng)黑了。
第一個見到新府當屬孟堯淵,他在安祁旭剛搬進新府就趕了過來,看了看府中的景色又看看安祁旭,直盯地安祁旭心中發(fā)毛,退避了一旁的下人,將他拉坐下,才說道:“不是我喜奢好侈,我這府中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皆是規(guī)矩來的,絲毫不逾矩的。只是先青龍神君節(jié)儉了,所以顯得我添的東西多了而已?!?p> “你怎么知道?”孟堯淵吃驚后又立馬明白安祁旭恐怕是不在意這些,但還是道:“就算這沒有逾矩,但你畢竟新官上任,就如此大興土木,難免不會有人生妒,若是有人借此挑撥離間,你以后少不得要吃點虧了。”
安祁旭聽了不以為意,冷笑了兩聲,聲音像一盆涼水般徹骨,“那如你所說我必須要立功之后才能改了,這樣下來,又會有人說我居功自傲了。既然兩條路都會被議論,我又何必委屈自己,他們要說就去說吧,他們看不慣我,我也未必拿他們當個人物?!辈贿^是幾個丑角上臺唱戲罷了,又有何畏懼。
“我島上都有傳聞了,你心里該有數(shù)吧?”孟堯淵看上去十分勞累,整個人靠在桌子旁。安祁旭拍拍他肩,“上次搜查一事,他們也是沉不住氣。”
孟堯淵看向他,又因為他心中有數(shù)而寬心,又為自己的無能而無力。他馬不停蹄地趕過來說與他聽,聽到安祁旭毫不在意,不免覺得是自己多想了,“倒是我越俎代庖了,這些事你都能做好的?!?p> 見他如此關(guān)心自己,安祁旭心中一暖,反為他出謀劃策起來:“你還是好好當你的島主吧,聽說你前幾天將你母族的一個舅舅氣吐血了,我雖知他必定是有錯處,但他也畢竟任職萬年了,你就算不親嘗湯藥喂之,也該登門照看一二,送些靈藥過去才是?!?p> 孟堯淵終于是忍不住了,將這些日子的委屈說盡:“白族查出有投身契,他們明里暗里把這些責任推到我們身上。”
“此外,我也暗中查出了一些事。那個白覃,竟打著我親舅舅的旗號收人錢財替人辦事。這些年他撈的錢比我當島主的俸祿還多,我好不容易找到證據(jù),還沒說幾句,他就說他的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還說他自己太寒心,說完就吐了口血。我當時就察覺出他這是裝模作樣,偏偏他還哭了起來,這幅模樣任誰看了都信他是個忠貞不二的臣子。”
他用力拍了桌面,上面的棋子都被震得移了位。“還不知道是誰亂傳,說是我看不慣舊部,故意污蔑他,目的是為了罷他的官呢。還說那小人高風亮節(jié),所以才氣的吐血呢。偏這牽連甚廣,連我爹最起碼也得落個疏忽漏查的罪名,定不能上告到尊神處。”
安祁旭越聽眉頭皺的越緊,這種老滑頭當真是棘手,像孟堯淵這種性子直的人還真不是他的對手。“我倒有個法子,只是要委屈你了。”
聽他有法子,孟堯淵立馬焦急的說:“快說,委屈我倒沒事,可這小人是斷不能留的?!?p> 安祁旭在他身邊低聲說方法,聽得孟堯淵瞠目結(jié)舌,他又笑道:“他既愿意裝病,就別讓他再好了。”
“怎么做?”孟堯淵望著安祁旭,心里便也猜到了個大概,心中突然感到一陣寒冷。
“這你不要在明面上管,他不是有個寵妾叫夢蘭嗎,是我曾經(jīng)一個下人,我嫌她心思太重就把她趕了出去,她也是有父母和兄弟姐妹的,找到他們還愁她不給你辦事嗎。你只要答應(yīng)事成了后你給她榮華富貴就行了?!彼f話語氣平淡,這些事對他來說,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那豈不是太便宜他,他吞的錢財豈不是回不來了?”還要給他安排好后路,保他下半生衣食無憂,孟堯淵想想就不甘心。
安祁旭聞言恨鐵不成鋼的連敲了他頭好幾下,無奈地笑了,“他并無子嗣,到時候搬走是還不是你這個島主外甥做主,那些錢財你拿下自己支配不就是了。給他一些讓他養(yǎng)老,剩下的就好好修修圣靈島,也是為你那的百姓們做點好事吧?!?p> 孟堯淵一拍手,緊皺的眉頭也舒開了,“妙,就照你這樣做?!彼闹财钚竦募绨?,“祁旭你可真有點子,要是我自己想,便是頭發(fā)白了也是想不出來的?!?p> 安祁旭故作不屑之態(tài),連嘆了三四口氣,“我自然知道,你這等陽春白雪之人當然不懂這些個陰謀詭計,只有我這個蛇蝎心腸的小人會用。你趕緊速速離去,別讓我這地弄臟了你的鞋?!?p> “瞎說什么,你這是足智多謀,我要是有你之一二,也不必為了公務(wù)愁成這樣了?!闭f完,掐算時間,忽想起島中還有許多事并未處理,故與安祁旭匆匆告別而去。
孟堯淵走后安祁旭坐在亭中遲遲沒有動靜,文蘭無聲上前,問他先下是否要休息,安祁旭搖頭,反倒讓她將櫧柏交到書房內(nèi)。
褚柏到書房時,安祁旭正在看《六界植綱》,桌上還擺著許多與這相近的書?!吧窬泻畏愿??!?p> 聽到他的話安祁旭并未抬頭,“去查一下夢蘭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現(xiàn)在住在哪里,家中有什么人,都在干什么行當,若是在別人家做工,一概記下。子時之前我必須知道詳細情況?!卑财钚裰烂魅彰畷r他要去神獸血祭,這事還是不能耽誤。他又遞上一封信,讓褚柏送給夢蘭。
“是?!瘪野仉m不知道安祁旭要做什么,但也依言照做了。
……
安祁旭已換了關(guān)于血祭的書籍看,褚柏卻傳了信回來:夢蘭,要見他。
若出于本身,他不想在她身上大費周章。可孟堯淵的事卻是等不了的,再加上,一提起她,他就想到她走的那天,那些話。是否夜深人靜無人與會之時,他會不會想起那些話。
他想,是會的。他會想起她,也永遠不會原諒她。因為他知道,他對她是一種同情,那事之后又加上一層厭惡。
他讓褚柏把夢蘭帶過來,不知有孟堯淵的原因,他自己也想,給夢蘭一個答案。
書房內(nèi),安祁旭一如既往地坐在那里,只是面前多了一個人。一個梳著婦人發(fā)髻的俏麗女子,連斗篷都是艷麗的桃紅色,繡著群蝶戲花。她鄭重地行拜禮:“拜見神君,恭喜神君當上神領(lǐng),從此以后,‘同爭煌良靈衹瑄’之志便可成真了。”
安祁旭看向她,她卻不在懼怕他的目光,直直望過去:“我已不是吳下阿蒙,也與神君別了不止三日,神君何必這般看我?!?p> 哪怕曾經(jīng)的夢蘭再像小姐般嬌縱,卻也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冷嘲熱諷。安祁旭也開始正視她了,曾幾何時,那個跟在他身后的人也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你是真變了很多?!?p> 夢蘭輕笑:“這后宅里女人之間的那些事,可不比你們朝堂、戰(zhàn)場簡單?!彼劾锿蝗婚W過一絲狠厲:“尤其是在那人的府里。”
他沒有等安祁旭回答他,而是繼續(xù)說道:“你要白覃從此干擾不了孟島主,我可以幫你,但我有個條件?!彼苯亓水敚骸拔乙?,白覃家真正的主人。”
他看她的眼神具有試探,他想要看透她,她也坦然抬頭,任他探究。他在思索,這樣做的后果。不過一瞬間,他就理清了這事是利于他、利于孟堯淵的。
“事成之后,我會助你趕走白覃家的一干妾侍,至于白覃,全在于你?!甭牭剿@樣說,夢蘭點頭,說道:“只要孟島主與我里應(yīng)外合,最多凡時四月?!?p> 這件事了,卻迎來了下一件事。夢蘭聲調(diào)平緩,卻隱隱露出一絲怒氣,這是安祁旭再見面后第一次見她失態(tài)。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