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縣丞,將有關花娘蘭香的戶籍文書取來給我?!?p> 曹修真是沒想到,那位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蘭香姑娘居然也會騙人,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一回到縣衙,并沒有那么急地喚蘭香,而是坐在公堂上,指尖敲著龍書案,一邊看著龍書案上擺著的白釉梅瓶,一邊吩咐王縣丞去取蘭香姑娘的檔案。
王縣丞頷首允諾,叫上一個文吏,一起去了庫房。
宋采薇站在曹修身旁,問道“大人,你在想什么?”
此刻,還有一干衙役在,宋采薇自然得以大人稱呼。
曹修看著酒瓶上的繪畫,說:“我在想……采薇你看,這畫上的小女孩,是不是有點像萬花樓的蘭香姑娘?!?p> 宋采薇聽他一說,底下頭仔細看看,畫上的人物是用藍色的線條描繪,上面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在水邊嬉戲,樣子十分歡快,整張畫看起來栩栩如生。
“確實有一點像……”宋采薇說了一句,隨后猜道:“這酒本來就是她家人送過來的,或許就連酒瓶也是她家做的吧?”
曹修聽了聽,感覺她說的似乎有那么點道理。
這時候有衙役進門報告說:“大人,外頭有個叫孫午空的老者想要見蘭香姑娘?!?p> 曹修疑惑道:“這老者是誰,蘭香姑娘現(xiàn)在是馬騰被殺案的重要嫌犯,一般人不準接見?!?p> 那衙役道:“這位孫老先生怕不是一般人,他是蘭香姑娘的父親,剛從鄉(xiāng)里而來,本要去找蘭香姑娘的,卻不想聽說他女兒犯了人命官司,所以這才聽了老鴇的話,往我們縣衙而來?!?p> 曹修摸了摸鼻子,百花釀中含有砒霜,而蘭香又口口聲聲說封蓋從老家?guī)頃r就沒打開過,可難道是她父母,想要毒死她嗎,這根本不符合邏輯啊。
所以,趕巧蘭香姑娘的父親來了,曹修可以借此知道一下事情的真相。
“也好,讓他去獄牢吧?!辈苄拚酒鹕恚尾赊钡溃骸拔覀円哺?,聽聽他們到底講了什么?!?p> 那衙役領著命令下去了。
曹修帶上宋采薇,先一步去獄牢等待。
走的時候,沒忘把龍書案上的白釉梅瓶帶走。
……
獄牢之中,男女囚犯的牢房由一堵墻隔開。
曹修進去的時候,蘭香姑娘的父親已經到了,這是一個耄耋老者,身上的衣服打著補丁,看起來畏畏縮縮,顯然十分畏懼曹修這種當官的。
曹修道:“老伯,你先進去……”
孫老伯不敢看他,佝僂著身子,在獄卒的帶領下,進入獄牢,因為害怕,身體在發(fā)抖,眼睛一直看著地面。
曹修跟在后頭,這時,王縣丞從庫房跑來,手上正有蘭香姑娘的檔案文書。
“翠花啊……”
一走進關押蘭香姑娘的牢房,孫老伯便跪在外面,看著自己的女兒。
蘭香姑娘一看到他,嚇了一跳,“爹,你咋的來了?”
孫老伯說:“你娘想你了,叫我過來看看,本以為你在王員外家當丫鬟,可誰想,跑到了青樓,那青樓不是咱能待的地方,翠花啊,跟爹家去……”
蘭香搖了搖頭,沉吟一會兒,望著天花板道:“回不去了……”
說著,余光看到曹修正站在孫老伯不遠的陰影處,一邊聽她們父女講話,一邊看手上的文檔。
蘭香姑娘握著孫老伯的手道:“我犯了人命官司,你回去可別跟俺娘說啊?!?p> 說話的語氣,已經沒有半點萬花樓當紅花娘的樣子,反而像一個粗俗的村姑。
孫老伯道:“知道,可是,你咋就殺人了呢?”
蘭香道:“人是不是我殺的,現(xiàn)在還沒個定論,爹,俺娘,弟弟妹妹他們還好吧?我寄回去的銀子可都收到了?”
孫老伯聽了,有些哽咽,抹了抹眼淚,道:“都好,都收到了,你在城里不容易,也不用月月寄錢回家?!?p> 蘭香道:“我在城里過的挺好,媽媽她們對我也是很好的,倒是你們,不要太省了,看你這穿的,我給你們的錢難道不夠用了?”
孫老伯擺手道:“夠啊,哪里不夠,可我們不敢用啊,除了花在你弟弟們讀書外,都存起來了,以后給你當嫁妝,話說回來,你也真是賺到大錢了,每次都寄那么多。只是你不知道,隔壁村的東柱一直念著你呢,他也是個好小伙,做的那個白釉啊,可好哩,十里八村的人都喜歡,你瞧,前段時間給你寄來的百花釀就是用他家的瓶子裝的啊。三個月前,他跑來咱家說不日想把你接回家跟著他,不用給那些土財主做丫鬟了,我看著這孩子實誠,心里喜歡,嘿嘿,便替你答應下了……”
蘭香聽了,突然抱著圍在外面的柵欄哭起來,搖頭道:“俺已經配不上他了,爹,你回去告訴東柱哥,叫他娶個干凈的人吧。”
孫老伯疑惑了,“翠花,咋了?你咋不干凈了?我看你比出村子時,長得更好看更干凈了,按爹說,人家東柱都快配不上你了?!?p> 蘭香捂著嘴,“爹,不要說了,咱們今天不談這個……”
孫老伯怪道:“咋能不談,對了,上個月,東柱不是進城了嗎?你們沒見過?”
蘭香點點頭道:“見過,沒說幾句便分開了。”
孫老伯疑惑了,“這咋個回事?你和他不是從小玩到大的嗎?吵架了?好嘛,我回去就打死這個臭小子,居然欺負我家翠花……”
蘭香抹了抹眼淚,道:“不,不,別……總之爹,我和東柱哥是有緣無分。”
“孫午空,時間差不多了?!鄙砗蟮莫z卒一聲催促,立馬打斷了蘭香與她父親的談話。
孫老伯有些害怕這些官差,哪里敢有任何反駁,和蘭香姑娘道:“翠花,我改日來看你……”
“爹,你慢走,路上小心著些……”蘭香姑娘隔著柵欄朝外面的父親喊道。
這時候,曹修走過來,道:“孫蘭香,原名孫翠花,溧元赤溪村村民,十三歲時,離家進城到員外王奇善家做丫鬟,后因與人不合,被趕出王府,萬花樓老鴇雪姨經過,覺你姿色不俗,便將你帶回萬花樓,從此改名孫蘭香……蘭香姑娘,你這履歷還挺有意思的……”
蘭香看了看曹修,立馬又回到了做青樓花娘該有的態(tài)度,道:“大人,你到底想說什么?”
曹修直截了當道:“你一開始說從沒用過砒霜,可衙役的人去萬花樓查了,你在三日前,去庫房要過一包……”
“大人說的可是這包?”蘭香姑娘從領口拿出一包藥來。
曹修怔住了,孫蘭香手上怎么還有砒霜,“這,這是怎么回事……”
蘭香道:“因為要選花魁,可奴家的年紀自認比那位綺韻姑娘要大一些,為了勝過她,只得用砒霜讓皮膚變白了,這是古法,大人是男子,怕是不知道了……”
曹修脫口而出道:“變白?變白一定要用砒霜嗎?像青瓜,檸檬都能變白啊。”
蘭香聽了,頓時眼前一亮,“大人,你說什么?什么瓜?”
呃。
曹修感覺自己多嘴了,連忙改口道:“先別說這個了,我們還是談談正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