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蓋聶就沒再怎么說話,吃飯的速度也變慢了。
吃一口能嚼上幾十下,這倒是對消化好。
而他一低頭,發(fā)髻上的紅色發(fā)帶就順著肩膀滑落下來,掉進(jìn)碗里。
蓋聶就把沾了米粒的發(fā)帶末端往嘴里嘬一下,嘬掉米,再熟練地往后一甩。
之后沒多久又滑了下來,重復(fù)動作……
荊軻已經(jīng)沒有心思吃飯了,一直盯著這個奇葩,忍不住說道:“蓋兄不如換個短一點的發(fā)帶,像我這樣的?!?p> 蓋聶搖搖頭:“不換?!?p> 荊軻又問:“我有點好奇,想問一下,蓋兄是喜歡紅色么?為什么用紅色的發(fā)帶?很……獨特?!?p> 蓋聶向上翻來眼睛:“別問?!?p> 荊軻點了點頭,把碗筷收拾一下叫阿讓端走。
雖說蓋聶方才被荊軻懟出了一點小心事,但他仍沒忘了自己是來蹭飯的。
還禮貌地朝荊軻道謝,還說明天會再喊些朋友來一起做托。
荊軻笑了笑:“不用太多,兩三人足矣,之前已經(jīng)有些人了,還帶著孩子的?!?p> “知道了。”蓋聶點點頭,拱手道別。
……
傍晚之前,荊軻回到家,一頭鉆進(jìn)屋子里數(shù)錢。
明天要來不少托,得帶夠工錢。
他找鋪子定做了一個結(jié)實的鹿皮袋,像挎包一樣斜背在身上,專門裝錢用。
開始用托了,每天這部分的開銷至少三百。
他就要帶五百備著,足足半緡錢。
加上托點菜的損耗,半個月就是五千錢左右。
若是有人能堅持天天來,還得再額外給他們一百。
荊軻有點心疼,這樣一算,自己的錢箱早就不夠用,到時得去跟段靈兒支。
靈兒今天都沒去店里,荊軻太可靠,她就開始偷懶了。
在屋里呆了一天,給她的阿軻縫了個香囊。
黃昏的小院兒精致怡人,夕陽灑在院中的桂樹上,讓每一片葉子都鑲上金邊。
已經(jīng)入秋,過不多久桂花就要開,到時滿園都是甜甜的桂香。
桂花粒能曬干了泡酒,還能和棗干、桃干、蜂蜜一起做成香甜的果醬。
荊軻拿著《青禾變法》找來的時候,段靈兒正在廊邊放竹簾。
他進(jìn)院時招了下手,笑問:“父親母親呢?都沒見到他們?!?p> 靈兒輕巧地迎了上來:“他們赴宴去了,好像是衛(wèi)君府吧,一會兒就該回來了,今天怎說的?找到托了么?”
荊軻點點頭,帶著她在石凳上坐下:“在小市找到幾個,可能會全家都來,這樣挺好,畢竟孩子愛吃青禾團(tuán),城東有不少孩子,出生、滿月、百日、周歲、十歲、成人禮都會辦宴,有些人家年年辦,而青禾團(tuán)這個東西,賣掉的量越大越賺錢,所以我想,我們不光做單賣的生意,專門供給城中宴會,應(yīng)該是個不錯的方向。”
段靈兒想了想:“是啊,宴會一訂就是幾十盤,孫夫人下月過壽還訂了四十盤呢,衛(wèi)君府和呂家之類的肯定會更多?!?p> “還有一個,衛(wèi)君府的張管事,記得么?他說過,衛(wèi)懷君曾經(jīng)也喜歡吃青禾團(tuán)的,而在文信侯走后,衛(wèi)君府上的宴會好像多了起來,還有別國的客人,我明天就帶著團(tuán)子去找他聊聊,看能不能走得通?!?p> “嗯。”段靈兒撐著下巴點點頭,兩眼汪汪地望著他。
荊軻繼續(xù)說:“今天遇到個人,是個厲害的劍客,他也會帶朋友來。”
“劍客?”靈兒蹙了下眉,“帶劍的人么?”
荊軻笑了笑:“對啊?!?p> “會不會有點危險?”
“應(yīng)該還好,這些人不會隨意拔劍的,況且街面上還有游徼巡邏,孟皓和吳均他們不也是佩了劍的么?”
“嘁,”段靈兒不屑道,“他們那是裝飾,哪里會真正使劍?你說這個劍客厲害,那是見過他的身手咯?”
“是,出了點狀況,他給解決了?!?p> 靈兒立時緊張起來,抬他雙手檢查一下,急問道:“你呢?傷到了么?沒事吧?”
荊軻抿嘴笑笑:“我好著呢,就是缺錢?!?p> “嗯?”段靈兒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后,氣氣地丟開他的手。
荊軻掏出一張木片給她看,上面是剛才粗算的結(jié)果。
“店里八桌,每桌兩人,別看一個托才十五錢,可一天要至少二十人才能做出排隊的效果,天數(shù)多了實在吃不消?!?p> 段靈兒嘆了口氣:“行,不夠了就來管我要?!?p> 荊軻在木片上劃拉個圈,說道:“時間要盡量控制在半個月以內(nèi),所以這期間我會讓他們配合著制造一些口碑,在市面上口口相傳,哦還有……”
他說著攤開《青禾變法》,找到一列字,指給靈兒看:“牌子已經(jīng)寫好了,明天就掛出去,就像這里寫的,老客帶新客什么的和折價的荊券,嘿嘿,我還畫了張圖,不知道效果怎么樣,明天就看到了?!?p> 段靈兒問道:“這樣的話……萬一客人很多,那店里豈不會很忙?像白馬閣那樣?”
荊軻點點頭:“會的,等生意好了就還要招人,而且在店里守著很累,男客一多,你也不方便天天露面,還要專門找個人來算賬,我會去物色一位掌柜的,那之后我們也可以輕松一點。”
“掌柜的管賬啊,”段靈兒嚴(yán)肅道,“可一定要可靠些,但這樣的人上哪兒找去?”
“嗯……”荊軻撓著額頭想了想:“呂家。”
“呂家?”
“是,呂萌是一條人脈,盡管她年紀(jì)小,可好歹被人稱作一聲呂姑娘,雖然不知道她那天為什么在孟氏器行,但看起來也是會獨立辦事的,最重要的是,呂家業(yè)務(wù)繁雜,什么樣兒的都摻和一點,糧食、兵器、珠寶、酒坊,掌柜的也多,我想……通過她來介紹一兩個靠譜的應(yīng)該不難,找個機(jī)會跟她說說吧?!?p> 段靈兒有點猶豫,呂萌長得很可愛,她有危機(jī)感,便說:“我跟你一起?!?p> “好?!?p> 靈兒輕輕拉過他手:“阿軻你做了這么多,我都沒幫上什么忙?!?p> 荊軻笑了笑:“你出了錢啊,這就是最大的忙了,我之前說過,這一切,沒錢是做不來的?!?p> 她輕點一下頭:“嗯,都是家里的錢。”
又問:“不過那天晚上,你到底跟父親說了什么讓他愿意出錢?”
荊軻眨巴兩下眼睛,最近太忙,差點忘了這茬,段然在外面還有個私生子。
這事兒可要幫他守好,不然就真的會像他說的,有那樣的一個兒子,會毀了段家。
荊軻做出努力回想的樣子:“哦……那天晚上啊,記不太清了,也許是父親被我們的誠意感動了吧,嗯,一定是的,畢竟是女兒要做的事啊,振興家業(yè),必須得支持。”
段靈兒狐疑地盯著他,越盯越近,輕笑著在他嘴角印了一口。
“嗯,香,”荊軻迷醉地傻呵呵,“再來一下?!?p> “不,”靈兒傲嬌地?fù)u了搖頭,“美死你?!?p> 荊軻眉頭一皺,吸了下鼻子,遺憾道:“為什么……”
“因為……”
段靈兒說著,伸手摸向腰間墜著的一根細(xì)繩,牽出一只香囊,“我給你做了這個啊……”
香囊墨灰色,用最高級的絹布縫邊,上面繡著一個“軻”字,背面還有一個小小的“靈”,兩根細(xì)繩串著赤紅珠,荊軻認(rèn)出來了,這是靈兒發(fā)帶上的紅珠子。
他開心地要起飛,笑著點點頭:“值?!?p> 段靈兒柔里柔氣地把香囊放進(jìn)他前襟:“貼身戴——”
“呃咳!”
掃興的假咳聲從院門響起,段然板著臉站在門口。
兩人趕緊分開,荊軻拍拍衣襟,捧起竹簡揚聲道:“呃……這個、那個……需要錢,嗯……就這樣。”
段然瞪他一眼:“出來吃飯?!?p> 兩人老老實實地起身走來,一前一后來到他面前,依次行禮,然后低頭偷笑著走開。
看著他們的背影,段然揪緊眉毛,長長嘆了口氣……
柴門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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