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空沒有一刻放松,每日和齊朗商討到很晚,確認逃亡的路線和暗影部署。同時也派人打探著兩路大軍的動向和前線的情況,他時不時會想起陳飛給他遞的紙條“三鷹聚殲余”,總覺得沒那么簡單。
當(dāng)然他不會忘了宮里的皇上,一切準備業(yè)已就緒,只差宮中發(fā)出的信號。然而信號沒等來,卻聽說皇上突然病倒,昏昏沉沉,不允許任何人進入他的寢宮。明空不敢妄動,他只有一次機會,遂再派人去宮中打探消息。
忠親王得了皇上病倒的消息,急忙進宮請安。彼時皇上病得昏昏沉沉,從旁伺候的又是忠親王的母妃洛妃,所以洛妃叫忠親王進來探視,旁人也不敢阻攔。
盡忠進了寢宮,空氣中夾雜著濃重的藥味和沉香味,不覺使人心思恍惚。他慢慢走向龍床,透過落下來的卷簾望向床榻上的父皇。只見皇上一動不動,似是睡熟了。
他放下心來,輕輕地掀起了簾帳,這回看得更真切了。皇上額頭上滿是晶瑩的汗珠,臉色也蒼白了許多,眉頭輕皺。他又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皇上始終在睡夢中,只是有時會發(fā)出囈語。
盡忠放下簾帳,輕輕退了出去,太監(jiān)許英隨侍其后。許英是宮中的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不止掌理內(nèi)外奏章,還掌管著宮中的聽事各役和關(guān)防門禁,地位十分顯赫,不少皇子都爭著巴結(jié)。
他將盡忠送到門外,輕輕說道:“忠親王,不知皇城護衛(wèi)軍后天夜間是哪位部將輪值?”
盡忠答:“是許建忠當(dāng)值?!?p> “后日晚間成則門要早早落鎖了。”說完許英不待盡忠回答,轉(zhuǎn)身進了寢宮。
盡忠也即快步出宮去了。
接下來兩日皇上病的越發(fā)的沉了,身都起不來。太醫(yī)院的人全都被召進寢宮,不停診脈開方,但皇上的病卻沒見好,病勢卻越發(fā)沉了。
盡忠這兩日并未進宮,只聽著宮中母妃派來人傳的消息,皇城護衛(wèi)軍也巡邏的更勤快了。
兩日轉(zhuǎn)瞬即逝,夜間悄然來臨,墨色給皇宮披上了沉靜的外衣。
宮門按時落鎖。
皇城護衛(wèi)軍全體出動在宮門外巡邏,不止是輪值的部將,五位部將全部領(lǐng)兵巡邏,隱隱有包圍之勢。
待三更梆子打過,身穿銀灰色鎧甲的盡忠?guī)ьI(lǐng)五千皇城護衛(wèi)軍及八百忠親王府府兵集結(jié)在成則門外,等待宮門開啟。
門打開了,走出的正是面帶微笑的許英。二人相視一笑,盡忠策馬帶兵入宮。
盡忠命令一千皇城護衛(wèi)軍守住各個宮門,帶著剩余人馬直奔皇上寢宮而去。一路沒遇到什么像樣的抵抗,就順利到達了皇上寢宮外。
寢宮依舊緊閉,盡忠大聲說道:“兒臣盡忠請父皇安?!焙翢o聲息,盡忠再次說道:“兒臣盡忠請父皇圣安。”
門打開了,走出來的是洛妃。她輕輕向盡忠招手,盡忠放下心來。安排心腹帶著軍隊守好外面,他和許英走入殿中。
還是那股熟悉的沉香味和藥味,比上次濃烈了許多。此時寢宮中只剩下太醫(yī)許瑋,正在另一個殿中熬藥。盡忠和許英進入殿中,他只微微點了點頭。
盡忠走向龍床,皇上靜靜地躺在床上。盡忠輕聲叫道:“父皇,父皇?!被噬虾粑鶆?,依舊未醒,顯然睡的香甜。
盡忠叫來許瑋,許瑋拿出針包,為皇上針灸了幾下?;噬蠌膲糁行褋恚粗驹谘矍暗谋M忠說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朕都睡糊涂了。忠兒,你怎么進宮來了?”
盡忠詭異地笑道:“想是父皇最近精神不濟,竟忘了是您召兒臣進宮來的呀?!?p> 皇上眼中露出迷惘的神色“朕?朕叫你來干什么?”
盡忠一揮手,旁邊的許英遞上一卷東西。盡忠展開在皇上跟前,說道:“父皇不是要禪位給兒臣的嗎?”
皇上吃了一驚“什么?”揉揉眼睛看著眼前展開的東西,確實是一卷已經(jīng)謄寫起草好的禪位詔書,詔書中寫著禪位于忠親王盡忠。
盡忠接著說道:“請父皇蓋上您的玉璽?!?p> 皇上此時已經(jīng)明白事情始末,但越來越沉重混沌的頭腦卻使他無法反駁,甚至有一種想答應(yīng)的沖動。他使勁搖了搖頭,盡量保持清醒。厲聲道:“大膽逆子,你要篡位嗎?!”
盡忠笑道:“您說的哪里話?是您要傳位于我啊,謀逆的罪名恕兒臣不敢擅當(dāng)。”
“好好好,”皇上怒極反笑,“你下的一場好棋,你眼里還有我這個父皇嗎?”
“父皇說的哪里話,兒臣向來是一報還一報的。您三番四次臨幸我的妃子,可顧及過兒臣的感受嗎?我極盡諂媚之事,一心討您歡心,外面的人都叫我綠帽王,讓我丟盡了臉面。哼哼”盡忠冷笑著,“到頭來呢,云翼軍、虎翼軍沒一個我的份,一個小小的皇城護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就想打發(fā)我,您也太小看兒臣了?!?p> 皇上瞪了一眼在旁的洛妃,“你養(yǎng)的好兒子。”
洛妃面色平靜地說道:“皇上您不施恩于我們母子,我們只好自己來奪了?!?p> 盡忠惡狠狠地說道:“少廢話,玉璽在哪?”
皇上閉住眼睛說:“你這么神通廣大,自己去找啊?!?p> 盡忠使了個眼色,叫許英將人帶上來,說道:“父皇您不拿玉璽,十八弟可小命不保?!?p> 皇上抬眼一看,正是自己平素疼愛的小兒子十八皇子。小家伙才只三歲,像是被從睡夢中抓起來,衣衫單薄揉著小眼睛。
見到皇上就跳到了龍床上與皇上并排躺下,奶聲奶氣的說道:“父皇,我困?!?p> 皇上摟住十八皇子,眼露不忍之色。
盡忠拔劍在十八皇子腿上割了一劍,小皇子立刻哇哇大哭起來,皇上摟住連連安慰。
“怎么樣,父皇,玉璽在哪?”盡忠湊上前去。
“哼,狼崽子?!被噬弦琅f不理會盡忠。
盡忠見人質(zhì)不管用,又用劍在皇上胳膊上劃了一道口子,“您可別逼我。”
皇上強忍疼痛,依舊不發(fā)一言。眼見著時間流逝,盡忠急躁了起來。進殿之前已經(jīng)派人在養(yǎng)心殿和寢宮搜過,但一無所獲,沒有玉璽蓋章,這卷禪位詔書就是廢紙。
此時吏部尚書洛施也進入寢宮,看著這幕逼宮細細思索。他是盡忠的親舅舅,自是擁護新帝的肱骨之臣。
盡忠問道:“舅舅,怎么辦,總不能真的殺了父皇?!?p> 洛施向來足智多謀,盡忠也常去請教。此時他見皇上有恃無恐,沒有玉璽,盡忠登基就名不正言不順,所以皇上絕對不會主動拿出玉璽。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盡忠的屬下一直在四處搜檢玉璽,但都一無所獲。
洛施見皇上一副毫不擔(dān)心搜出玉璽的樣子起了疑心,說明玉璽在一個他絕對能掌控到的安全的地方。他一直躺在床上沒動,就算是盡忠明確逼宮的時候他也沒有直起身子來,這說明,說明……
“是了,玉璽藏在那里?!甭迨┲钢恚骸安槐卦僬伊耍癍t就藏在這里?!?p> 盡忠一把抽出了皇上的玉枕,打開側(cè)面,伸手進去一摸,果然摸到了什么東西,拿出來一觀正是玉璽。
皇上見此對洛施怒目而視,盡忠笑意吟吟道:“舅舅可是首功啊?!?p> 隨即在禪位詔書上蓋下玉璽,吏部尚書洛施向盡忠跪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屋子里的人跪滿了一地,盡忠哈哈大笑,享受著皇上的尊榮。
窗外已經(jīng)大亮,是上朝的時間了。盡忠緊抓著禪位詔書,洛施等人跟在其后,一行人來到了寢宮門外。
“只差最后一步了,只要舅舅在上朝的時候宣讀禪位詔書,朕就成為了一國之主?!北M忠心中想著,嘴角咧了起來。
然而美夢還沒有做多久,一支羽箭呼嘯而來釘在了盡忠腳前。盡忠后退一步,旁邊侍衛(wèi)大叫“護駕,護駕!”
殺聲震天,從各個角落里涌出了無數(shù)士兵,四面墻上都架起了弓箭。皇城護衛(wèi)軍和府兵奮力抵抗,但死傷無數(shù)。
盡忠見勢不好,知道事敗無疑,急忙退回寢宮想要挾皇上,但回到寢宮中,哪還有皇上和十八皇子的身影。他又急忙跑出,搶上馬背要策馬逃命。洛妃抱住盡忠的腿,讓他帶上自己一起出宮。
盡忠一腳踹倒洛妃,“母妃,兒子會給您報仇的?!闭f罷,急急催馬朝隱蔽小路去了。
盡忠騎在馬上但卻心神不定,一會兒想著該從哪出宮,一會兒又想自己到底敗在哪里。馬兒自己認路朝平則門去了。
眼見宮門大開,無人守衛(wèi),盡忠大喜,想著天無絕人之路。等出得宮去便聯(lián)絡(luò)古蜀太子葉景林,以他之力助自己重得皇位也不是不可能。原來皇上和葉景林之前的配合,正是盡忠牽的線。
“嘶”馬兒向前撲倒,盡忠也從馬上摔了下來。再想起身,刀劍已經(jīng)架在了脖子上。盡忠被帶往養(yǎng)心殿。
進得養(yǎng)心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跪在地上的洛妃、尚書洛施、司禮監(jiān)許英及太醫(yī)許瑋。盡忠也跪下,抬頭看著坐在上位的父皇?;噬细觳采系膫呀?jīng)包扎好,從旁侍立的是三皇子盡宇。
“你,你不是…”盡忠嗟然長嘆,“原來本王上了你們的當(dāng)了?!?p> 皇上滿意地看著頹然的眾人,說道:“盡忠,你若是承認錯誤,朕可以饒你一命?!?p> 盡忠不答話,他太知道自己父皇的性格了。饒我一命,哼,我壓根就不相信??粗褊氰p的皇上,他喃喃自語道:“怎么會,樹舌芝,…”
皇上之所以做這個局,就是要把這一干人等一網(wǎng)打盡。他見盡忠不求饒只是皺眉思索,便起了向他說明的心思,也是一種變相的享受勝利。
“朕最喜歡的就是看失敗者被玩了還不知道自己怎么被玩的?!?p> “你是不是很好奇朕怎么精神絲毫沒受到樹舌芝的影響?”
盡忠只是看著皇上并不說話。
“樹舌芝雖是補藥,但劑量過大會使人全身乏力,昏昏沉沉。朕本來并不知道,多虧了歐以卿的提醒?!?p> “以卿”皇上叫道,歐以卿上前躬腰,皇上掃了一眼跪在地下的許英,“現(xiàn)在你是司禮監(jiān)掌印了?!?p> “奴才謝主隆恩?!睔W以卿跪倒謝恩。
見到跪著面如死灰的許英,皇上笑意更甚。他接著說道“以樹舌芝影響朕的精神還不夠,竟然妄在朕的沐浴水中加入水銀使朕中毒,你打的好算盤。”
盡忠聽著,面色如常,心中卻冷笑了一聲。
“你以為你派人扣押住皇城護衛(wèi)軍部將的家屬就可以掌控他們了嗎?你不過才接掌護衛(wèi)軍幾日,竟起了謀逆的心思。護衛(wèi)軍向來是盡宇的治下,一得了消息他立刻趕回,你這個計劃真是錯漏百出?!?p> “朕一直陪你演戲,就是為了看到是誰一直給你傳遞宮內(nèi)消息,又是誰給朕的藥膳中加入樹舌芝。原來,竟是你們叔侄倆。”
許英不敢分辨,磕頭求饒,他知道皇上最喜歡看弱者的姿態(tài)。許瑋卻直起身來,說道:“皇上圣明,是許英逼著臣干的,臣是無辜的?!?p> 許英聞之大怒:“放屁,是你貪圖太醫(yī)院院首的職位,提出加入樹舌芝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令皇上病倒?;噬鲜ッ靼?,奴才不懂醫(yī)理,這您是知道的啊?!?p> 許瑋臉色漲得通紅,大叫道:“你這個閹人害人精,我跟你拼了?!眱扇伺ご蛟谝黄?,無人上前制止。
皇上很滿意面前的畫面,兩人宛如惡犬互相撕咬。
許英仗著自己是司禮監(jiān)掌印,不知安排了多少家里人進宮謀事。許瑋是他的表侄,當(dāng)初求爺爺告奶奶送了無數(shù)金銀給許英,還讓自己的兒子認許英為爺爺討得他的歡心,如此才進入太醫(yī)院??涩F(xiàn)在,…。自古以來,怕是有福同享,有難不能同當(dāng)。
皇上示意侍衛(wèi)將二人拉開,下旨:“忠親王盡忠謀逆,抄家處斬。府中所有人等,一概處斬。皇妃洛氏,吏部尚書洛施、太監(jiān)許英、太醫(yī)院院士許瑋,處斬并誅九族?!?p> 眾人被帶下去,打入天牢,明日午時處決。
這一日,宮內(nèi)論功行賞,宮外被抄家滅族的人則是哭爹喊娘,十分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