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曜篇（四）

　　通訊錄里不常聯(lián)系的友人能有一半在老家，我已經(jīng)很高興了，我把他們邀請到了流水席上先吃點糕點、瓜果。同時把筆記本電腦、投影儀、攝像機調(diào)試好，先在白色幕布上投放迪士尼經(jīng)典動畫《阿拉丁神燈》給村里的孩子們看，等現(xiàn)場告別做完了，我會用筆記本開群視頻聊天，與可愛的讀者們告別。

　　時間慢慢流逝，到了晚上七點半，村里的三位鎖啦師傅，奏響哀傷的曲調(diào)，我換上黑色的衣服按下擺在門口的三角支架上相機的錄制按鈕，之后躺進了鋪著蠶絲墊的棺材，閉上眼睛，一眾鄉(xiāng)鄰們對這一幕議論紛紛。

　　在我躺進棺材后，受邀的師友跨進門檻，坐在棺材邊擺放的長椅上。師者，父也。第一個對我告別的是已經(jīng)退休的楚老師。

　　他坐在棺材邊擺著的一條長椅上，握著我的手，老淚縱橫的說道：“莫云啊，你是為師的月老，不是你我就不會遇到你徐老師這么賢惠的女人。老師還想等你大婚時，給你個大紅包呢，如今看來紅包是送不出去了。我楚博雄一生培養(yǎng)了無數(shù)學生，你是我最大的驕傲。雖然你沒有一官半職、沒有榮譽職稱，可你活的正直、善良，是一個合格的知識青年?！?p>　　“你為兒童寫的故事繪本《童心未泯》老師一直收藏著，故事很好，我們一家人都很喜歡，雖然你唯一出版的只有那本繪本故事集，但足夠了，只要這冊繪本在無數(shù)讀者手中傳遞，你的精神就能延續(xù)下去，之后會出現(xiàn)無數(shù)個不是你的你繼續(xù)傳遞溫情。你可比我這個只會在黑板上寫寫畫畫的老師影響的人要多，這人間你沒有白來。”

　　楚老師說完走到外面吹夜風，驅(qū)散自己的心痛。接著風姿卓越、楚楚動人的凍齡美婦人徐老師輕聲細語對緊閉著雙眼眼角含淚的我說道：“小云，你還記得我們的初次相遇嗎？那時你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一個人躲在樹蔭下哭鼻子，而老師背著行李剛從城里下鄉(xiāng)，經(jīng)過你身邊時，老師不小心被土路的坑洼絆了一下，摔倒在地?！?p>　　“你止住了哭泣，急忙喊大人扶老師起來，還幫老師把散落的行李撿到一起。之后老師陪你坐在樹下，知道了你一個人哭泣的原因，也知道你是獨生子，一直想要一個姐姐。”

　　“于是自作主張以姐姐自居了，后來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你是我班里的學生，那段時間，我們在課堂上是師生，私下里是姐弟。”

　　“之后你帶著姐姐熟悉了這里的每一條街道，還教會了姐姐這里的方言，我則放假回城時就為你帶點課外書以及零食作為回禮。”

　　“有一次鎮(zhèn)上發(fā)生一起女子夜晚遭襲的事件，老師一個人不敢走黑暗的小路回鎮(zhèn)子另一頭的宿舍，是你自告奮勇充當小保鏢握著一根小木棒，給老師以勇氣，我們姐弟同心一起走過了那無數(shù)漆黑漫長的夜路?！?p>　　“也是因為你有一次因為疝氣住院了，老師去看你，在那里遇上了同樣來看望你的楚老師。而后我們戀愛了，接著我在這個鎮(zhèn)上安了家，再也沒回那熱鬧繁華的城市，因為我喜歡這個充滿溫情的水鄉(xiāng)小鎮(zhèn)，小云，謝謝你?！?p>　　徐老師說完，也眼睛紅紅的起身走到楚老師身邊，兩個人牽著手坐在門外的長凳上靜默無言。

　　接著美男子李鵬和他的戀人曾思敏移到楚老師他們夫妻坐的那張條凳，李鵬握著我的手說道：“真懷念我們小時候做鄰居，一起玩彈弓、打彈珠、在田野無憂無慮奔跑的日子?，F(xiàn)在的我們卻越來越少開心的大笑了。我們不是很久之前就約好要給對方當伴郎的嗎？”

　　“這次本來是和小敏回鄉(xiāng)里邀請老家的叔伯朋友們八月四日七夕那天參加我們的結(jié)婚典禮，沒想到我還沒給你報喜，你就先給我扔了一個噩耗，沒有你當伴郎我的婚禮就不完美了，我們好不容易過得比以前好一點，賊老天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們?！?p>　　李鵬說完，他的戀人曾思敏握住未婚夫的手，而后對躺在棺材里的我說道：“莫云，這個世界真小，我第一次從李鵬口中得知你的名字就有種熟悉感，今天見到你，我就確定了，你就是那個我在江城讀小學五年級時在我們班里停留過半學期的轉(zhuǎn)校生?！?p>　　“雖然我們沒有交集，但大家對你的印象都很深，春游坐摩天輪，只有你一個人不敢坐上去；每天早上你第一個到教室，課堂上經(jīng)常舉手回答老師的問題，但總是獨來獨往，在班里沒有朋友，而后在五年級小學期時如你輕輕的來一樣又輕輕的離開了，在同學眼里你是一個怪人?！?p>　　“我和李鵬墜入愛河后，他講起青春往事，提到最多的就是你，還讓我?guī)湍憬榻B對象，于是我打算趁這次婚禮，把我的閨蜜介紹給你，你和李鵬是鐵哥們，我相信李鵬的朋友不會是壞人。沒想到我們早就見過面，這樣我和李鵬又多了一個共同點，就是在不同的時期遇到過你，謝謝你出現(xiàn)在李鵬的人生中，每次在他走歪時，都及時把他拉回正道，他有你這個好兄弟，是最大的幸運。你會永遠活在我們心中?！?p>　　李鵬這一對起身走到外面后，史龍騰、廖客、馮陽春三個不同人生經(jīng)歷的青年坐在一條板凳上，史龍騰從小就很內(nèi)向，說話有點結(jié)巴，這一次卻變得異常感性。

　　話語流利的對我說道：“莫云，在我被同學們嘲笑結(jié)巴以及取癩蛤蟆的外號時，全班只有你站出來為我出頭，之后我們就成了朋友，但因為你為我出頭，你也受到牽連，被同學們言語欺辱，還被所有同學排斥，我們成了邊緣人，體育課更是被大個子們撞的滿地找牙，那段艱難的時期，因為有你，我才一直堅持去上學?！?p>　　“現(xiàn)在我能用所學的知識，幫助父親接過生活的重擔，讓家里脫貧致富，都是因為你站在我身后，如果沒有你，我早就輟學放牛去了。你走后，叔叔阿姨我會把他們當做自己的父母贍養(yǎng)照顧，這一次換我來為你解除后顧之憂了?！?p>　　廖客把煙夾在手中點燃，含在嘴里吐了一個煙圈，而后對我說道：“莫云你搞得這一出，以后我也試試。我們是不打不相識，自從那次你因為我欺負同班的女孩子，你就像武俠電視劇里的俠客一樣要和我決斗，你說我輸了就給對方道歉?！?p>　　“于是兩個小屁孩在十五分鐘課間休息的時候在走道內(nèi)學電視劇里的正邪江湖豪俠相對而立，而后沖向?qū)Ψ??！?p>　　你一板一眼大喊著，“六脈神劍”“佛山無影腳”“如來神掌”“醉拳”等招式，我則是亂打一通，過了十分鐘我們兩個都氣喘吁吁的抓著對方的耳朵不放，讓對方投降。那場打斗最終已平手告終，而我們上課后就被老師趕到走廊罰站，打掃廁所一周，還每個人罰抄三字經(jīng)五十遍?！?p>　　“打掃廁所的那一個星期，我們增進了彼此的了解，你知道我對抄寫沒有耐心，還幫我把三字經(jīng)的五十遍抄寫了一半，那之后我就決定你成為我廖客的朋友了。

　　我們一起躺在我家里的席夢思上聽磁帶里播放的流行歌曲，一起坐在電視機前用手柄玩馬里奧、魂斗羅等用DVD讀卡的游戲，一起騎自行車在月下飛馳的日子仿若昨天。莫云，我很少有佩服的人，但你是我除了老爸之外最佩服的人，如果我有你一半的耐心，我會成為餐飲界的馬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