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確認蘇南枝的確不是來找麻煩的,蘇元夕的心才放下,思緒卻飄遠了。
簡單說來,蘇元夕是算重生的,只不過是現(xiàn)魂穿越到古代來了,從嬰孩開始。而這身體的主人也是重活一世,不過,卻沒撐住魂破了,讓她占了巢。
蘇元夕本名江元夕,因意外死亡。而這身體的主人叫蘇元夕,是南周國太傅蘇新庭的庶女,府里的二小姐。蘇新庭只有一妻一妾。蘇南枝是嫡母李氏所生,蘇元夕是姨母江白源所生。只是江白源因難產(chǎn)大出血而早早過世了。蘇新庭對兩個女兒都好,不注重嫡庶之分。前一世,蘇元夕被李氏實行捧殺,明面寵著,將其養(yǎng)成一無是處且脾氣又差的草包。之后與蘇南枝雙雙入選進宮,只是沒多久,就被妃嬪聯(lián)合設(shè)計死了。虧得蘇新庭對蘇元夕始終呵護,連帶著自己也得了個不得善終的下場。
當然,換了芯的蘇元夕是絕不會步后塵的。蘇元夕本想著相安無事,盡量避著李氏母女,可兩人卻總纏上來。什么今兒個大小姐被二小姐推下水、明兒個二小姐辱罵大小姐,總之花樣層出不窮。虧得蘇新庭是真的疼人,不然日子指不定怎么難過。雖然對付得過去,但多了也是煩。
七歲的時候,蘇元夕暗自收買了個道士,說她體弱多病,多災(zāi)多難,得伴青燈古佛靜養(yǎng)幾年去去災(zāi)氣。蘇元夕在洛城山寺落腳,一躲就是八年,一年前才剛回來。平時的日常,便是看看書,與蘇南枝斗斗志,修身養(yǎng)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這會兒算算時間,蘇元夕忽然想起來前世似曾相識的一幕。趁蘇南枝分神,蘇元夕悄悄拉過秋月問:“秋月,現(xiàn)在的皇帝,是唯明帝沒錯吧?”
秋月性格熱絡(luò),向來打探消息靈通,聽言先是一愣,繼而點頭:“唯明八年了。我說小姐,您這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要不是我總和您說,好多事您恐怕都不知道。我跟您說,您這樣下去不行的……”
蘇元夕面上點頭,其實心里早就想到別處去了。唯明八年?那她應(yīng)該知道蘇新庭為什么要讓她們?nèi)デ皬d了。
果然,剛進去沒多久,蘇家便迎來了一份圣旨。
“太傅蘇新庭,多年來恪盡職守,勞苦功高,深得朕心。今選秀在即,聽聞蘇太傅兒女蕙質(zhì)蘭心,朕允二人半月后進宮選秀,欽此!”
“臣/臣女謹遵王上旨意?!?p> 蘇元夕支起膝蓋,幸好周國人行禮,女的半蹲膝蓋,男的作揖即可,不用動不動下跪。果然,就是選秀的事。
客客氣氣送走傳旨公公后,蘇新庭低頭看著手中圣旨,嘆氣:“后宮兇險,不比刀劍相向的戰(zhàn)場好多少。入了宮,受苦受累在所難免,但就是怕,活都活不下去。”
蘇新庭并不希望她們?nèi)雽m。很怕唯一的兩個孩子出什么意外??梢哉f,在這樣一個封建的社會,蘇新庭的思想已經(jīng)夠前衛(wèi)的了。身在朝堂卻無心權(quán)貴,從來不會有拿女兒婚姻換取利益的想法。
其實另一個角度來說,蘇新庭這招叫以退為進,明哲保身。作為公認才智最優(yōu)的蘇新庭,為先帝和現(xiàn)在的皇上治國齊家提供許多助力。但他不但不恃寵而驕,反而次次都拒絕做高官,以致現(xiàn)在還是個太傅。功高蓋主自古沒什么好下場。
“兒孫自有兒孫福。罷了……”蘇新庭輕搖頭,他又何嘗不明白,無論如何,蘇南枝與蘇元夕,總是有一人要入宮的。與忠心無關(guān),帝王,自古便諳權(quán)衡之道。朝中官員的兒女,既是用來牽制群臣的把柄,也是用來擴勢的籌碼。
“總歸還沒到選秀的那天,父親若是煩悶,我們不如先把它放一放,尋些開心的事講?!碧K元夕上前寬慰道:“爹,我知道你擔心什么,總有辦法的,不用太憂心了?!?p> “元夕說的不錯,父親,早膳不是還沒吃嗎?圣旨放一飯,先吃飯吧。”蘇南枝拉過蘇新庭跪坐在案桌邊,看向蘇元夕:“吃飯吧,你不餓么?”
“嗯,好。”蘇元夕安靜地落座,吃飯的時候,不時看向蘇南枝,皺著的眉頭就沒松過。
前世不是這樣的。蘇南枝在那次當即就表示自己有進宮的意愿,并且還明里暗里諷刺蘇元夕是庶出,選中的幾率不大,被蘇新庭好一通訓(xùn)斥。但是這次,她非但沒說自己愿不愿意入宮,還對蘇元夕一反常態(tài)地客氣。這就很奇怪了??雌饋恚矝]打算找茬兒。還是說,有些事會和前世不一樣?是因為重來一世么?實在看不出來問題,蘇元夕干脆不想了。
張氏是鼓勵蘇南枝進宮的,為她找了教習(xí)姑姑。因為蘇元夕自己也要選秀,張氏便讓她們一起學(xué)。蘇元夕明顯感覺到,一向?qū)W什么都認真的蘇南枝,現(xiàn)在卻有點兒心不在焉。上一世,她可不是這樣的。
蘇元夕并不打算入宮,敷衍沒幾天,就窩在閣樓不愿意學(xué)了,除了看書睡覺,就是偶爾出去找蘇新庭說體己話。蘇南枝在閣樓練舞。不過,晚間,蘇元夕倒總是可以看到她一個人坐著發(fā)呆,最近也沒想著和她勾心斗角。沒看出什么名堂,蘇元夕搖頭,沒有多想?;蛟S,是知道要入宮,莫名戀家才愁的吧?
“秋風(fēng),等明日一早,托人寄給覺悟住持?!卑缸狼?,蘇元夕伸了伸懶腰,將剛剛疊好的信件交給秋風(fēng)。
“小姐,您又寫書給住持?。俊鼻镌聹愡^來,好奇道:“您和住持都說什么了?”
“嗯?!碧K元夕搖著折扇,喝了口涼茶:“沒什么,就是我要選秀的事情和住持說了下。順便問他幾個問題?!?p> “小姐放心,我明日一早就去辦。”秋風(fēng)將信件收好,笑道:“說來,在山寺的幾年,還多虧有覺悟大師照拂著?!?p> “是啊。”蘇元夕不耐地扇著折扇,嘆氣:“這都城的夏日可真熱??!還是洛城那邊的夏日舒適。”
“可不是?洛城四季長春,不冷不熱的?!鼻镲L(fēng)點頭。
“不過家終歸在這里,總不能一個人在外邊兒一輩子的。”蘇元夕搖搖頭,帶著三人去院中乘涼。
正說笑間,卻聽得丫鬟來報:“二小姐,大小姐來了?!?p> “大小姐?好,我知道了,你先招待著,我馬上就過去。”蘇元夕有些詫異,蘇南枝無事,從來不會主動找她。這次倒還是頭一回。
“大小姐又在打什么主意?小姐,您得防著些,別著道了?!鼻镌掳櫭?。
“嗯,看看她想干什么再說。”蘇元夕答得含糊。
……
“就這樣?”蘇元夕看著蘇南枝,有些詫異,又有些奇怪:“可母親不是有為你裁制了入宮面圣的衣物么?你還要我給你備一份做什么?”
剛才,蘇南枝來找她,竟然只是想讓自己給她配一件自己平時風(fēng)格的衣物。難道是在打什么主意?
蘇南枝注意到她的目光,搖頭:“這一次我真的不騙你,也不是要對你做什么,就真的只是要一套衣物而已。還請你務(wù)必不要和我娘說起這個事。我雖然時時與你相斗,但就算我欠你個人情?!?p> 蘇元夕道:“這個我倒不是不能幫你。只是我穿衣服,一般看起來都比較平淡簡單??峙虏荒茏屇愫艹霰??!?p> 蘇南枝點頭:“我知道。但是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沒想到你肯幫我,謝謝?!?p> “這個好說。不過你也應(yīng)該知道,就算你是下局害我,我都有辦法解決的?!碧K元夕瞇眼道,一時,她竟然也不知道蘇南枝想干什么了。
“好。入宮前,我會讓人給你身邊的春波春草送一套衣物過去。”
“謝謝。”蘇南枝起身,告別的時候,忽然回頭:“我母親讓人在給你準備的衣物上做了手腳,你最好想出辦法能不穿上那套衣物?!?p> “哦?”蘇元夕愣了一下,笑道:“你還真是奇怪,怎么這次不但不對付我,還給我通風(fēng)報信?”
蘇南枝搖頭:“那是我自己的事情?!?p> 等蘇南枝走后,秋月抓了抓頭發(fā),道:“大小姐這次是吃錯藥了?”
“不知道。不過只要她不找我們麻煩,我們也不必管她?!碧K元夕搖頭。忽然,轉(zhuǎn)過身子問正在整理東西的秋風(fēng),問道:“離選秀還有幾天?”
秋風(fēng)停下,看著蘇元夕道:“還有五天?!?p> “我的小姐啊,你連這個都不記的嗎?”秋月扶額。
蘇元夕不以為意,搖著折扇:“我又不打算大展身手,也沒進宮的意愿,記這個做什么?秋月,明天等秋風(fēng)去驛館寄信的時候,你和我去趟衣鋪,裁兩匹月錦衣布?!?p> “大小姐那話,可信嗎?而且我們還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呢?!鼻镌掳櫭嫉溃骸叭f一她是騙小姐的怎么辦?”
“我長姐和我,來來回回斗了那么多年,也可以說算知根知底的了。一般來說,她認真的時候,是不會說謊的。這次我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她想對付我,所以應(yīng)該還是可信的?!碧K元夕放下折扇。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夫人那邊,小姐也確實該留一手?!鼻镲L(fēng)點頭。
“好啦,天色不早了,進屋吧?!碧K元夕點頭,起身道。
張氏并不希望蘇元夕入選,蘇元夕知道。所以她的確有可能做手腳。蘇南枝那天找她時說的話,應(yīng)該還是可信的。只是她好奇,蘇南枝到底是為什么這么做?前世,她在選秀時的一舞,讓她在秀女中脫穎而出,而且還備受皇帝寵愛。蘇元夕死的時候,蘇南枝已經(jīng)從剛進宮的貴人,做到了從一品夫人的位置,除了皇后,就她的位份最高。不過這次,她看起來并不怎么期待。
第二天一大早,張氏就客客氣氣地讓人給蘇元夕送來了進宮的禮服。禮服精致,落落大方,淡紫色的長裘美輪美奐,做工非常精致。就連耳環(huán)首飾都備齊了。蘇元夕向來喜歡簡約之物,所以張氏投其所好,給她備了一只精細的銀鐲和一對水色的耳墜。
看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莫說秋月,就連謹慎的秋風(fēng)將衣物首飾翻來覆去了半天都沒瞧出來有什么不妥。
“小姐,我們和大小姐的東西,可都是老爺親自檢查了一遍的,夫人要是動了手腳,應(yīng)該早被發(fā)現(xiàn)了,為什么我瞧著沒什么問題?”秋月皺眉:“看來大小姐是故意消遣我們的?!?p> 秋風(fēng)搖頭:“小姐,奴婢也看了,確實沒什么問題?!?p> 蘇元夕在頭上隨意戴了支玉簪,接過秋風(fēng)手中的紫色長裘,輕笑:“秋月你錯了,這次我那長姐還真沒騙人。首飾確實沒問題,可這衣服,就大有問題了?!?p> 秋月瞪大眼,接過衣服仔細翻看:“難道是夫人在衣服里面藏了什么東西想害您?哦~我說怎么一直沒發(fā)現(xiàn)問題呢?小姐放心,奴婢這就將它裁了!”
“噗!”蘇元夕看著如臨大敵的秋月,失笑:“你這哪兒學(xué)的招式?還藏在衣服里面?”
秋月不好意思道:“我這不是之前看了幾本雜書,見上面有這么個法子嘛?!?p> “有時間,你還是看看醫(yī)書吧?”蘇元夕搖頭:“這夏日衣裘就只有一層紗裹著,怎么可能會藏東西?就是藏了,也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其實,這衣服沒被夫人做任何手腳,并沒有問題?!?p> 秋月皺眉:“那大小姐還不是耍著您玩嘛?”
“非也~”蘇元夕笑著搖頭:“秋月,你一向喜歡打探很多消息那你有沒有聽說過,今年流行的衣物是什么?”
“當然知道!曳地長裘。最好的就是絳紫長裘。據(jù)說料子是璇璣閣出的,而樣式,則是由北姬國內(nèi)被人稱為天下第一繡女的林娘子所創(chuàng)。您和大小姐現(xiàn)在穿的,不就是老爺托人在樓蘭的璇璣閣偏店給買的曳地長裘么?”秋月指著蘇元夕身上的白色長裘道:“聽說一件很貴的,可是您和大小姐的屋里,有七八件兒,夫人才只有三件兒呢??梢娎蠣斢卸嗵坌〗恪!?p> “不錯?!碧K元夕點頭:“只可惜絳紫長裘就那么幾件,實在難得,爹他想了很多法子都求不來。可還記得,這次入宮的禮服樣式,就是爹請了不錯的繡娘給我們仿的兩件絳紫長裘?”
“奴婢記得?!鼻镲L(fēng)拿起秋月手中的衣服道:“這個便是仿裝。雖然沒有真的那么好,但是也已經(jīng)難得了。整個大周,只有皇上得來的兩件兒,一件兒還給了太后,據(jù)說另一件兒,是打算給嫁去楚國的長公主的。”
秋月點頭:“我覺得挺漂亮的,沒什么問題,小姐穿上一定好看。”
“是嗎?”蘇元夕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