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的過往
五樓的房間里,客廳空蕩,落地窗前,白色輕紗簾隨著晚風(fēng)微微飄動。月光照在沙發(fā)上看書的少年臉上,泛著柔和的光。房間所有窗戶都大大敞開,不過空氣中還是彌漫著一股嘔吐物的味道。
折騰了半晚上,爾北終于睡著了。冬梔強忍著胃里的蠕動,把她吐在地板上酒和食物的混合體打掃干凈,噴了好多空氣清新劑還是不管用,窗子開久了現(xiàn)在味道也散的差不多了。
看了許久的書,冬梔的眼睛開始干澀起來,他關(guān)上了墻壁上的吊燈,走到了陽臺。將近凌晨,西街已經(jīng)成了空巷,只有網(wǎng)吧不停閃爍的招牌燈還亮著,和平時的熱鬧景象形成鮮明對比。
仰望天空,沒有鄉(xiāng)下夜空的繁星籠罩,只有如大海般的幽藍深邃,深不見底。
“好渴……我要喝水……”
漆黑的房間里,冬梔借著月光按下了吊燈開關(guān),在飲水機里接了一杯溫水,拿到了床上正在討水喝的爾北面前。
在他的攙扶下,爾北干燥的喉嚨才得以滋潤。閉著眼把一杯水喝完后,她又倒回床上,繼續(xù)埋頭大睡。
“看來,今晚上她是不可能醒了?!倍瑮d把踢到一邊的被子又蓋回了她身上。
在衣柜里拿了床被單后,他輕輕關(guān)上了門。沙發(fā)睡起來并不舒服,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兩個小時后,少年終于淺淺入睡,茶幾上的手機里,還有一條沒有回復(fù)的邀約消息。
……
“爸!我求求你,回家看看媽媽吧,她每天都在盼你回家!”
高級木質(zhì)辦公桌前,身穿黑色毛呢大衣的中年男人表情威嚴(yán),對此刻面前低聲下氣差點下跪的少年沒有一絲動容。
斜看他一眼后,又繼續(xù)簽起合同,漫不經(jīng)心回答起少年的話。
“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理性到可怕的語氣,讓少年有些寒心,不過他依舊堅持說道:
“你根本不知道!你已經(jīng)很久沒回家了,媽媽她……很想你,你今天可以回家嗎?陪媽媽吃個飯就好!”
男人似乎有些生氣,瞬間沒了耐心:
“她不是活的好好的嗎?我天天給你們母子兩好吃好喝的養(yǎng)著,還要怎么樣!”
“爸……”
“小張!送客!”
不想再聽少年的嘮叨,他叫來了秘書帶走了兒子。
等電梯時和一個身姿妖艷的女人打了個照面,轉(zhuǎn)身望向女人,她穿著最新款成套的香奈兒搖曳著走進了董事長辦公室,一路她高傲的神情刺痛著少年,他手握成拳,用力到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晚飯時,一個盤發(fā)樸素的女人坐在餐桌前,不停的給面前的兒子夾著菜,臉上的笑容顯得刻意。
“夠了!”
少年再也忍受不了母親的故作堅強,他說:
“你不開心為什么還要天天裝作沒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爸在外面有女人為什么還一直等他?你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了!你不累嗎?”
兒子嘴里說出的這番話露骨真實,每一句都重重砸在女人心臟最脆弱的地方,她的傷疤和一直的偽裝被不留情面的揭開。
惱羞成怒的她嘴唇顫抖,她舉起手,響亮的巴掌打在少年臉上,刺耳的聲音劃破了黑夜,保姆在廚房不敢出聲。
“你胡說什么!”
“呵……”
少年捂著臉上的紅印,出門前一臉無藥可救地看著母親:
“我今天去找過他了,還看到了那個女人,他根本不會回來?!?p> 門被關(guān)上的瞬間,女人眼里的淚水再也止不住,順著臉頰流下。她蹲在地上,抱頭痛哭,一陣惡心感涌上喉嚨,懷孕的她身子卻一天比一天弱。
那晚,少年在公園的長椅上躺了一夜,把天空中的星星數(shù)了個遍,怎么也睡不著。
可能是男人身價百萬開始,可能是女人日漸衰老的時候,男人越走越遠,在他心中,妻子活成了他不喜歡的樣子,想逃離束縛的心表現(xiàn)的更加迫切。
很快,女人流產(chǎn)去世,少年在靈堂里一跪不起。雖然難過,可他臉上沒有淚水,那以后,他收起了所有脆弱的樣子,留給活人的只有不近人情。
少年的心,在家庭的分崩離析間墜入冰窟,他眼里像含有一整季的冰雪。
“哇,我們小冬梔又長高了!”
“宋總,您兒子像您,一表人才!”
“來,爸爸陪你踢足球!”
……
“冬梔,媽媽走了,不要難過,對不起,沒能陪你走完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冬梔,媽媽愛你……”
“不要!”
猛然驚醒,冬梔的手臂舉在空中,夢里抓住母親衣角的手此刻空空如也。
電視柜上的鬧鐘指針“滴答滴答”地不停走動,凌晨六點,天空微亮。晨霧漸濃,四處安靜,坐在沙發(fā)上的冬梔眼神放空,沉浸在那個夢中,久久不能釋懷。
“要不是那個女人不能生育,可能早就把我趕出家門了吧……”
他拿起杯子把水一飲而盡,這句話是殘忍,可就是事實,他時刻提醒自己父親和那個女人對他的好,都是迫不得已。
樓下的早餐店都已經(jīng)開門,冬梔買了兩屜小籠包回來時,爾北已經(jīng)醒了。
靠在床頭,爾北掀開被子確認(rèn)衣服還在時懸著的心才放下。她用手敲著疼痛的腦袋,昨晚的事情如斷片了一般,怎么也想不起來。
“醒了?快來吃飯,吃完好走了?!?p> 剛回來的冬梔語氣平靜。
“我……我我我怎么會……你!你把我怎么了?”
客廳里如家庭主夫樣賢惠的少年把她的下巴都快驚掉了,說話都跟著結(jié)巴起來。
“呼——冷靜冷靜!好好想想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快來吃飯!”
冬梔直接拎著試圖想起什么的爾北衣領(lǐng),把她按到椅子上后才坐下吃早飯。
“我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啊?不是在火鍋店嗎?怎么在這里?”
爾北的眼神充滿疑惑,此時她想知道昨晚發(fā)生的所有事情。
她對面的男生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豆?jié){,并沒有打算告訴她。
“有些事不知道更好,我吃完了,上課去了?!?p> “喂!你等等我,我找不到路啊!”
爾北拿著豆?jié){連臉都顧不上洗就跟著冬梔出了門,下了樓才發(fā)現(xiàn)這是西街。
哼!不告訴我就算了,見到顧盼盼她們問個清楚就是了!爾北心里盤算著,對著前面的冬梔做了個調(diào)皮的鬼臉。
進了校門,分別時,冬梔看了爾北好久,然后開口說道:
“以后喝不了酒就別喝,怪煩人的!”
然后就瀟灑轉(zhuǎn)身朝醫(yī)學(xué)院方向走去,留下爾北一個人在原地凌亂,喝酒后她的腦袋遲鈍不少。
加快了腳步,一路小跑到宿舍樓下,她只想快點搞清楚昨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