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與太后博弈的最后結果在意料之中,蘇晏寧成為皇后,劉李兩個女孩兒都位列妃位,典禮擇吉日舉行。
這日宣麗茲像往常一樣打算去壽康宮看望太皇太后,半道卻被截住。
“你說陛下請我去御書房?”
小內侍語氣熱切,笑著答:“奴才怎敢欺瞞大長公主殿下,確是陛下有請,陛下命我一定盡快請您去御書房,若有延誤便要唯奴才是問呢?!?p> 宣麗茲縱使?jié)M心疑惑也只能吩咐碧綠去壽康宮向太皇太后告罪自己不能及時趕到,之后便跟著那個小內侍匆匆往御書房去。
但是宣麗茲在御書房外等了許久,那小內侍苦著臉出來:“大長公主殿下,實在對不住,陛下現在有事,不召見您了,您可以回去了?!?p> 宣麗茲怒從心頭起:“你是在耍我不成?”
小內侍嚇得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奴才縱有一百萬個膽子也不敢耍您啊,陛下先前吩咐奴才請您過來,可奴才也不知道為什么陛下又不見您了,奴才原本還想問一句,就被陛下給踢出來了,請殿下恕罪?!?p> 他也不知道這位至高無上的少年皇帝到底在想什么,明明之前郁悶的直喝酒,醉的連人都不大認得了,要不怎么能使喚自個兒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內侍去請大長公主。結果把殿下請來了,他又罵自己為什么去請大長公主,就好像先前鬧著要他去請殿下慢了就砍他腦袋的人不是這位皇帝陛下一樣。
宣麗茲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勉強柔和下聲氣對小內侍道:“你只是遵從陛下的命令罷了,既然陛下不見,那我便先行離開了?!倍⒘艘谎塾鶗康拇皯簦[隱約約有人影一閃而過,宣麗茲剛剛壓下去的怒火又要上騰,默念了幾遍清心咒,她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小內侍長呼一口氣,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打算進御書房向小皇帝稟報,沒成想他一推開御書房大門,便見小皇帝像個冷面煞神一樣站在窗邊看向他,嚇得他又一骨碌跪下去:“陛……陛下?!?p> “她走了?”
“……回陛下,大長公主殿下已經離開?!毙仁虘?zhàn)戰(zhàn)兢兢。
小內侍眼見皇帝陛下的臉上好像醞釀著一場暴風,近兩年一遇到與大長公主有關的事兒,這位陛下就變得喜怒無常。
“哼,現在她倒是聽話了。”就在小內侍覺得自己命不久矣的時候,皇帝陛下終于從牙齒縫間擠出一句話,語氣森然又嘲諷,“都出去,今天我誰也不見?!?p> 小內侍如聞仙音,手腳并用的爬了起來,退出御書房。
剛剛攏袖站好,又聽得房內傳來桌椅翻到的聲音,有內侍想要進去收拾,又被皇帝吼了出來。他無奈嘆氣,最近陛下真是越來越暴躁了。
宣麗茲怒氣沖沖的跑到壽康宮,太皇太后早命人備了瓜果甜點與她:“佑兒這小子又為難你了?”
宣麗茲灌了幾口茶水,頗有些委屈:“若是他不喜歡皇后嬪妃自個兒早些說明不就好了,拿我發(fā)什么脾氣?!?p> 她和宣佑是在一處長大的,雖然輩分上她高些,但宣佑比她長了兩歲,也像個兄長一般護著她,縱然經常一言不合吵起架來拍桌瞪眼,然而過后宣佑總會悄悄塞給她各種小玩意兒賠禮。前年宣佑剛登基,為了哄她開心還親自替她抓了螞蚱掏了鳥窩,最后當然被太后訓得狗血淋頭,可他全不在意。
啊對了,是去年,他的嗓子一度變成了奇奇怪怪的聲音,嫂嫂說那叫“公鴨嗓”,宣麗茲覺得分外貼切,笑了他半個月,那時他就很生氣,難不成就這樣種下隔閡?
不,不是的,那之后他生了半個月氣,又小心翼翼捧著個巴掌大小的西域進貢的一對兒異色絨毛兔來給她獻寶,非要和宣麗茲一塊兒養(yǎng)那兔子。
對,是那兩只兔子,養(yǎng)了兔子后沒過幾個月,他的態(tài)度就奇怪了起來,一開始只是和自己說話時莫名的卡殼。后來那對兔子下了一窩小崽子,她歡喜的不得了,愛如珍寶的把小圓球兒護在手心,打算也給宣佑碰一碰,誰知道宣佑連連拒絕,她便乘其不備抓住他的手放在小兔子的絨毛毛上,未免他抽手,抓著他的手好長時間沒放。宣佑試圖抽手幾次未果,便不再掙扎,只是臉漲的通紅。
大概是那次損害了他的尊嚴?可他明明可以強硬的甩開她的手,畢竟她也不是遒勁力士。
最終惡化關系的導火索,是那兔子在御花園亂竄,驚到太后,立刻被摔死在地上,速度之快,她根本來不及阻止。太后還大肆嘲諷訓斥了她,而之后趕來的宣佑,默不作聲。
她和宣佑大吵了一架,這次是再無挽回了,從此之后,關系就變得僵硬冷淡了。
“咳咳?!毕氲某錾?,宣麗茲冷不防被水嗆得猛咳幾聲。
太皇太后一面為她撫背順氣,一面接過一旁宮女遞來的錦帕為宣麗茲擦了擦嘴角:“慢點喝,誰跟你搶著不成。佑兒他正是十四五歲叛逆的年齡,的確會討人嫌,你別理他就是?!?p> 又想起宣佑的母親劉氏,她眉間微蹙:“這回太后知道是你提出的立蘇晏寧為后,定覺得你在挑戰(zhàn)她的權威,縱使是蘇家女也不能使她釋懷?!?p> “太后總是與咱們想的不同,我又能妨礙她什么了,再者咱們坑了宣佑不成?”宣麗茲搖搖頭,不無嘆息:“我侄兒媳婦以前也不是如此,權力真是攝魂藥?!?p> “你又知道什么了,她從未變過?!碧侍蟮纳袂橹芯谷伙w快的掠過一絲厭惡,連忙端茶低首掩飾過去,“待佑兒大婚后,你也可多去尋皇后她們玩耍,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驟然進宮想必會思念家人,你們多在一處玩兒,既可緩解她們的思家之情,也能使你多交幾個朋友,整日與我這老婆子一起暮氣沉沉的,不該是少女應有的樣子?!?p> “嫂嫂哪里暮氣沉沉?我倒覺著在這宮里沒有人比嫂嫂更加朝氣蓬勃了?!毙惼澾@話是真心實意的,宮里的人縱使再年輕,與嫂嫂對比起來都像是少了些什么一樣,縱然嫂嫂已經不是二八年華,但她的赤子之心從未改變過。
太皇太后被逗笑了,她摸了摸宣麗茲的小臉:“我請了這么多名師高士教了許多年,功課學問不見有多長進,唯獨一張小嘴油似的滑。”
“我可都是真心實意呀,在嫂嫂身邊,就不會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兒。”
太皇太后笑著笑著,嘴角弧度逐漸凝固住,聲音一下子低沉,蘊滿了滄桑:“不會有什么不如意事,永不會再有了……小鳳凰,你會永遠萬事如意。佑兒也是,宣家的孩子們都是如此。”
宣麗茲似懂非懂,但心知太皇太后必定不會再解釋什么,便順勢依偎在太皇太后懷中:“嫂嫂歡喜,我才會無憂如意啊?!?p> 太皇太后聽得此語眼圈一紅便要落下淚來,強忍著仰頭將眼淚生生逼回去勉強笑道:“是啊,便是為了咱們小鳳凰的無憂如意,我也不能總是愁眉苦臉的。小鳳凰這樣懂得心疼人了,嫂嫂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