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照例要去一位貴客的包廂,銀珰收拾停當,由小環(huán)引著向房間走去。銀珰在房門口停下,抬眼看到“綠灣”兩字,便知這間廂房專為朝中顯赫之人預備,她得小心伺候。幼時,她也曾覺得這房中的人和其他有錢的貴人是不同的,可現(xiàn)在,只怕她更愿意為平常富貴人家彈唱,那些人俗便俗了,卻沒那么虛偽,用些抄襲修改過的名家字畫來哄她。
定一定神,銀珰推門進去,低頭行禮,在屏風后的椅子上坐下,按照客人之前選定的曲子開始彈奏。期間,那公子始終沒有說話,一曲彈畢,沒有任何評論,公子只是示意她繼續(xù)。
說來也怪,這位公子所選的皆是些古曲,曾經(jīng)教她彈琴的師傅對她說過這些古曲并不生澀,只是要彈出味道卻難得很。銀珰想,自己彈得不好定是因為意境不對,可什么樣才是對的呢?許久未彈過的東西今日硬著頭皮再彈著實有些別扭。誰知第二首彈到一半,竟有琴音相和。銀珰吃了一驚,抬頭去看,隱約見那公子隔著屏風與她面對面坐著,專注彈琴。他和一般把玩樂器的樂師不同,他看起來沒那么文弱,好像渾身都是力氣,源源不斷的撥到琴弦上,彈出的聲音又很輕柔,真是奇怪。銀珰意識到自己的琴音斷了,忙又續(xù)上,專注到琴上。
一曲既畢,銀珰從未這樣彈過琴,原來這首《相問》竟要兩人合奏才能彈出味道。
只聽那公子道:“姑娘果然名不虛傳,曲曲清音讓小生忍不住相和,還望姑娘不要見怪?!?p> 銀珰忙起身道:“哪里,承蒙公子瞧得起,也讓銀珰悟得《相問》的意境。公子琴韻風雅實在難得,小女子有幸請教,還未向公子道謝?!?p> 那公子拱手道:“姑娘客氣?!辈⑽炊嘧鲞稊_,那公子便離去了。
此后,那公子常來春滿樓與銀珰一同彈琴賞畫,從不東拉西扯,涉及世俗風塵。故而直至三五次后,銀珰才得知此人姓姬,為皇姓。想到之前姐姐的事情,銀珰的眉頭不禁微皺了皺,她早該想到的,不該與他過分深交,若不是為他的琴音談吐所惑……
小環(huán)繼續(xù)八卦道:“那位姬公子看起來溫文爾雅的,是少有的正人君子,可我總覺得他十分高深莫測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姑娘你說他會不會是之前受累被貶到偏地的皇族?”
銀珰搖頭,這不是她們該理會的。
小環(huán)又說:“那你說為什么直到昨日賞畫那次他才將屏風移開,他倒是沉得住氣?!?p> “要賞畫嘛,不得不移開屏風,不過或許也是身份所限?!便y珰隨口說。
的確,來“綠灣”的客人從不缺權(quán)財,每一個都是不消一次就迫不及待的隔開屏風要一睹她隔著面紗的尊容,姬公子此舉確實在銀珰心中加分不少,況且他的琴畫皆是真才實學,與那些沽名釣譽者不同。興趣相投,姬公子還會常講些鄉(xiāng)野趣聞給她聽,這樣雅俗不忌的人實在太有意思了。漸漸的,銀珰開始期待每次和他的相逢,當然,如果他不姓姬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