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wèi)大陣的傀魂教弟子也注意到了山坡上的混亂,有些人心生恐懼,就欲放棄大陣逃離。
銀甲僵尸向裂縫中一瞥,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他伸手一招,裂縫旁邊的六具傀儡相繼站起,逐一沖入裂縫中自爆開來!六具源晶境傀儡自爆的威力層層疊加,已不弱于剛才牛鬼自爆時的威勢,瞬間將裂縫下的鬼物清掃一空。
所有守陣弟子,都被突如其來的變化鎮(zhèn)住,繼續(xù)留在原地。
這銀甲僵祖,兩只手掌不停在虛空各處浮現(xiàn),巨掌幾乎透明,露出里面靈光奕奕骨骼。他渾身骨骼堅硬異常,隱隱透著一股玄妙,看來是其一身神通精華所在。
僵祖一邊同黑白使君過招,一邊留意著各處動向,關鍵時刻更分神引爆傀儡穩(wěn)住了局面,修為顯然高于被白使君纏住的秦沛霖。
白使君操控一整套十八面招魂幡,一人就拖住了秦沛霖和玄武帝尊傀儡。
“沛霖,將玄武帝尊投入裂縫!”僵祖一咬牙,臉上現(xiàn)出一股狠厲之色。
“僵祖,這···”
“顧不了這許多了,鬼界還有比黑白使君修為更高的存在,再不封閉通道,整個中土都要生靈涂炭??欤∫窃賮韼字恍?,我們就沒有機會了!”
“僵祖···你···你們七個愧對祖師!”秦沛霖此刻心痛無比,大聲斥責起銀甲僵尸,玄武是傀魂教僅存的傳承傀儡,如若再失去,傀魂教就將底蘊盡失。可情勢確實已經(jīng)到了最危急的時刻,修為超過黑白使君的存在,那豈不是傳說中的大逍遙境界!
聽了秦沛霖所言,銀甲僵尸眼窩中兩顆白眼珠一轉,微一失神,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秦沛霖哀嘆一聲,將手中的乾坤寶鏡拋上半空,法決一催,寶鏡立刻化身千萬,將白使君包圍在內。
趁此空擋,秦沛霖驅動玄武進入大陣裂縫。頃刻間,裂縫之下傳來無數(shù)霞光,自爆的玄武傀儡扭曲了附近的空間,大陣裂縫迅速縮小。
此時傀魂教弟子在五名源晶境護法的帶領下,已經(jīng)變陣完成,大陣逐漸趨于穩(wěn)定。僵祖舍了黑使君,一步來到裂縫旁邊,俯下身子,將全身靈力輸入大陣中樞。
“住手!”黑使君尾隨而至,袖中兩條黑蛇將僵祖牢牢纏住,全身化為一道黑氣,融入僵祖體內。
“休想···”剎那間,僵祖臉上一陣扭曲,沒有瞳仁的白眼珠逐漸被黑色覆蓋,它用最后一點理智,將大陣的裂縫徹底封住。
眼見大陣下的通道消失,再打下去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附身在僵祖身上的黑使君當機立斷,操控著僵祖肉身一閃就來到白使君身前。黑使君一拳將乾坤寶鏡形成的壁障擊碎,拉起白使君,化作一黑一白兩道遁光逃離戰(zhàn)場。
鐘林飛出八公山區(qū)域不久,紀凌塵腳踩斷念劍從后方追上來,論飛遁速度,還是御劍更勝一籌。
紀凌塵老遠就看出鐘林腳下的飛輪是一件異寶,心中涌起一股微妙情緒,特意追上來確認。鐘林是紀凌塵在清霞宗為數(shù)不多的熟識之人,他早已在心里把鐘林當做患難伙伴,可鐘林竟有這么多秘密瞞著他。
那門邪異的功法也便罷了,畢竟清霞宗功法浩如煙海,紀凌塵一直專心修行《無生劍氣》和《九轉乾坤功》,從沒去過傳功殿和天冊殿,也沒有興趣探究鐘林修煉的是什么法門。
紀凌塵沒想到,鐘林居然還藏著這樣一件法寶,此前數(shù)次遇險也不見他使出,自己被蒙在鼓里,前不久還一直帶著他飛遁。
“鐘師弟,這件飛輪不是尋常之物,你剛突破明竅境不久,是何時得來的,怎么從未見你使用?”紀凌塵不認為這件散發(fā)出強大氣息的法寶,是鐘林能煉制出來的。
“嗯···我剛破境不久,還未能熟練御物···糟了!剛才的黑白鬼物追來了,我們遁速遠不及他們,很快就會被發(fā)現(xiàn),如今唯有先下去暫避片刻!”
面對紀凌塵的質問,鐘林言語不詳,他慌亂中回頭一看,身后一黑一白兩色遁光,正向著他們所在方向急速飛來。
鐘林帶著紀凌塵快速落在一片杏林中,現(xiàn)在正是初春時節(jié),白色的杏花連成一片,煞是好看。兩人收起法寶,不敢使用靈力,用雙腳在地面狂奔。
正專心查看周圍環(huán)境的黑使君,早就發(fā)現(xiàn)了前面的鐘林和紀凌塵,可他根本無意理會兩個低階修士。如今鬼界通道已經(jīng)關閉,他只能和白使君一起滯留在這個完全陌生的界域,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一處適合他們的棲息地。
黑使君甚至來不及認真體會僵祖肉身的強大力量,這具僵尸的骨骼上印有密密麻麻的靈紋,其中蘊含的力量已經(jīng)可以與高階法寶比肩。
忽然,銀甲僵尸臉上表情一變,雙手抱著頭劇烈的掙扎起來,看來剛才情急之下,僵祖的意識并沒有被黑使君徹底壓制。
僵祖意識剛剛復蘇,眼睛連連閃動,似乎十分痛苦,他仍在與體內的黑使君爭奪肉身控制權。掙扎間,僵祖扭頭一看,旁邊冰冷美艷的白使君,正抬起冒著黑光的右手,抓向他的后腦,欲助黑使君一臂之力。
僵祖無法再分神抵擋,索性抱著頭直接從空中栽下,撞倒了幾棵杏樹,隨著一陣花瓣飛舞,恰巧出現(xiàn)在奔逃的鐘林面前。
落地后,僵祖已經(jīng)徹底擺脫了黑使君的控制,眼睛又變回了灰白之色,同時從他身上冒出一股黑氣,凝聚成一身黑袍的俊俏青年。僵祖氣息雖然還未完全恢復,可清醒過來的他,一身威壓仍不弱于黑白使君中任何一人。
黑使君眉頭一皺,還欲再戰(zhàn),卻被白使君一把拉住。
“夫君,這老僵尸難對付的很,和他一起那兩個人族修士或許也會追來。我們不知此界深淺,切不可戀戰(zhàn),先走為上。”
說罷,黑使君緩緩后退兩步,就與白使君一起躍上半空,飛遁離去。
虛弱的銀甲僵尸目送黑白使君離去,忽的一轉身,驟然伸出干枯的手掌,向鐘林抓來。
“好一身飽滿的血氣,正好讓我補補肉身?!?p> 反應迅速的鐘林一催法決,血恨旋轉著斬向僵祖,僵祖單手一捏,就將血恨牢牢抓在手中。
鐘林來不及用出血色衣冠,僵祖另一只手化掌為刀,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僵祖大手在鐘林體內一個翻轉,直接抓住了他跳動的心臟!
自修煉血河真經(jīng)有成以來,鐘林的肉身已經(jīng)堅實如金,刀劍不入。難以想象,銀甲僵尸精瘦干枯的手臂竟能輕易擊穿他的胸骨。
僵祖出手的同時,紀凌塵知道鐘林必然不敵,毫不猶豫的使出了最后手段。他左手在斷念劍上一劃,就將全身靈力注入斷念。吸入了紀氏鮮血的斷念劍,剎那間靈光大放,從劍尖處噴出了一道凌厲的劍氣,直襲僵祖左胸。
僵祖舌尖在嘴唇上一舔,正要將鐘林的心臟掏出吞吃,他突然感覺到背后傳來了一股龐大的威壓,手上動作一緩。
這道劍氣正是紀昭英當年封印在斷念劍內的全力一擊,無生劍氣頃刻洞穿了僵祖堅韌無比的肉身,又險險的劃過鐘林右臂,飛向遠處。
一擊之后,紀凌塵緩緩跌坐在地,已經(jīng)沒了再戰(zhàn)之力。
此刻,僵祖體內好像有萬千小蟲在撕咬著他本就不多的血肉,僵祖記得這種感覺,幾百年前他追隨主人曾和一位劍修交手···
早已模糊的記憶告訴僵祖身后的威脅更大,他本能的收回握著鐘林心臟的手,血淋淋的手掌向后一揮,發(fā)出一道灰光將紀凌塵擊飛。
看了一眼昏死過去的紀凌塵,重傷的僵祖回過神來,再次撲向鐘林!
鐘林絕望之時,心臟中的九層小塔似乎終于感應到危險,陡然浮現(xiàn)在他面前。塔頂?shù)男A珠張開眼睛,露出一種視眾生為螻蟻的殘酷藐視,接著圓珠上紫光一閃,就將僵祖吸入其中。
這一系列驚變僅僅用了盞茶時間,鐘林跌坐在地上,右手捂著胸口,運起血河真經(jīng)療傷,噴涌而出的鮮血就此止住。片刻之后,他已能搖搖晃晃爬向紀凌塵所在的位置,這時天邊又飛來一道遁光,鐘林連忙收起血恨。
一只巨大的傀儡飛鷹來到杏林上空,鷹背上的秦沛霖和董尤琛已經(jīng)合力斬殺了馬面鬼物。兩人又檢查一遍,確定大陣下的通道已經(jīng)消失,便立刻前來追擊黑白使君。
“教主,僵祖的氣息似乎在這里消失了?!?p> “我教已經(jīng)失去了玄武,不能再失去僵祖,我們下去看看?!?p> 說著,兩人操控飛鷹落地,發(fā)現(xiàn)了虛弱的鐘林。
“你是清霞弟子,可曾見到黑白兩只鬼物?”董尤琛開口詢問。
“前輩,秦教主,剛才我和師兄逃到此處,見黑白鬼使正在和一具僵尸斗法。我倆被斗法余波所傷,他們三人相互追趕著向那邊去了?!辩娏种噶酥负诎资咕x去的方向。
秦沛霖聽罷取出乾坤寶鏡,嘴唇開合了幾下,寶鏡發(fā)出一道白光,沿著鐘林所指的方向照去。靈光閃動之下,出現(xiàn)兩道殘存的淡淡陰氣。
“確是那邊,我們快追?!?p> “現(xiàn)在古長老已死,不少清霞宗弟子已經(jīng)聚集在靈舟附近,你們可以先去那里與他們匯合?!倍辱〈颐χ更c鐘林一句,就和秦沛霖再次乘上飛鷹追去。
目送傀魂教兩位靈嬰境修士離開,鐘林擔心二人找不到黑白使君去而復返,他略微思索片刻,將紀凌塵放在背上,運起嗜血術,強撐著受傷的身體向東南方奔去。
一口氣逃出百里之外,還沒有發(fā)現(xiàn)人煙,鐘林將紀凌塵靠在路邊一塊大石上,將靈性大損的斷念劍藏在他身后。又取出一枚療傷丹藥喂紀凌塵服下,運功幫他化開藥力。
做完這一切,鐘林退開百丈以外,藏在一棵大樹身后,默默注視著仍在昏迷的紀凌塵。
在重重樹影的阻擋下,這個距離已經(jīng)是鐘林靈目神通的極限。在這里,鐘林能清晰的看到紀凌塵鞋尖上的泥土,但就算紀凌塵突然醒來,也絕不會發(fā)現(xiàn)他藏身之處。
過了半個時辰,紀凌塵悠悠轉醒,吐出一口黑色淤血,茫然的向著四周張望。
看到紀凌塵無礙,鐘林眉頭一彎,嘴角浮上一抹笑意,他沖著紀凌塵無聲的揮揮手,轉過身,向著早已選好的方向悄悄奔去。
人生的征途,有相當長一段路,需要獨自去探索。而剩下的行程,即使斷斷續(xù)續(xù)的有人陪伴,彼此內心的荒蕪也往往無從訴說。
鐘林知道,唯有茫茫蠻荒,才是他如今最好的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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