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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歌一陌

第四章 不思量自難忘

夢歌一陌 戚月楓 6364 2019-05-21 10:02:48

  他行走在黑暗中,迷失方向。天幕低沉,風(fēng)帶著刺骨的寒意從遠(yuǎn)方席卷而來,刮在臉上猶如刀割。他跋涉了好久,久到已不知今夕何夕,不覺青絲已換白發(fā)。

  他已經(jīng)鶴發(fā)雞皮,身形料峭。被遺忘在一個昏暗的角落里,孤單地,絕望地,直到死去。

  突然間,粘稠的黑暗中出現(xiàn)了熊熊大火,一個仙風(fēng)道骨的老人在業(yè)火中痛苦地掙扎,他永遠(yuǎn)不會死去,永遠(yuǎn)承受鉆心的火灼之苦。

  “師父!”展青痕痛苦地大喊,拔足朝著大火奔去。

  可是,那條路那么遙遠(yuǎn),他腳下跨出一步,那場大火也后移一步,他永遠(yuǎn)追逐不到,只能凝望。

  “師父……”精疲力盡的展青痕跪倒在地,聲嘶力竭地哭喊,淚水漣漣:“是我的錯,是我害了您!”

  “死的應(yīng)該是我……”他把頭磕在地上,聳動著肩膀,嗚咽不止。

  緊接著畫面轉(zhuǎn)換,大火消失?;饦溷y花流光夜舞的集市出現(xiàn),一個灰衣男子站在熱鬧的人群之中,溫潤如玉的眉眼,但是胸口上破開一個幽深的血洞,血汩汩流下。

  “明……”展青痕臉上的淚痕猶自清晰,他看著那個人群中快要流干鮮血的男子,臉上浮現(xiàn)出扭曲的表情。

  這是一切的開端,所有的罪孽都由那個上元佳節(jié),明的死去開始……

  對,一切的一切,錯的是他,只有他……

  無上至高的神明,你賦予我滅世的能力,究竟,是恩賜,還是懲戒?

  “師父……師父……”夢境,無邊無際。

  終于從渾渾噩噩的夢境中掙脫出來,猛地睜開眼睛,竟發(fā)現(xiàn)他居然身處行進(jìn)的馬車車廂里。他坐起來檢查自己身上,他,沒死……連斷掉的右腿,都被人接好骨,用幾塊木板固定著。

  “停車!”他一把掀開車簾,便看見正在趕車的谷老伯。

  “大人,您醒了!”谷老伯一臉欣喜,趕緊勒住韁繩,說:“嚇?biāo)牢伊?,我以為大人您醒不過來了……”

  “這是怎么回事,那位姑娘呢,她在哪里?”展青痕心亂如麻,慌慌張張地抓住谷老伯的手,問道。

  谷老伯一臉后怕,說:“我不知道啊,我早上起來找不到任何人,然后就看到大人您渾身是血地躺在馬車?yán)?,我嚇壞了,就趕緊駕車離開了驛站?!?p>  “你沒有看到她?”展青痕眼睛里透出絕望,緩緩放開了谷老伯的手,“昨晚,她一直是和我在一起的,難道……難道她出事了,那我怎么會還活著……”

  聽著展青痕自言自語,谷老伯大概也猜出昨晚發(fā)生了多么兇險的事情,忍不住安慰道:“大人,您不用擔(dān)心了,那位姑娘是突然出現(xiàn)的,沒準(zhǔn)也就突然消失了,她不會有事的?!?p>  展青痕跌坐回馬車?yán)铮拖骂^捂住心口,那里一陣陣絞痛,泛著無盡的酸楚。想起最后絕望的那一刻那個決絕的擁抱,他用手遮住眼睛,冰冷的淚水,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馬車一路向著夢歌城地界行進(jìn),清晨的薄霧籠罩在山嶺四合間,金色的陽光刺破云層,暖暖的撒落大地。

  離道路不遠(yuǎn)的地方,一個白袍女子御劍停滯在半空中,默默看著展青痕的馬車遠(yuǎn)去。她看上去三十上下,眼波浩渺,透露出風(fēng)霜。她的肩上,靠著昏迷的薛明川。

  “做了那么多,結(jié)果還是相遇了。”白袍女子伸手撫摸著薛明川的頭發(fā),臉上浮現(xiàn)出悠遠(yuǎn)的情緒。她眺望帝都的方向,喃喃自語:“大師兄,你怎么會讓他來到這里?我們當(dāng)初,不是約定好了嗎……”

  說話間,她手指輕輕滑過薛明川的眉心,指尖一點,幽藍(lán)的光暈浸入她的腦海中……

  “不……”昏睡中,她痛苦地皺著眉頭,掙扎不已。

  “莫大哥!你去哪兒啊你……”慕然從房間追出來,只看到莫燚遙邊穿鞋邊顫顫巍巍往衙門口跑的身影。

  昨晚慕然在山腳下把昏迷的莫燚遙帶了回來,今早剛醒過來,起身就要往外跑,攔都攔不住。

  “莫大哥……”衙門里其他的捕頭在院子里,看到莫燚遙急匆匆地,喊了一聲。

  莫燚遙連打招呼都沒心情,瞬間穿好鞋,幾步躥出了衙門。

  “攔啊,攔住他,莫大哥他瘋了!”慕然氣喘吁吁地從后面追上來,對著在院子里不明所以的捕快大喊。

  大家聞言,一擁而上,追了出去,把莫燚遙攔在了縣衙門口。

  “干嘛你們!走開!”莫燚遙心急如焚,也不顧儀態(tài),大聲喊道:“薛明川她可能就要死了!我要去找她!”

  “莫大哥,薛姑娘她,有可能是回幾陌山了??!”慕然說:“只有你一個人出現(xiàn)在山腳,這還不明顯嗎?”

  “那我也要去確認(rèn)她的安全!”莫燚遙嘴上雖不說,但心里清楚得很,薛明川很有可能被那本稀奇古怪的冊子吞噬了,至于會不會危及生命,或是她會突然被傳送到什么地方,這些都讓莫燚遙心亂,他還怎么能好好躺床上休養(yǎng)呢!

  “莫大哥?。 币淮笕翰额^拉住他,壓根不讓他移動半分,甚至在慕然的眼神示意下,他們合力把莫燚遙抬了起來,往門口走。

  莫燚遙掙扎未果,喊也沒用,大家都不聽他的。

  “你們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大!”莫燚遙沒辦法只好祭出他是唯一的捕頭這頂帽子。

  誰知,大家還是不聽他的。

  莫燚遙:“……”

  一堆人在縣衙門口推推搡搡,吵吵鬧鬧,一下子連路人都聚了過來。

  “干嘛呀,殺豬呢這是……哈哈……”熟悉莫燚遙的幾個路人毫無顧忌地大笑。其余的人也開始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不顧儀態(tài),當(dāng)眾推搡,成何體統(tǒng)!”

  在哈哈哈背景音里,一道疏離淡漠但是威嚴(yán)肅穆的聲音刺了出來,一下子所有人都愣住了,把目光投向那聲音的出處。

  只見一輛不怎么華麗的馬車,正停在人群外,也不知怎的,大家很默契地給其讓出了道路。然后,便看到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掀開了車簾,然后,展青痕的臉露了出來。

  他長著清雋干凈的五官,眉眼猶如暈開的水墨丹青,透著淡淡的朦朧,但是柔和的面容,此刻也化成冰霜冷意。正忿忿地看著一眾衙門人員。

  雖然他氣勢很足,也做到僅憑聲音就在第一時間震懾住了他人,可是,一露面,大家就不覺得他可怕了,因為,他真的,很落魄。

  對,落魄。

  身上本來應(yīng)該是一件素色的長衫,做工精細(xì),暗紋浮動,但是經(jīng)過昨晚驚險的一役,他的袖子和胸口都暈著污黑的血跡,右腿上纏著夾板,細(xì)細(xì)一看,就能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也蔓延著一道淺淺的血痕。

  乍看真的好像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然而可能是大家對長得好看的都特別寬容,居然也沒嘲笑展青痕,而是很客氣地問:“你是何人???”

  “笨蛋??!快放下我!”莫燚遙一看見展青痕,臉色瞬間就變了,說:“那是展寂展大人,我們的新任縣令!”

  雖然展青痕落魄狼狽,但是莫燚遙畢竟是看過回執(zhí)書信里附屬的畫像的,因此,也一眼就認(rèn)出了新任縣令。

  “什么!”抬著莫燚遙的捕頭瞬間慫了,撒手的速度堪比一絕,然后趕緊朝展青痕跑過去,噗通噗通地跪在馬車前。

  莫燚遙就這么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屁股先著地,慘叫很大聲,但是依舊沒人理他。

  “大人……屬下,失禮了……”莫燚遙終于掙扎著爬起來,跌跌爬爬地走到展青痕身邊,跪下請命?!皦舾璩强h衙捕頭莫燚遙,參見大人!”

  “的確很失禮,大庭廣眾之下,你們還穿著官服。在干什么?”展青痕看上去很生氣了,語氣冷冷的,聲線壓的很低沉。

  “莫大哥發(fā)瘋了,我們在制止他出去為非作歹!”慕然首先很機(jī)智的為捕快們開脫,順道賣了莫燚遙。

  “嗯嗯嗯,對對對!”其他人點頭如搗蒜。紛紛覺得慕然簡直太聰明了。

  “是嗎?莫捕頭?”展青痕把目光定格在莫燚遙身上,便發(fā)現(xiàn)他的確衣衫不整,腰帶沒有系上,連褲子都沒有很好的塞進(jìn)靴子里,官帽更是戴得歪歪斜斜。

  莫燚遙:“……”

  大人不是啊,我沒有瘋?。∥沂窃┩鞯?!他在心里咆哮,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但是抬起頭看著展青痕肅殺嚴(yán)厲的臉,他哀嚎一聲,低下頭重重地磕了個頭。

  “大人,我錯了……”最終,作為唯一的捕頭,其他人的老大,他咬牙扛下了不顧儀態(tài)的罪過,承認(rèn)了自己發(fā)瘋了。

  展青痕沉默了片刻,然后,輕輕地笑了一下,看著莫燚遙,說:“那你是怎么當(dāng)上捕頭的?”

  莫燚遙:“……”

  不是啊,他真的很優(yōu)秀啊,真的是因為優(yōu)秀才當(dāng)上捕頭的??!他絕對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裙帶關(guān)系啊!

  演完了一大場鬧劇,最終以展青痕要梳洗淋浴而結(jié)束。

  廚房的梁師父燒好熱水,送進(jìn)了展青痕的房間。展青痕在里面沐浴,莫燚遙便守在門外。

  不一會兒負(fù)責(zé)幫忙的小丫頭夭夭端著疊放整齊的墨綠色官服來到門口。

  “莫大哥……”夭夭一臉激動,情緒直接崩不住,說:“大,大,大人需不需要服侍???我,我完全可以?。 ?p>  夭夭激動地毛遂自薦,但是莫燚遙一臉“你省省吧”的表情,說:“我怕你對大人圖謀不軌啊!”

  說完他接過夭夭手里的官服,敲了敲門,門里的人說了聲進(jìn)來,莫燚遙便打開門走了進(jìn)去。夭夭伸著脖子還想一睹大人出浴的芳容,卻被莫燚遙曲起手指彈了個腦崩,說:“還不快去后廚幫忙,小心我揍你!”

  “哼!”夭夭氣鼓鼓地在門口跺腳,火冒三丈地瞪著莫燚遙。

  “外面什么事?”這時候屋里傳來展青痕淡淡輕柔的聲音。

  夭夭嚇了一跳,雖然大人聲音聽上去心情很好,但她也不敢在大人面前多加放肆,于是咬了咬下唇,給了莫燚遙一個“你等著我和你沒完”的眼神,便提起裙角急匆匆地跑了。

  “沒事,衙門里的一只小野貓。”莫燚遙無奈地?fù)u了搖頭,但是眉眼柔和,一臉笑意。

  屋子里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展青痕穿著里衣從迷蒙的水霧中走了出來,右腿不能用勁,他扶著屏風(fēng)一瘸一拐地伸手去拿莫燚遙手里的官服。

  梳洗干凈后的展青痕身上透出著冷謐的氣息,莫燚遙服侍他穿上官服,給他戴上官帽后退開一步。

  這時候再看他,真的是長身玉立,面如冠玉,豐神俊朗。

  連莫燚遙都不敢直視他,他總算明白夭夭那丫頭一臉的花癡樣了,遇見這樣謫仙般的人物,是個少女都會癡狂的。

  “莫捕頭,你今年幾何?”展青痕轉(zhuǎn)身坐在椅子上,問道。

  “稟大人,屬下今年二十有四?!蹦獱D遙拱手回答。

  “那我年長你兩歲,不知你可否有表字?”展青痕問。

  莫燚遙愣了一下,他自己都忘了,名字是誰給他取的,甚至他是不是姓莫都有待商榷,他隱約記得十六歲的時候一個游方術(shù)士給他取過一個“淺”字。

  他至今還記得那個術(shù)士說的話,他說:“小兄弟你人生要承受的東西太過沉重,老夫送你一個‘淺’字,希望你能少受業(yè)障?!?p>  他記得他當(dāng)時特別火大的罵他:“障你個頭啊!你個老騙子!”

  哈哈哈,想起來真是好笑,莫燚遙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說:“倒是有人給我取過一個‘淺’字,不過,也沒人這么喊我?!?p>  “那我就喊你子淺吧?!闭骨嗪坌π?,說:“這是個不錯的表字?!?p>  嘖嘖嘖,大人真的是個不折不扣地謙謙君子啊,連喊名字都要這么儒雅。他想起自己和衙門里的一群糙漢子打成一片的時候,彼此之間都是一口一個老哥們,大兄弟的……

  他不禁汗顏,對展大人的尊崇又加深了幾分。

  吃晚飯的時候,大家都很振奮。衙門里人員編制也不多,后廚的是梁師父,幫手兼侍女的是梁師父的女兒梁夭夭。之外就是捕頭莫燚遙,捕快有慕然等一共八個,加上展青痕,飯桌上一共坐了十二人,好不熱鬧!

  衙門的后院里有埋了很久的陳年女兒紅,梁師父平日里都不讓莫燚遙他們碰,以致于一堆酒鬼對他的私藏覬覦不已。但是今天為了給展青痕接風(fēng)洗塵,梁師父大大方方地把它挖了出來。

  拍開泥封,一股濃郁的醇香就溢滿了整間屋子,眾人紛紛像餓狼盯著肉一般,眼都要冒綠光了。

  觥籌交錯間,酒酣胸膽,推杯換盞時,談笑晏晏。展青痕喝下一盞清酒,驅(qū)散了身體里的寒意,他突然就明白了前人所說的“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p>  真可謂是“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彪x開帝都的拮據(jù)和戚然,此刻通通被入喉的純釀驅(qū)散,他舉起手中的酒,走到門口,抬頭看著天幕上的姣姣玉盤,想起短暫一面又匆匆分離的那個女子,現(xiàn)在她生死未卜,不知這光輝無限的冷月,是否還能照耀著她。

  抬起酒杯,將那杯酒敬皇天后土,敬冷月無情,敬曾經(jīng)踏在云端,手可摘星的展寂,也敬,那個美麗神秘,可是他連名字都不曾知道的女子。

  從今而后,他,再也不是展寂。他只是夢歌城的縣令,展青痕。

  “大人……”他回過頭,才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站在他身后靜靜地看著他?!澳阍趺戳耍俊蹦獱D遙輕聲問。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闭骨嗪酆盟菩断轮?fù)?dān)一般,清朗地笑了起來,眉眼熠熠生輝,說:“告別過去,來,我們接著喝!”

  這一夜,月色仿佛也溫柔了幾分。

  第二天一早,慕然從外面把拐杖買了回來,便看見展青痕坐在偏廳的書房里目不轉(zhuǎn)睛地翻看命案的卷宗。

  本來頭天晚上莫燚遙和慕然交代過,展大人身體還沒痊愈,又遠(yuǎn)道而來,有些東西慢慢再讓他接手。就比如這次發(fā)生的剜心命案,保不齊是術(shù)法高手作案,又或是妖邪作祟,都不好即刻讓展大人處理。

  但是就算慕然不說,那些命案卷宗就放在書房里,前任縣令言飛昏迷不醒,衙門里的事大多都是莫燚遙處理,今早莫燚遙不在衙門里,展青痕居然就自己摸進(jìn)了書房。

  “大人!”慕然抱著拐杖跑進(jìn)書房,彎腰行禮,說:“莫大哥說,這次您身體還沒恢復(fù),不用這么急著辦公的?!?p>  “沒事?!闭骨嗪酆闷獾匦π?,說:“我的傷不礙事。”

  展青痕雖然嘴上說不礙事,可是他那毫無血色的臉和單薄的身體都讓慕然不禁暗暗擔(dān)心。

  連言飛那樣每天在差役面前叨叨叨的嘴碎又充滿活力的人,都能一夕病倒,更遑論眼前這位感覺風(fēng)一吹就能倒的清瘦公子了。

  “慕然,莫捕頭呢?我怎么一早都沒看見他?”展青痕似乎是瀏覽完了所有命案卷宗,抬起頭問道。

  “啊,莫大哥他,去找人了,是和這次命案相關(guān)的一位姑娘,她受傷了,后來又不知怎么回事下落不明?!蹦饺换卮?。

  他的回答特別精簡,所以在展青痕接收訊息的時候,自然巧妙地錯開了他們在找的是同一個人。哪怕慕然多說一句是幾陌山的弟子,以展青痕的睿智,多少都能把前后因果聯(lián)系起來。但是奈何,慕然并沒有提那一點共通之處。

  “我想出去看看案發(fā)現(xiàn)場?!闭骨嗪壅f完站了起來,接過慕然手里的拐杖。

  “是!”慕然也不敢懈怠,急忙跑出去準(zhǔn)備轎子。

  慕然跑了出去,展青痕便拄著拐杖從書房走了出來,這時候夭夭跑了過來,伸手扶著展青痕。

  展青痕對著夭夭溫柔地笑了一下,表示感謝,夭夭瞬間臉爆紅,羞澀之情溢于言表。

  展青痕更加有些好笑,心想,子淺說的還真對,果然是只小野貓,不過居然還是容易害羞的小野貓。

  這樣想著,當(dāng)夭夭扶著他穿過回廊的時候,他突然像感知到什么一樣,猛地頓住了腳步,臉色瞬間凝重起來!

  “大人,您怎么了?”夭夭看出展青痕臉上不尋常的情緒,問道。

  只見展青痕抬起頭,看向?qū)γ娴奈菁?,那里正有人在修補(bǔ)屋頂,看上去一切正常,但是展青痕敏銳地感覺到,那里有靈力殘留,甚至他太過熟悉,熟悉到不敢相信!

  是他,居然是他,他來過這里,還和別人有過一場惡戰(zhàn)……

  “那里是怎么回事?”展青痕呼吸有些急促,問道。

  “那是前天,莫大哥帶回一個據(jù)說是案發(fā)現(xiàn)場的目擊證人,哦,她是幾陌山薛姑娘。才做完詢問,就在那里和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怪人打了起來,當(dāng)時他們交手弄得天昏地暗,屋頂都被掀翻了,薛姑娘雖然把那個怪人打跑了,但是她受得傷也不輕,吐血不止呢,我們都嚇壞了。”夭夭繪聲繪色地給展青痕講述,完全沒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已經(jīng)復(fù)雜不已。

  “你說,一個幾陌山的弟子,在這里和一個怪人交了手,然后受了重傷?”展青痕重復(fù)了一遍夭夭所說的經(jīng)過,腦子里一下子猶如閃過一道清明的光,他好像抓到了一些來龍去脈,問道:“后來呢?你們說莫捕頭一直在找人,就是那位姑娘?”

  “對呀,本來莫大哥帶著薛姑娘是要回幾陌山求救的,但是后來慕然把莫大哥帶了回來,莫大哥醒過來就嚷嚷著說薛姑娘不見了,這不,昨天他就是要出去找,大家不讓他出去,后來大人您就來了,這一大早,莫大哥他天還沒亮就又出去了?!?p>  展青痕的腦袋騰地一聲劇烈地疼了起來,他臉色極速慘白,手上的拐杖差點拄不住,忍不住踉蹌了一下,似乎要摔倒。

  夭夭不知道這突然的情緒劇變是怎么回事,趕緊手忙腳亂地緊緊扶住展青痕。

  就好像是被一張巨大的網(wǎng)死死地勒住,他開始眼神冷銳,呼吸越來越沉重。

  居然會是那個人在這里作惡!他抬起頭盯著那個屋頂,表情由復(fù)雜慢慢轉(zhuǎn)變成狠決的殺意。

  夭夭近在咫尺地看到那種毫不掩飾的殺氣,被當(dāng)頭一棒般地嚇得目瞪口呆,害怕地松開了扶著展青痕的手,本能地后退了幾步,驚恐地看著他。

  她實在嚇壞了,前一刻還溫潤如玉的大人,倏忽之間就變得像冷血的羅剎。

  “大人……”夭夭怯怯地開口。

  但是展青痕完全沒有聽見,直到打點好出行準(zhǔn)備的慕然跑了過來,他才回過神。

  雖然須臾間壓下了透出的冷銳殺氣,但是他看向慕然的那一眼,里面還迸發(fā)著褪不去的寒冷,慕然當(dāng)時就被嚇了一跳,離著展青痕幾步遠(yuǎn)停下了腳步。

  “出動所有的人,把莫捕頭找回來,我有事問他?!闭骨嗪鄣吐曢_口,雖然語氣很輕,但是那種感覺就像冰刃劃過心尖,讓慕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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