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吃飯啦?！痹旅吩谘徘鍒@門口喊道。
“哎——知道了，月梅姐姐，這就來?！睂毿臎_院門答了話，接過陸姣手里的水杯，兩人一起出了門。
陸榮生回家已有一月，但由于傷重，尚需攙扶，也就在屋內(nèi)或者屋前活動，家人用餐仍在正屋。
這天陸階也回來了一趟，陸夫人便要他吃了晚飯再回木場。
“來，先扶老爺坐好?！标懛蛉税l(fā)話。
藍(lán)珠和梨香用食盒從廚房帶來了飯菜一一端上桌面，擺好勺筷。月梅把專門為陸榮生做的靠背扶手木椅拉近桌旁。
“我許久沒出過門了，今天出去了一小會，聽說桃花閣的老掌柜沒了？真的假的？”陸夫人看著桂喜和月梅扶著陸榮生坐到桌前，自己也坐下來。
陸姣心里“咯噔”一下，低著頭沒有說話，默默坐下來。
“什么！”陸榮生很是驚愕，“從未聽說過??！”
“是??！”陸夫人把陸榮生面前的碗往桌邊推了推，“即便這一個月是因為咱們足不出戶，消息不通暢，可是此前也從未聽到端倪呀？”
陸榮生翹起受傷的手指，用其余的手指端起碗，“我也沒聽到過消息，不會是別有用心的人胡亂傳言的吧？”
陸階看了看一旁的陸姣，將另一側(cè)陸榮生面前的筷子遞到陸榮生手里，低聲說道：“不是胡傳亂言……是……確有此事?！?p> 陸榮生和陸夫人齊齊看向陸階，陸夫人放下手里的筷子，“是真事兒啊？”
見陸階點頭，陸榮生追問，“你說的就是桃花閣高俊義吧？”
“沒錯?！标戨A答話。
陸姣一直低著頭默默吃飯，波瀾不驚的狀態(tài)下是思緒萬千。
“哎呦——”陸榮生長嘆，緩緩向椅背靠去，陸夫人連忙將椅子上立著的墊子往陸榮生腰處塞了塞。
陸榮生木楞片刻，緩緩看向陸夫人，“百珍吶，他好像和咱們歲數(shù)差不多吧？”
陸夫人轉(zhuǎn)著眼珠想了想，“應(yīng)當(dāng)是差不多?！?p> “這怎么這么突然就……人沒了……”陸榮生慨嘆道，“我跟他打的交道不多，但總歸是認(rèn)識。還記得初識時大家都年輕，頭一次見他，他穿了身藍(lán)墨色鏨花長衣，腰間系著黃綠色幾何紋帶，頭發(fā)高高束起，眉下是目光如炬的眼睛，體型挺直，真是翩翩少年。”
陸榮生的眼神黯淡下來，“這個人，福沒享多少，罪受了不少。那時候是桃花閣的一場火，如今他的孩子也成事了、能靠得住了，該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臅r候了，結(jié)果……誰能想到，人突然沒了……”頓了頓，陸榮生又長嘆了一口氣：“唉——”
陸階兩手成拳撐在桌邊，“隱隱約約聽說是患了惡疾，具體的也不太清楚，高家人口風(fēng)緊，不外說。”
“先吃飯吧，飯菜涼了再吃就不好了，階兒還要趕回木場去，不然就太晚了。”陸夫人夾了菜送到陸榮生碗里，大家也都動了筷。
飯罷，廚房的人來收拾碗筷，陸榮生幾人送陸階到正屋門口。
陸階攔道：“父親，算上吃飯時間，下床時間挺長的了，快回屋去吧，我走了?！?p> “去吧，去吧。”陸榮生點著頭，陸夫人一并叮囑：“叫祥山仔細(xì)著路。”
陸階點點頭，“嗯”了一聲便轉(zhuǎn)身向宅門走去。
見陸階離開，陸姣開口：“父親，母親，那我也回院子去了，你們早點休息吧?！?p> 陸榮生和陸夫人目送著陸姣進(jìn)了雅清園，這才回過身進(jìn)屋。
月梅在拾掇床鋪，陸榮生被陸夫人和桂喜一邊一人攙扶著在屋里走動，“百珍，姣姣是不是有心事??？你看剛才飯桌上，她一言不發(fā)，只顧悶頭扒飯?！?p> “許是有吧，我也注意到了，也沒問?！标懛蛉说难劬ψ⒁庵憳s生的腳步，“這丫頭，心里有事兒從來不說，就自己悶著。”
快走到墻根了，陸榮生停下腳步，“明天再看看，要是還沒好，你就探一探她，開導(dǎo)開導(dǎo)?！?p> “嗯。”陸夫人應(yīng)著，三人一排一齊轉(zhuǎn)了個行進(jìn)方向。
陸榮生一拖一拖地挪著步子，“哎對了，你聽沒聽著高俊義去世多久了？”
“這個倒是沒聽說……”陸夫人想了想，繼續(xù)說：“不過聽路上那說話人的語氣，應(yīng)該是有一陣兒了?！?p> “有一陣兒了……”陸榮生喃喃，忽地想起一事，“我們剛從醫(yī)館回來那陣兒，桃花閣的公子靳建旻來了，你記不記得他當(dāng)時有沒有提過高俊義的事兒？”
“沒有吧……”陸夫人邊回憶邊說。
“你好好想想?！?p> “沒有，對，沒提。他問候你，問候家里人，再就是提了提桃花閣和我們木場，其他就也沒說什么?！?p> “今天階兒說高俊義好像是得了惡疾，那也總不能一得病就一下子過世了吧？”說話間，三人并行到了床前，“行了，躺著吧。”
月梅上前替下陸夫人，和桂喜將陸榮生安放妥當(dāng)。
陸夫人在床邊凳子上坐下，“桃花閣現(xiàn)在做的那么大，雖然他兒子和那位靳公子二人也都有為，但總還是需要老掌柜主持一陣，慢慢移交的，沒想到這么突然。”
陸榮生躺在床上，看著床架頂上的綢布，“我記得靳公子來的那天還談笑風(fēng)生的，想必那時候高俊義還是好好的吧，不然那孩子也沒有談笑的心情了。”
陸夫人看著陸榮生，“不知道桃花閣以后會怎么樣?！?p> “兩個孩子肯上進(jìn)，估計是沒問題。”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陸榮生接著說：“別說高家的老掌柜去世了，你就看咱們家，我這么一傷，如果沒有老二接著，木場就陷入僵局了?！?p> “嗯……”陸夫人嘆了口氣，“老大不想接，老二想念書，要是老二跟老大一樣犟，非要走，咱們兩個今時今日也沒得個可交接的人……”
陸榮生將目光轉(zhuǎn)向陸夫人，“硬逼著做，也不行，說不定情緒上來了，反倒完全干不好。老大就不強(qiáng)求了，老二干著，我看還算不錯，希望他能做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