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腦闊痛
說來也怪,聽說了宋知原的黑歷史,陳佚卻一點(diǎn)兒也沒有反感。這個罪名讓她身上的陰氣有了解釋,因此,他甚至第一次對這個女生萌生了友善的好奇。
真正讓陳佚焦躁的,恰恰是告訴他這件事的陳冶。
陳冶說起這件事的語氣,字里行間,都帶著一種禁忌的不齒。對于陳冶來說,因?yàn)檫@樣一個惡名,宋知原立刻從一個“陌生人”,變成了合該遭人唾棄的垃圾。
但問題是,殺人犯又怎么了,誰不是呢。陳佚這樣想著。
就像宋知原說的,自己和他們都一樣。換句話說,在陳佚心里,他的罪惡并不比一個殺人犯輕多少。
這種罪惡感讓陳佚非常心虛。
他們被警察叫去問話的時候,陳冶還為哥哥撒過謊。那次陳佚能明顯感覺到,妹妹對他曾經(jīng)做過什么產(chǎn)生了懷疑,但年幼如她,在道義和哥哥之間,選擇了哥哥。
這讓他一度非常動容。
可是陳冶不應(yīng)該在這條價值不正確的路上越走越遠(yuǎn)。陳佚再清楚不過。雖然他很渴望這種不顧一切的認(rèn)同,很留戀這種被無條件相信的感覺,但他完全不希望妹妹為了他長成一個無視法律的人。
所以那天,陳佚才難得和她說了幾句看似富有感情,實(shí)則不過是冠冕堂皇的陳詞。
什么“我不需要你的掩飾”,什么“我們都要坦蕩干凈”,騙得了陳冶,騙得了警察,難道還騙得了自己嗎?
過去是洗不干凈的。等有一天陳冶知道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應(yīng)該會很失望很失望吧。
他從沒想過人之初到底是性善還是性惡,不過,“想要做一個好人”,本來應(yīng)該是所有人最基礎(chǔ)的信念。好笑的是,他連這樣想的資格都沒有。
被不分青紅皂白地扔到那樣一個大染缸里攪和了七年,陳佚覺得自己身上的惡臭都腌進(jìn)骨髓里了??墒窃谀侵?,有誰問過他的意見嗎?有嗎?
誰想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反正陳佚不想。
回想起這一路上數(shù)不清的那些推手,陳佚就覺得怨恨這個詞形容起有些情緒來,還是太淡。
“躲躲藏藏的鬼怪,捉到烈焰下曝曬,
敢問這世上有誰無辜,還不是披著畫皮作怪。”
唱到這句歌詞的時候,陳佚忽然覺得從心里涌起一股熱流,就要往眼眶沖,想起這還是在酒吧,底下太多人在看,他試圖控制自己,然而還是喉頭一緊,帶出了兩聲嗚咽。
唱出來他才發(fā)現(xiàn),這種壓抑的悲傷似乎效果不錯。
呂齊言在下面嘖嘖稱奇,誰能想到陳佚還有這么像個人的時候,要是不了解他,光聽他唱歌,可能大多數(shù)人都會覺得,陳佚應(yīng)該是個十分多情,特別有故事的人。
“哇你今天發(fā)揮太好了,”呂齊言彩虹屁說來就來,“尤其那句‘披著畫皮作怪’,我的媽呀,太感人了。底下好多人鼓掌,你聽見沒有?”
陳佚懟著礦泉水瓶子灌水,不搭理他。
偏偏呂齊言作為一個準(zhǔn)理科男,不是十分有眼色,沒看出陳佚心里的驚濤駭浪,一味樂顛顛地問他:
“對了對了,你記的流水賬呢?快拿來給我過目?!?p> “扔了?!标愗淅涞鼗卮稹?p> 只過了一天,陳佚的態(tài)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回答的這么不帶感情,呂齊言一時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
“扔了?”他問,“為什么???你怎么了?”
陳佚心里一陣沒來由的煩躁,“你別問了?!闭f著轉(zhuǎn)身就要走。
被這樣無厘頭地甩臉子,呂齊言當(dāng)然不干,當(dāng)即伸手去扯陳佚。陳佚本來就很討厭肢體接觸,這一下回頭看呂齊言的眼神都變了。
這時候周研昧慢悠悠地走了過來,眼睛在他們身上一掃,饒有興趣地問:“干什么呢?小兩口吵架啦?”
拿呂齊言和陳佚開涮這一招,對付倆直男最有效不過。老板出馬,一個頂倆,仿佛一盆冷水當(dāng)頭淋下,再大的火氣也散沒了。
呂齊言被周研昧一提點(diǎn),立刻接了這個梗,撲到周研昧那里抱大腿:“太后娘娘!您可來了!這個渣男他橫我!您可要替嬪妾做主啊!”
……陳佚看著呂齊言,一臉“我恐怕是今天才認(rèn)識這個奇葩”的難以置信。
周研昧:“噗哈哈哈哈哈哈!這個輩分我很滿意!熊兒子!還不快去擦吧臺!”
被他們這么一鬧,陳佚都忘了自己為什么在不高興。暈頭轉(zhuǎn)向地被周研昧推到吧臺,他都沒弄明白抹布是怎么到了他手里的,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陳佚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開始乖乖干活了。
“我說,”陳佚擦到一半,周研昧突然湊了過來,“你真生呂齊言氣啦?他怎么你了?說來聽聽,我替你說他?!?p> 陳佚有些驚訝,慌忙道:“我沒……“
周研昧故作詫異,“哦,原來你沒生他氣啊,“她看了一眼在那邊和調(diào)酒師聊天的呂齊言,”我還以為……“
這些話在陳佚心里敲響了警鐘,他才想到,自己發(fā)脾氣是很痛快,可是身邊的人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清楚他為什么不高興,很可能會誤以為他是對誰不滿。
周研昧早看出他其實(shí)沒別的意思,只是他不知道這樣做還會傷害別人。他以為他的情緒只關(guān)自己的事,和別人無關(guān)。但生活中往往不是這樣,尤其是對那些在意你的人、或者你在意的人來說,情緒是有傳導(dǎo)性的,使用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一個月相處下來,周研昧慢慢看出,陳佚大多數(shù)時候沒有看上去那么多的敵意,更多的只是警惕,或者任性。一旦他意識到了有什么問題,出于本性的善意,陳佚不會拒絕更正。
她能感覺得到,陳佚就像一個孩子,正在努力融入這個世界,渴望被接受,但又害怕受傷害。
并不是周研昧喜歡說教,只是她想試著幫他。
“是……在生自己的氣,“陳佚苦笑,”我不該沖他的?!?p> “那就好,“周研昧笑笑,打一棒子給個甜棗,“沒事兒,他沒心沒肺的,肯定沒往心里去?!?p> “不過,”她欲言又止,“你要是有什么不高興的,我倒是愿意聊一聊。“
陳佚面露難色。
“不想說的話也沒關(guān)系,“周研昧立刻說,”只是我們有時候可能沒發(fā)現(xiàn)你心情不好,你可千萬別生氣。真的,我,呂齊言,你妹妹,還有每天來聽你唱歌的客人們,我相信大家都希望你能開心,但是你的不開心也是你的一部分,我們樂意分擔(dān),更不會介意?!?
C1q
已補(bǔ)??ㄎ牧?,腦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