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萬祥樓的一眾人都來了醫(yī)館。
進屋時，陸榮生已經(jīng)醒了，陸階面朝床邊，坐在凳子上，兩只胳膊交疊放在床邊上，臉埋在臂彎里睡著了。
宗凡正端了盆要出去倒水，見幾人進來，輕輕向大家點了點頭，側(cè)著身出去倒了水，回來后又提了茶壺去大廳接好了茶水進來。
幾人來時腳步輕，陸階沒醒。
陸榮生沒伸手指，嘴上做了個“噓——”的動作，又朝陸階的方向努了努嘴，悄悄說：“剛瞇著沒一會兒，先別叫醒。”
屋子里除了一張床外，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兩個凳子。陸夫人、陸姣、孫文月、桂喜、月梅、桐葉，再加上陸榮升、陸階、宗凡，小小的屋子里一下子容納了這么多人，顯得有點轉(zhuǎn)不過身來。
“母親?！睂O文月轉(zhuǎn)過身，面向大家，壓低了聲音，“那咱們還是照常輪換，今天就還是我、月梅和桐葉留在這兒，你跟桂喜還是去休息吧?！睂O文月看了一眼陸姣，“二弟現(xiàn)在睡著，宗凡今天還要駕車。等會兒叫二弟和宗凡去萬祥樓的屋里好好睡一覺。母親，姣姣來了，你們兩個可以到附近轉(zhuǎn)轉(zhuǎn)，散散心?！?p> 陸夫人看了看陸姣，又看了看孫文月，悄聲說：“也行，咱們還照常來?！?p> 陸姣點點頭，伸長了脖子看著陸榮生，手指向身后指了指門口的方向，對陸榮生張了張口型：“父親，那我們先出去了啊?！彪S后便跟著陸夫人出了屋子。
金家的醫(yī)館附近，各種商鋪很多。多一些的是客棧和飯菜館，其他諸如賣布的、賣衣服的、藥鋪、日常用品等等應(yīng)有盡有。白日里的熱鬧不言而喻，晚上都是熱鬧不減。
陸夫人慢慢走著，眼睛一會兒看看路的左邊，一會兒瞧瞧路的右邊，“在這兒都住了半個多月了，說實話，每天都是，要么從醫(yī)館到客棧，要么從客棧到醫(yī)館，還沒有這樣在街道上轉(zhuǎn)過呢?！?p> 陸姣的兩只手挎在陸夫人的胳膊上，“要么就是在醫(yī)館里看護，要么就是很累了很需要立馬睡覺，哪里有這樣閑逛街市的時間和精力呢。母親，我一直說留在這兒照看你們，你一直不許……”
兩人慢步走著，陸夫人看向陸姣，“我不需要照看，需要照看的只有你父親一個，我在這兒就行了。而且，木場里不能長時間沒有人，你二哥得回去吧？家里也不能天天沒個拿主意的人，當時你大嫂不在家，你必須得回去吧？后來你大嫂來了，你父親也接了骨了，恢復良好，這兒就更用不著你了?！?p> 陸姣一只胳膊放下來，只留著一只手挽著陸夫人，“大嫂回來后說要過來，我也攔了，想著她在家里主事，我過來，但沒拗過大嫂。”
“肯定的，我能猜到?！标懛蛉丝粗懊娴穆罚澳愀脑虏灰粯?，你在家和文月在家，別人私下議論的內(nèi)容也不一樣。文月這孩子，來我們家時間不算長，一成親沒幾天你大哥就走了，好在再過幾個月就能回來了。我們都在這兒，你叫文月留在家里，大家沒想什么，她會自己給自己心理壓力。所以，與其攔著，還不如就允許她留在這兒，她會更安心。”
陸姣點點頭，“我明白?！?p> ……
正房里鋪著的干草還沒有撤去，家具也都搬空了。高夫人獨自在一間廂房里，從昨晚到現(xiàn)在。
昨日送喪后，遠路上的親戚無法回家，還住在高錦鈺家，今天才要走。高錦鈺硬撐著精神頭，一一送客。
“叔母，多少吃一點兒。昨天送……”靳建旻和杜云香親自送了飯菜到高夫人的廂房，見她背過身去側(cè)躺在床上，不言不語，靳建旻勸說著，“昨天的客人還沒有走完，錦鈺在送了。叔母，這點吃的，是云香做的，開胃易食……”
“是啊，叔母?！倍旁葡阋查_口道：“逝者已逝，咱們應(yīng)該好好的。錦鈺長大了，你好好享享福，叔父在九泉之下才能放心啊。”
“叔母?！苯〞F端著放了飯菜的木托盤，看了看杜云香，又看向陸夫人躺著的背影，往前挪了挪步子，“叔母，起來吃點。哪怕是為了讓叔父放心，再或者為了讓錦鈺放心，起來吃點東西吧?！?p> “錦鈺，現(xiàn)在在哪兒？”高夫人吸了吸鼻子，總算出聲了。
“哦！”靳建旻趕忙回答，“在送客人，還有幾個正要走，大概是在后門口?！?p> “他吃了沒有？”高夫人的聲音，鼻音很重。高俊義去世第五天了，前幾日，雖然他沒了，但他的身體還停在屋里，但昨天，入了土，以后見到的，只有一個墳冢了。
“錦鈺……也沒有……”靳建旻吞吞吐吐地說了實話。
“給他留飯了嗎？”
“留了留了?！倍旁葡阆乱庾R地往前走了一小步，“叔母放心，一會兒就給錦鈺送過去?！?p> “哎——”高夫人嘆了口氣，杜云香不知如何是好，悄悄轉(zhuǎn)頭看著靳建旻。靳建旻也沒了主意，只好說：“叔母，要不，我把這些吃的放在床頭的椅子上，你一定吃點。今天的客人，我送的話不合規(guī)矩，我把吃的拿到他屋里去，等著他回屋，叫他好好吃……”
“不用。”高夫人打斷靳建旻的話，胳膊撐著床坐起來，杜云香連忙上前攙扶。
高夫人還是背對著二人，擺了擺手示意杜云香不用伺候她，“放下吧，把錦鈺的飯也拿來放這兒，待會兒叫他過來，我跟他一起吃吧?！?p> “哎！好！知道了！”靳建旻這才舒展了眉頭，放下木托盤，“云香，快走，取飯，能熱的再熱熱?！?p> “哦哦哦。”杜云香連連點頭，“叔母，你這份飯再放一會兒也要涼了，我也拿去熱熱，待會兒和錦鈺的飯菜一起送來?！?p> “嗯。”
“端上，走?！倍旁葡憬薪〞F又端起了木托盤，走出了屋子，回身輕輕帶上了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