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卷地風(fēng)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
一場突如其來的陣雨攪擾了燕落霜的午睡,卻也促使她在閣樓上觀賞到那水天一色的美麗風(fēng)光。
“木槿,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府里的人都如此匆忙?”
“回小姐,今日是驚蟄,王府里的大部分壯丁都去耕種了?!?p> “那那些丫鬟呢?”
“回小姐,前幾日玨小姐不知從哪兒得到一狼孩,今日設(shè)宴邀請官宦人家的權(quán)貴子弟,說是圖個熱鬧?!?p> 狼孩?!莫非是嵐??!
“木槿,你再想想,那狼孩可有什么外貌特征?”
“嗯……對了!他那雙綠眼睛,看著怪瘆得慌的。哎,小姐,您要去哪???您不能走啊,您還沒到十五天呢!小姐!”
未等木槿說完,燕落霜便一言不發(fā)地徑直朝著人群走去。此刻若是有人看到她的臉,一定會嚇一大跳,那鐵青的臉色、額頭暴跳的青筋以及嘴角掛著的詭異笑容,無一不昭示著她正處于暴走的邊緣。
澹臺玨是吧!王府大小姐是吧!你若是敢動嵐一根頭發(fā)絲,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到妓院!老子的人也是你可以染指的!
漸近人群,燕落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隨手從嘁嘁喳喳的人群中扯出一個人便開始問話。
“請問,玨姐姐的宴席何時開始?”
“哦,是二小姐啊,大小姐的宴席今早已經(jīng)改到城外的莊子了,我等要在申時前將這些東西搬到城外。”
“好的,謝謝哦?!?p> 聞言,那小廝連忙擺手示意不敢當,心中不禁嘀咕:這二小姐今日怎么如此熱情?以往不都是沉靜如海的嗎?還有那笑容,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阿奇,你還在干什么!要出發(fā)了,還不快過來!若是遲了,為你是問!”
“我的好姐姐啊,我這就來!小姐,小的先行告退了。”阿奇說完便一溜煙跑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燕落霜連王府的門都還沒跨出,就被人給拎住了,這熟悉的力道,不用想都知道是澹臺沐那個坑貨。
“你這是要去哪啊,義妹?”
“明知故問?!?p> 澹臺沐看著她撅著嘴氣鼓鼓的模樣,明明怕他怕得要死,還一副你惹不起我的樣子,不禁有些好笑,也就不再逗她,從侍衛(wèi)手里接過一個包袱遞給她,“換上,我?guī)闳ァ!?p> “女裝?”
“不然呢?”
“欸嘿嘿,沒想到王爺竟還有這等癖好?!?p> “我給你一個機會,把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p> “剛才?剛才我說啥了?哦,對了!今天天氣真好,艷陽高照,萬里無云……”
“呵呵。”
好吧,燕落霜自己也編不下去了,在下雨天說艷陽高照、萬里無云,只能怪她一不小心嘴又瓢了。
眼見澹臺沐的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伸向她,嚇得她一哆嗦,撒開腳丫子就是一個百米沖刺。
對此,澹臺沐無奈地摸了摸鼻尖,表示很無辜,他真的只是想幫她撥一撥亂掉的碎發(fā)。
半晌過后,燕落霜身著淺緋色曲裾深衣,踱著步子徐徐前來,只見得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
“怎么樣?好看不?”說著,燕落霜還在她面前轉(zhuǎn)了兩圈,眼中滿滿的期待。
聞言,澹臺沐眼眸微微一亮,掛上他萬年不變的“狐貍式”笑容,呵呵道:“還行?!?p> “……那個,這衣服會不會不太適合去城外,畢竟行動不便?!边@衣服一看就很貴,就她個窮娃子,弄臟弄壞了都是賠不起的。
“適合去赴宴?!?p> “我、們、是、去、搶、人、的!”她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道。
不過,很顯然,對方并沒有聽進去,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自顧自道:“那到了泥濘處,我用武功帶你過去,這樣總不會弄臟衣服了吧。”
“那你先答應(yīng)我,不許拎我?!彼刹幌胗忠淮伪欢笞∶\的后勁。
“好。”
鵝湖山下稻粱肥,豚柵雞棲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歸。
許是這純粹的田園風(fēng)光軟化了她的內(nèi)心,使她卸下了一身的防備,在沉默良久后終于問出來心中的疑惑。
“你為什么要幫我,她不是你的妹妹嗎?”
“同父異母的。”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是,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就認出你了。”
“既然知道我是假的,為什么不拆穿我?是覺得陪我演戲很好玩嗎?!”
“不,我需要你幫我?!?p> “所以你送我去聯(lián)姻?”
“……”
沉默,又是長久的沉默。
“微雨眾卉新,一雷驚蟄始。
田家?guī)兹臻e,耕種從此起。
丁壯俱在野,場圃亦就理。
歸來景常晏,飲犢西澗水。
饑劬不自苦,膏澤且為喜。
倉稟無宿儲,徭役猶未已。
方慚不耕者,祿食出閭里?!?p> “你……”
“到了?!?p>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到了城南的莊園,外頭的侍衛(wèi)將院子圍了個水泄不通,更別說還有多少家的暗衛(wèi)藏在暗處關(guān)注著這里的一舉一動。
兩人先是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然后在略顯尷尬的氣氛中別過了頭。
“這要怎么救出嵐?”
“你相信我嗎?”
燕落霜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被他打橫攔腰抱起,在她睜眼的下一秒,他們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院角的一棵樹上。
從高處俯瞰整個莊園,只見院中央的鶯鶯燕燕各個花枝招展,惹得一眾紈绔子弟心頭發(fā)熱,院兩旁的丫鬟和小廝更是忙得熱火朝天,端盤的端盤,布菜的布菜,好不熱鬧。
只是,熱鬧是他們的,與她無關(guān);他們越是熱鬧歡樂,她就越是憤怒,果然是“王侯將相真有種乎”,那些生而富貴的人,他們的快樂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
“喂,在我的懷里想另一個男人真的好嗎!”
澹臺沐已經(jīng)危險地瞇起了眼,從剛剛開始,她的注意力就完全放在那個“嵐”身上,他甚至都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份憤怒與擔(dān)憂。
他本來還想再懟她兩句,可一看到她慘白的小臉,話到嘴邊卻成了安慰。
“放心吧,他暫時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