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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國行周

第四十九章 作為

十國行周 貪看飛花 2589 2019-12-23 00:32:43

  昝居潤例如往日地處理過一日的文牘,終于得以有了片刻時間的休息。

  此時離下值還有些時間,昝居潤便放下了筆,獨坐在案前,舒緩一番僵硬的脖子,望著屬內(nèi)還在奮筆疾書的同僚們,心思也漸漸沉淀下來。

  隨著漢家入主中原,原先的河?xùn)|北平王成了新的官家,如昝居潤一般從河?xùn)|隨來的大小文武,自然也都跟著一并水漲船高,填進(jìn)了開封府大小衙門的空缺之中。昝居潤也不例外,他由原先太原府兵房的普通書辦,眼下升作了樞密院兵籍房副承旨。

  不過雖然升了官,昝居潤的日子卻并未變得輕松——眼前案上堆積如山一般的文牘便是明證。雖然這也實屬正常,先朝降軍將近十萬,又正逢官家擴(kuò)增禁軍,免不了眼下的差事繁忙。

  但衙中差事雖然繁忙,卻并不意味著兵籍房是什么要切的職位。昝居潤所做的不過是日復(fù)一日的尋常文書雜事罷了……他并非是怕事務(wù)纏身,而是覺得這類并檔歸籍的文事,只要是能識字的人就能干,就算自己干的再久又有什么意義?

  這不禁讓昝居潤有種抑抑不得志之感。

  而除去勞形的案牘之事外,還有一事也令昝居潤有些郁悶。他在太原府時就在兵房任職,眼下到了開封府,也依舊食俸在樞密院兵籍曹內(nèi),只是空換個殼子罷了。

  但不同在于,原先在太原府的兵房時,他歸軍內(nèi)蕃漢都孔目官——也就是如今的樞密副使郭威轄管,可如今老上司郭威在樞密院卻只能算二號人物,真正掌事的是樞密使楊邠。

  楊邠不如文武兩邊都相處不錯的郭威,十分輕視鄙薄文人,前陣子還因在上朝時對官家直言‘文章禮樂,并是虛事,何足介哉’,引得宰執(zhí)蘇逢吉當(dāng)堂怒駁。

  樞密院與宰相間的矛盾還牽扯不到位卑人輕的昝居潤,讓他介懷的是楊邠對像自己這般不動干戈的文官態(tài)度。

  昝居潤雖然已不再年輕,但志氣還未完全被繁碌的公事所磨滅,心中還有他的一番抱負(fù),想要有所作為。可如今頂頭上司都是如此,自己還能有升遷之望?

  正當(dāng)昝居潤在心中默默感慨仕途的渺茫,準(zhǔn)備將精神重新投入到文山卷海中時,從門外突然進(jìn)來一位隨員,對昝居潤道:“昝承旨,有位郎君在外間等候,言說是奉國軍指揮使?!?p>  昝居潤一時沒想出來自己認(rèn)識奉國軍的哪位指揮使,揉揉額頭道:“來者沒報名姓?”

  隨員回道:“那人只說了姓郭,還說是昝承旨見過的?!?p>  聽聞姓郭,屋內(nèi)其他幾位僚屬此時都敏感的抬頭看了過來。

  昝居潤也當(dāng)即回想起來,郭樞密家的二郎郭信,前陣子不是剛在代州立功升了指揮使?只是二人從未有過交情,頂多就是在登籍時見過一面……那位郭二郎還記得自己?

  昝居潤起身輕咳一聲,僚屬們便都埋下頭繼續(xù)用筆。

  一邊向外走去,昝居潤一邊不禁揣測:郭家二郎找自己能為何事?就算郭樞密想要托人給自己傳話辦事,也大可不必讓目標(biāo)明顯的郭二郎親自來一趟。

  很快昝居潤就在見客的偏房里見到了郭信。

  此時見到郭信,昝居潤便回憶起那日郭信登籍時的一些印象?;蛟S是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戰(zhàn)陣的緣故,昝居潤感覺郭信看上去比當(dāng)初來找自己登籍時的樣子似乎更加英武了。而郭信顧盼之間的眉眼,又是在這個年紀(jì)間少見的淡然神色。

  見到昝居潤出來,郭信先起身抱了一拳:“貿(mào)然前來,還望沒打擾昝先生公事?!?p>  昝居潤忙回了一禮:“郭將軍不必客氣。”

  昝居潤可不敢在上司家的郎君面前托大,何況郭信也本就不是簡單人物,此時軍中一個稍有分量的指揮使,對同等品級的文官吆五喝六也絲毫不奇怪。

  郭信笑道:“剛才我才與人打聽過,昝先生如今是兵房主官,雖然遲了些,但我還是先恭喜昝先生了?!?p>  “哪里,不過是個不入流的散官罷了?!?p>  昝居潤的笑里頗有些自嘲的意味,又連忙招呼郭信坐下:“郭將軍前番不也升了指揮使?想必在軍中比我這處要自在得多?!?p>  郭信卻擺擺手:“先前做都頭時,軍中雜碎細(xì)事煩擾不堪,覺得上司指揮使整日在營中騎馬晃蕩才是悠閑自得??傻茸约鹤隽酥笓]使,才發(fā)現(xiàn)到處奔來忙去,在馬背上顛著也沒那么好受。想來很多差事都是如此,表面是看著光鮮亮麗,可背地里說不定就是另一番苦頭。”

  昝居潤想了想也接著他的話道:“郭將軍言之有理……不過話雖如此,卻也不是人人都有機(jī)會去吃那份苦頭?!?p>  郭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昝先生說得也沒錯,人們甘愿忍耐吃苦,不就是想往高處走?”

  昝居潤心里微微一驚,自己剛還在為日后的仕途而郁悶,郭信就說了這樣一番話,難道真是有郭威的什么授意不成?

  這事自然不能直言,昝居潤只好試探地問道:“不知道郭將軍找我是?”

  “差點忘了正事。”郭信一笑,“不瞞昝先生,我此次過來叨擾,還真是為了軍中苦頭想找昝先生幫忙。”

  聽到郭信的話,昝居潤的心已經(jīng)涼了一半,但面上依舊如常道:“不知郭將軍是為何事?只要是我份內(nèi)之事,必然盡力去辦?!奔词寡矍暗睦删隁q不大,又在軍中,昝居潤也沒忘記久居官場的經(jīng)驗,并未把話說得太滿。

  郭信道:“前陣子官家下旨要填補(bǔ)禁軍,這事昝先生應(yīng)該知道。”

  見昝居潤點點頭,郭信接著道:“我所屬的奉國步軍也在這番填補(bǔ)之列,聽說填補(bǔ)之卒大多來于前朝禁軍,而這事是又由樞密院兵籍房在操持……”

  昝居潤聽到此處已經(jīng)想明白了郭信的來意。自己兵籍房主管兵冊調(diào)動與登籍選任之事,他這些日子忙的也就是這填補(bǔ)禁軍一事,郭信身為禁軍將領(lǐng),所部又在此番填補(bǔ)之列,找他的目的已經(jīng)不言而喻。

  “……聽說前朝禁軍有優(yōu)有劣,而我從軍不久,對軍中一些章法不熟,身邊又是些大字不識的莽漢,只怕會被別軍暗地里糊弄了受人恥笑。所幸認(rèn)識昝先生,所以想請昝先生幫忙費些功夫,選些前朝禁軍精干者填入我軍。就是不知此事昝先生方便與否?”

  昝居潤微微一想,這事本就屬他在管,只要他做得隱晦,就并沒有什么風(fēng)險。何況眼前的郭信又是自家上司的親子,拉近這層關(guān)系對自己來說無疑是多有益處。

  于是他稍稍遲疑后便頷首答應(yīng)下來:“這事郭將軍放心,兵籍房本就有責(zé)協(xié)管禁軍籍冊。就算郭將軍不來找我,我也不會將低劣混俸之徒放進(jìn)禁軍。”

  郭信聞言一笑,站起來朝昝居潤抱拳道:“昝先生多有勞了。”

  于是二人又寒暄一陣,郭信起身告辭,昝居潤正準(zhǔn)備將他送出了兵房,郭信踏出門前卻突然回身提了一句:“父親常給我提起昝先生,言昝先生辦事得體,很善書記,遲早可堪大任?!?p>  昝居潤剛涼下去的心騰地一下又明亮起來,忍不住朝郭信投射出期許的目光。他聽得懂郭信話里透露出的意思,知道郭威向郭信提起自己恐怕是假,郭威身為樞密使,眼下又是軍務(wù)繁雜之際,哪里有空看顧得上自己這樣一個邊緣的小人物?實際是郭信愿意在郭威面前提起自己的反話罷了。

  郭信很快轉(zhuǎn)身離去,留下昝居潤立在門前,心中默默感慨:如今新朝正值用人之際,郭信不是尋常的武夫,又有家勢作為依傍,在不遠(yuǎn)的將來必定會大有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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