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張貴妃喝藥中毒的事情，宮中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口舌。
貴妃宮里的宮女黃門都因此被替換，包括哪些日常照料雍王的奶媽也都沒有幸免。
宮里原來期望著討好她的一般妃嬪都沒再去看她。
等她醒來，趙禛過來看她。
“你這又是何苦呢？”
“陛下怎么知道我的苦衷，如果皇兒的病能好，我就算死也值得?？擅看慰此运?，看他難受，看他精神不濟(jì)整日昏睡，我的心何嘗好受。我才給他停藥三天，我不知道這藥也有沖突，但眼看他精神好些了，就算是毒藥我也要試。”
“你就一味的覺得有人要害你們，才弄成今天這樣。朕連醫(yī)藥局試藥的人都查過一遍，根本沒有你疑心的事情。好容易給皇兒調(diào)配的安神藥也因此斷了療程。”
趙禛本意是安慰張貴妃，沒想到張貴妃忽然激動得起身，差點跌落床外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都試出來了，陛下信我，你一定要信我！”
趙禛看著她這樣，連最后的憐憫都沒了。
這三年來，他們?yōu)榱诉@個兒子折騰了無數(shù)次，自從張貴妃好不容易生下兒子，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折騰。
“他就是天生不足，朕都接受了，你為何總要疑心是有人害他？好幾次朕都想帶他出去走走，換個地方，可你偏偏不讓，就把他困在這個小地方，你說他不去開闊心胸，又怎么會長大呢？”
很多時候，趙禛都感覺他們并不是夫妻，只是雍王的父親母親罷了，好些話都說不到一起去。
“不是這樣的，之前都好好的，就是他們說要調(diào)理，如今成了這個樣子……”
趙禛不再多說什么，走到宮門處停住，聽見里面撕心裂肺的哭聲。
他喚來林忠厚：“貴妃要什么都先添置著，多派些得力的伺候吧?！?p> 他回到寢宮，忽然覺得累得很。
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數(shù)，他想不過來，也不想了。
十二月，岳州逐漸寒冷起來，與京城不同，這里的冷濕漉漉的，專往人骨頭縫隙里鉆。
趙屬給高蕤添了一件紅色的斗篷，襯得她更加明艷。
今日他們準(zhǔn)備了一只小船，準(zhǔn)備去洞庭湖里泛舟。
船夫撐著船出發(fā)，湖面上略有寒風(fēng)，高蕤凍得鼻子有些紅也不肯進(jìn)去。
“霧靄沉沉，真如水墨畫一般?！?p> 趙屬見她如此，也依著她，只解下自己的圍巾，包住高蕤半張臉，只露出眼睛。
高蕤被他打攪看景色，略微有些不滿，但嘴巴已經(jīng)被包住，只能沖他用力眨著雙眼，微微表示抗議。
趙屬被她這可愛模樣萌到，還是摸著她的頭哄她：“聽話，這里風(fēng)大，一會到了船艙再解下來?！?p> 高蕤聽罷，乖乖的不再和他鬧。
這船大概是沿著湖邊慢行的，道旁有些地方還未整理，新建的堤壩高高低低的不平。
越往前開去，才漸漸看到修整好的，只是道旁的柳樹楊樹都已經(jīng)枯敗，徒留一幅秋意蕭索。
“你看那頭，就是當(dāng)初受災(zāi)最嚴(yán)重的，如今哪里也修得差不多了，正安排人修葺房屋，指望正月的會后就能住進(jìn)去的。”
趙屬特意靠岸領(lǐng)她去看，河堤已經(jīng)修得很結(jié)實了，其他不少人忙活著搬磚。
“怎么不見老人和孩子？”
“他們還留在岳州城里，老人都被安排的慈濟(jì)堂里，他們身體不好，需要休養(yǎng)。孩子們都在學(xué)館里，其余的女人都在各人家里干活，好歹等熬過這幾個月?！?p> “真厲害啊，這么多人全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條。”
趙屬將所有人的安排一一說明，可謂是極其周到，高蕤不禁感嘆。
高蕤逐漸受不住這冷，看了會熱鬧就回船艙里取暖去。
趙屬也是跟回去，鶯歌和司勤正在煮茶。
高蕤聞著茶香，開心的看著趙屬說道：“這些茶還是京城里帶來的，聞著這味道仿佛又回到京城里一樣?！?p> 趙屬也有此感受，含笑回應(yīng)這她的目光。
“是有些茶香，方才看你冷得不行，別再生病了才好，一會我們就回去吧？”
“啊，我們才來多大會??？”
“現(xiàn)在這時節(jié)真沒什么好看的，要不是你要我可不打算出來。不如等過些時候下雪，初春都可以，非要那樣的好時節(jié)才看得出意思。”
高蕤聽罷，不由幻想起下雪和初春的情形，便立即點頭同意了。
趙屬看她如此容易滿足，反而越發(fā)有些愧疚，牽過她的手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極冷。
“這怎么回事，喝過熱茶了還這樣冷。哎，早知道不帶你出來了?！?p> 高蕤不覺得冷，反覺得熱，聽他自責(zé)連忙安慰道：“沒有的事，你不帶我出來我才要和你鬧呢，我已經(jīng)比從前好多了，就想出來逛逛?！?p> 趙屬也明白她在安慰自己，連忙將她雙手握在手心，慢慢輕柔到暖和也不放開。
“你不要瞞著我才好，我聽說你前些日子肚子疼，問你你也不說?！?p> 前些時候……
高蕤想起來面上一紅，也不是她不愿意告訴，只是這女人家的事情叫她怎么開口。
“這是一般女子慣有的病，你們男子不會只曉得，總之也不算大病，和我身體好不好關(guān)系不大的。”
如此一說，叫趙屬更加摸不著頭腦，他從小身邊也沒幾個女子，如今也只她一個了，他確實不太明白。
想來以后還是多看些醫(yī)術(shù)要緊。
這件事過去幾天后，高蕤幾乎要忘記了，夜里睡下，卻見趙屬撐著頭看她，眼神里多了些……憐惜？
“你以后要是疼了，記得和我說，我?guī)湍闳嗳喽亲印！?p> “??？”
“我看了書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叫司勤問了府衙里做事的老媽子，她們都講那個好痛的還要流血。你原來這樣難受的，我也不知道?！?p> “哎呀，你去問她們做什么，早知道我就告訴你了。不是的，有的痛，有的不痛，我就還好，就是有些難受罷了，你不用這樣看我?！?p> 可是她越這樣說，趙屬反而越是心疼。
“我曉得你一項堅強(qiáng)，但這些事你不用的，以后都有我呢，我陪著你。”
“這是哪跟哪?。俊?p> 高蕤有些哭笑不得。
“你從前也沒這樣?。磕氵@樣我一點也不習(xí)慣，我勸你不要?！?p> “可是……”
趙屬還要說，卻被高蕤打斷。
“夠了！”
為什么我說完，他就像被遺棄的狗狗一樣看著我呀？
“沒有，我真的沒事，鶯歌每次都給我準(zhǔn)備著紅糖姜茶的，你不要瞎操心了?！?p> “哦?！壁w屬將信將疑的點點頭。
高蕤其實也只是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和他說起這些，但他的關(guān)心還是叫她有些感動的。
高蕤這樣想著，迷迷糊糊就要睡去，卻被趙屬擁入懷中。
“怎么了？”
“你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先和我說?！?p> 高蕤閉著眼睛，感覺這聲音似乎……有些撒嬌的意思。
“你怎么今天忽然這樣了？”
“聽司勤說的，那些老媽子說的時候真的很心酸，又痛又累的還要做事，回家了老人孩子也要伺候，到老了落得一身毛病。我想好好照顧你，你煩我也好，一定要注意身體。”
高蕤睜開眼，看見他在夜里依舊明亮的雙眸，依舊那樣讓人安心。
“你放心，我會的，你也要保重身體。你也不看看來這一趟岳州，你都瘦成什么樣了?！?p> 高蕤和趙屬貼得近，小聲說話也聽得清楚，便有了呼吸相聞的意味。
高蕤被這氣息弄得有些癢癢，就想要推開，卻被趙屬摟住腰困住。
“你干什么你？”
“你身上這么冷，我?guī)湍闩！?p> 高蕤覺得好玩，用腳踩著趙屬腳背，趙屬冷得一哆嗦。
“哈哈哈，叫你逞強(qiáng)，怕了吧！”
趙屬縮到被子里握住她雙腳，這樣一來弄得高蕤更癢了。
“哈哈，哈哈，不鬧了，不鬧了，好了好了。被子里夠暖和了，還有湯婆婆給我踩著，你別鬧！”
倆人玩笑一番，身上都有些熱了，高蕤困極，安穩(wěn)的睡去。
趙屬嘴角帶笑，到岳州以來雖然辛苦，但心里有別樣的充實。能為百姓做些什么，比從前在廟堂上如履薄冰要來得滿足。
他雖然也不會輕易忘掉心中大志，卻也知道此刻最需要的就是等待。
他望著懷中的高蕤，輕輕將吻印在她發(fā)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