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祖不停在亂石堆中走走停停,放出神識,查探地下深處的情況。
“這下面近百丈處,有一片較為開闊的空間,我這具僵尸之體,神識之力一向薄弱,百丈就是我的極限了。里面的具體情形我早已忘記,就算我還記得,這些年萬物流變,恐怕也沒有什么價值了?!闭f著,僵祖推開一塊巨大的山石,指指地面,示意鐘林向下挖掘。
鐘林一愣,他手邊根本沒有趁手的挖掘工具,唯有硬著頭皮,操控外放的雷電之力,試著變成一把歪歪扭扭的鐵鏟···
“堂堂天雷正法居然還有這般妙用,真該讓清霞宗歷代祖師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僵祖作壁上觀,在一旁饒有興致的看著鐘林挖土。
鐘林修行《太乙罡雷神決》時日尚短,長時間操控雷電化形十分吃力,不一會兒就滿頭大汗,呼吸急促起來。他體內靈力飛速流逝,唯有挖一會兒就停下打坐恢復,用了近兩個時辰,才發(fā)現了一個幽深的通道入口。
經過這場挖掘,鐘林發(fā)覺自己對雷電的操控能力,似乎提升了一些。
見入口出現,僵祖嚴肅起來,先讓鐘林進入其中,自己在后舉著一塊大石,緊跟著也跳了進來。隨著大石將入口再次封住,通道內徹底沒了一點兒光亮,僵祖早已習慣在黑暗中視物,鐘林則運起靈目神通,雙眼射出寸許長靈光,地下空間的一切隨即變得涇渭分明。
鐘林看的出來,這條地下通道曾經十分寬闊,想來那只犰狳體型應當十分巨大。而今多年的地質變遷,使通道不少地方坍塌變形,或是被擠壓的十分狹窄,許多凹陷處還有冰寒刺骨的積水。
整個通道四通八達,又殘破不堪,兩人不辨方向,只能深一腳淺一腳的摸索前行。僵祖雖然不時停下來,使勁兒回憶路徑,但兩人還是來來回回走了許多彎路,才有些誤打誤撞的來到一處地下洞窟。
洞窟方圓超過十丈,側面還有另外兩條路徑,不知通往何處。角落里,當年祁楚驍用過的一套陣旗散落在地,早已失去了靈性。
“看來那靈芝已經化作陰芝馬離開,主人的困陣沒能將它留住。”僵祖走到洞窟角落,撿起一柄破舊的小旗子,端詳起來。
鐘林站在僵祖身后,木然的打量著洞窟四周,臉上寫滿了失望。僵祖偷眼看看鐘林,疲憊的臉上泛起一縷狡黠。
“鐘小子,近來總回憶過去的事,神魂消耗有些大了,我要先回去小塔內沉睡一陣,能不能得到陰芝馬,就看你的造化了?!?p> “那陰芝馬既然不在這里,不如我們先返回地面,來時的路,我已經有些···”
“哈哈哈哈,鐘小子莫要惆悵,我早知陰芝馬不會在這里,但你來看,它的根莖還在此處地下,它還會回來的?!苯┳嬗眉鈪柕闹讣缀莺莅情_地面,指給鐘林看。
伴隨著僵祖的動作,陣旗旁邊的地面上露出了顏色更深的土層,土層之下分布著幾根粗壯的根莖。
“陰芝馬雖然離開,但它的根莖深入地下,一直會留在原地,還會不斷向地下擴散生長。待陰芝馬滿千年壽元時,會再回到初生之地,依托根莖從地脈中吸收龐大的靈力,才能最終化為人形?!?p> 僵祖一頓,又說道:“化為人形后,陰芝馬的根莖會枯萎收縮成新的靈芝袍子,袍子將在地下游走,重新尋找適合的生長之地,是為終而復始,天道輪回。”
“我推斷那陰芝馬壽元已近千年,如果它沒有在別處被人捉到,近期一定會再回來等待最終蛻變。你且在此默默等候,如能得到這樁機緣,也算彌補我初次見面時險些取走你心臟之事了,我們好就此扯平?!?p> 說罷,僵祖忽然伸手向鐘林襲來,小塔瞬間從鐘林心臟中飛出,紫光一閃,又把僵祖吸入塔頂圓珠內。鐘林一陣無語,僵祖想回到塔內時,偶爾會采取這樣的方式。
鐘林含笑看著小塔,雖然他曾經差點兒死在僵祖手中,可經過一年的相處,他已經不再介懷。有僵祖在身邊作伴,時而還能為他講述修行上的疑惑,讓鐘林學到不少東西,圓珠內的環(huán)境又可以幫助僵祖穩(wěn)定神魂,機緣巧合之下,兩人互利互惠,如今已經密不可分。
想起這兩天,僵祖不惜消耗本就不多的神魂之力,盡心盡力為他尋找陰芝馬,鐘林心下十分感動。他打算等離開洞窟后,再給僵祖烤幾只野味。
收回小塔,鐘林將地上的泥土恢復原狀,轉身進入洞窟的另外兩條通道,打算先行查探路徑。過了兩天,鐘林反復走了幾次,基本摸清了地下洞窟內三條通道的情況。除了他來時的通道,另外兩條通路,一條通向一處沼澤地,另一條通向一處荒原。
心中有數之后,鐘林隱匿在來時的通道旁,正好能看清洞窟全貌。
鐘林這時已經完全適應地下黑暗的環(huán)境,他收斂神識,將全身靈力死死壓在七個靈竅和丹田靈海之內,不泄出分毫,密切注意著各處動向。
這一等就是一月有余,幾百年沒人來過的地下空間陰冷潮濕,長期待在這里,讓鐘林十分難受。如果不是他修煉血道功法,肉身強悍,恐怕早已支撐不住。
皇天不負有心人,經過漫長的等待,一只高約一尺的小馬出現在洞窟的另一條通道入口。它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會兒,輕車熟路的來到陣旗散落的角落,用一只前蹄剝開泥土,查看下面的根莖。顯然,陰芝馬已經不是第一次回到初生之地。
忽然,陰芝馬低頭看看腳下地面,似乎發(fā)現了什么,驟然閃身奔回來時的通道中,又猛地回頭,觀瞧著洞窟內的情況。鐘林見到陰芝馬欲走,一時沒沉住氣,沖出了藏身地,徹底暴露了行蹤。
見有人出現在洞窟中,陰芝馬這才確定了心中猜想,剛才它轉身逃走,不過是一場試探。真的見到鐘林,陰芝馬頃刻間順著通道逃離。
“糟糕,中計了!”鐘林自覺上當,連忙在后追趕。
···
最近幾個月來,柳落嫣常常心頭煩悶,每當她離開師長身邊,就總覺的好像被什么東西注視著。柳落嫣沒有告訴任何人,只因她體內的鬼車血脈,也在不斷翻滾著,像是渴求血肉的猛獸。
獨處之時,柳落嫣的鬼車血脈甚至自行發(fā)動,兩只鳥首齊齊望著一個方向,隔空與什么東西對峙著,興奮異常。而柳落嫣的目力所及范圍內,沒有任何異常。
經過了最初的恐懼、懷疑和試探,柳落嫣終究沒有克制住血脈深處的悸動,獨自離開了四宗營地。
數十里外的一處沼澤中,一個睜著一對青色豎眼的老嫗,伸出尖細的舌頭,添了一下嘴角。她枯葉似的臉上溝壑縱橫,身前地面上擺著一只殘破的瓷碗,瓷碗里盛著半碗殷紅血液。老嫗連連施法,瓷碗中溢出絲絲縷縷的血氣,向著柳落嫣所在的方向飄蕩而去。
感應到柳落嫣逐漸靠近,老嫗肩頭頃刻出現兩只巨大的蛇首,吐著長長的蛇信不斷掙扎,好像想要離體撲出。
“別急,別急,就快了,再忍耐一下,不要嚇跑了獵物···”老嫗的聲音細若游絲,她右手向肩膀一拍,把就快要成形的第三只蛇首壓了下去,將自身氣息壓制在明竅境界。
不久,柳落嫣出現在沼澤地邊緣,此時她渾身鬼車血脈已經被完全激發(fā),扇動著羽翅不管不顧的沖進了沼澤深處。當她盤旋在沼澤上空,與老嫗陰冷的目光一對,已經完全來不及逃離!
“女娃子,老身離開部族,等的你好苦?!崩蠇炃喙庖婚W,化作一條周身布滿鱗片的五首巨蟒,五只蛇首裹著腥風騰空而起,將柳落嫣圍在當中。
柳落嫣不由花容失色,她曾在萬圣宮典籍中看到過,蠻荒內域部落中有一支母系氏族的蛇族部落,族內以女性為尊,常年供奉五首蛇妖圖騰。傳說五首巨蟒血脈源自天妖相柳,相柳乃是上古兇蛇,與禽鳥鬼車一樣,生有九首。
如今純正的相柳血脈在多年的繁衍中早已絕跡,鬼車與相柳同為九首妖族,血脈之力自有相通之處。老嫗曾放出小蛇,見過執(zhí)行偵查彘族任務的柳落嫣一面,血脈的相互吸引,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追蹤之下,老嫗終于在三大宗門與陸吾族和英招族的戰(zhàn)斗中,正面觀察到了柳落嫣的鬼車血脈。本能的感應,讓老嫗瞬間認定,柳落嫣能夠幫助她突破血脈桎梏。
“女娃娃莫慌,我已經困在地妖境界上百年,待吞噬了你這身鬼車精血,定能讓我血脈之力再次提升,也許還能重新生出九首,再現相柳大人的風采?!本掾又械纳呤鬃?yōu)槔蠇炆n老干枯的臉,開口陰惻惻的說道。
柳落嫣自然不是老嫗的對手,很快就在爭斗中,被巨蟒一只蛇首咬中了大腿。蛇牙深深扎人柳落嫣血肉之中,幾口鮮血下肚,老嫗左邊臉上的皺紋快速消退,彈指間就變?yōu)橐粡堉心昝缷D的面容,仿佛須臾間年輕了百歲。
“哈哈哈哈!果然,果然沒錯,九首妖族血脈可以相互促進提升,我蛇族復興指日可待。”
老嫗大笑著,左邊臉頰風姿綽約,右邊臉頰依舊面似靴皮,一張陰陽臉上表情扭曲而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