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爺,這是?”這里的哭鬧之聲,已經引起童先生的注意了,童先生快步走來,就看到這邊僵持在一起的模樣,見了童先生,韓士林的怒氣瞬息之間就是隱而不見,雖也不笑,但也一絲不茍,他雖功名還在童先生之上,但是對這個童先生他卻給予十成十的尊重,韓士林一揖手,客氣的道,“童先生,劣女頑劣,在下正是來帶她回去的,這些日子有勞童先生教誨了?!?p> “只是劣女每日在外與男子廝混,實在是有辱家門,這次回去,在下只得延請家教,教一教她,何為禮義廉恥?!?p> “這,這。?!蓖壬拷Y舌,韓士林一揖手,微笑的道,“告辭?!闭f著,就已經帶人遠去了。
“哎?!蓖壬L嘆了一口氣,進門而來,見了楊奉先,看楊奉先還在袖手低頭,站在屋子里,好似被之前韓士林一番狂風驟雨般的羞辱給罵暈了神,童先生長嘆了一口氣,當下,這屋子里只剩下了童先生和楊奉先兩人,童先生背一只手在身后,綽著胡須道,“你和韓佩清白在身,老夫是相信你的人品的,韓士林也就是盛怒之下,借機不愿讓她女兒接觸你而已?!?p> “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童先生一語挑穿,韓士林并非不知道兩人清白,只是不想讓韓佩和楊奉先染上關系。
“童先生?!?p> 楊奉先抬起頭,童先生一愣,卻看見楊奉先眸子里一片干凈澈底,沒有一絲沮喪和消沉,而從袖子里抽出了一張紙,恭恭敬敬的道,“這是我今日的功課文章,請童先生斧正?!?p> 童先生一愣,進而大笑三聲,一摸胡須,對著楊奉先說了一個“好!”,不過是轉息之間,這個楊奉先就能拋去一切陰霾,處事如常了,這份心態(tài)難能可貴啊,這個好字,是發(fā)自內心,由衷吐出的。
童先生長笑之中,心頭已經陰霾盡去,“韓士林自認聰明人,可惜也有看走眼人的時候啊?!?p> 童先生一摸胡須,低頭翻開這篇文章,很顯然,這篇文章墨跡初干,是楊奉先完成的今日功課,童先生仔細瀏覽了一遍,表情凝重,許久之后,這才低低的吐出了一口氣,“楊奉先,你進步斐然啊,看來這段時間你在我這的學業(yè)大有進益。”
“我大魏文章分為六等,文氣通圣,文氣鎮(zhèn)國,文氣貫通,文理欠通,文理不通,和文理荒謬,你這篇文章,已經是‘文氣貫通’的境界了,殊為難得啊。”
“哪怕在科考之上,也必定是前五的好文章!”
童先生摸著胡須,頗有一些贊譽和驚嘆,楊奉先悟性非凡,上次大病了一場過后,整個人就像是開竅了一樣。
楊奉先低頭,上次經過了童先生那一番批責之后,楊奉先已經不敢再習慣性的說什么“童先生教育的好”,這種寒暄之詞。
讀書人不作虛妄,這些雖然只是小節(jié),但也必須從小節(jié)做起。
童先生一摸胡須,十分認真,又頗有一些得意之詞,“奉先,今年科考你只要不出意外,秀才功名已經完全難不倒你了,周家這次的事,我還覺得另有玄機?!?p> “上次我的判斷可能還出了一些偏謬?!?p> 童先生冷笑連連,“現(xiàn)在潭鄉(xiāng)內外,都以為楊家要去周家的人會是楊昭,不過我覺得恐怕卻不一定,周家周晚林大魏泰山北斗,治家嚴謹,周家家風一絲不茍,可為我大魏表率,這次不毀婚約就可以看出?!?p> “那么,周家也極有可能不選有功名的楊昭,而是按照輩分排列,丁是丁,卯是卯,那么,你楊奉先才是楊家正宗的嫡長子,這次迎娶周大小姐的,也極有可能會是你楊奉先!”
童先生自信不已,從他這一具干瘦的身材之中,煥發(fā)出前所未有的自信神采來,“潭鄉(xiāng)內外都小視你楊奉先,韓士林這次還登門侮辱你,企圖和你劃清界限,那正好,這次周家若是選了你,我倒要看看這些人精彩的臉色。”
“奉先,明日私塾你就不要來了,周家登門,你就在楊家候著,看看周家的說法。”童先生嚴肅的道。
“這。?!睏罘钕冗t疑了一下,揖手道,“諾?!?p> “周家選了楊昭才是自毀門風,選了你,才是撿了個寶啊?!蓖壬樕系牡靡庵橐缬谘员恚盎厝グ?,好生準備一番,明天也不要在周家人面前丟了份?!?p> “諾?!睏罘钕仍僖话?,這才離開這間屋子,童先生在背后摸著胡須,眼神閃爍,臉上頗有一些暢想之情。
“童先生竟然這樣料定這個事么?”一邊走,楊奉先一邊沉吟不已。
童先生竟然料定,這周家最后選女婿,極有可能不看功名,而是就按照輩分排列,選自己這么個嫡長孫,無視鄉(xiāng)野之間那些惡名。
“如果是這樣,我的人生軌跡無形之中就會發(fā)生巨大的改變。”
“我要直接被綁上周家的戰(zhàn)車,提前進入這云波詭譎的大魏朝野嗎?”
楊奉先眸子里頗有一絲茫然。
走出童先生的院子,院外已經日薄西山,天地昏黃一片。
“楊奉先,丟臉了吧,高攀不上周家,就想著癩蛤蟆吃天鵝肉,想接近韓佩,哼,可笑可笑?!遍T口,王延之背負著手,竟然還沒有走,一陣搖頭晃腦的道。
“韓士林是你找來的吧?”楊奉先看了這王延之一眼,臉色古怪。
“不過,還是不勞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吧?!?p> 楊奉先搖了搖頭,和這王延之吵,就是小孩子斗嘴。
這次私塾里考上秀才的人,一個是楊昭,一個就是這王延之了,這王延之是自認天潢貴胄,已經自命不凡了。
王延之臉色漲紅一片,轉過頭來,望向楊奉先,“管好我?過些天我會就去韓家提親,讓你知道什么叫門當戶對?!?p> 白癡。
楊奉先心頭暗罵了一句,“哦,那你去吧。”說著,撞開了他,面無表情的出門兒去。
王延之在背后氣的身子發(fā)抖,一陣跳腳,“粗鄙,粗鄙!”
韓家還能選他?
且不說韓佩得多厭惡他,韓士林也不是傻子,王延之這么找人“捉奸”他女兒,這么白癡的事究竟是怎么干出來的?
我同情你啊。
不管王延之在背后對自己是何等的憤怒,楊奉先回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