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出手向來極為闊綽,竟是在這兩日里直接包下來了聚香園,這可讓蕭墻大為吃驚,須知前不久一份聚香園的爆炒螃蟹便掏空了自己這些年來的繼續(xù),又何況包下這么大的一塊兒地方?
這兩日已陸陸續(xù)續(xù)來了曹家不少貴客,見過的,沒見過的,都不如紅衣來的讓人無法忘懷。
連著一月來的趕路,與其說是趕路,倒不如說是趁此時候游覽山水,踏盡中原風(fēng)光,雖有疲憊之感,也在下榻聚香園時候全部清掃一空。
房中有兩個丫鬟,一襲紅衣,一白袍老者,還有一條即便被鐵鏈?zhǔn)`也依舊不怎么安分的金獒。
“今年差不多是我們來青云鎮(zhèn)的最后一個年頭,過了今年,青云鎮(zhèn)差不多就會不復(fù)存在?!?p> 白袍老人一雙手隱藏在白袍之下,始終恭恭敬敬站在紅衣身后。
“往年天機樓卦象推演都說中原命脈就在此劍仙坐化之地,這些年來我們也一直明察暗訪,始終不得要領(lǐng),龍門當(dāng)興,又究竟興在哪里始終是個未解之謎,潛龍即便在淵,也終有騰空之日,而今天下氣運斑駁,正是妖孽橫生之相,如果今年還是沒能尋找到這潛龍蹤跡,怕我無量山與這份機緣也將徹底失之交臂,故此,今年是我們最后的機會。”
紅衣神色復(fù)雜道:“三長老,你是第一次來青云鎮(zhèn),可感覺到有什么不對?”
白袍老者道:“往年陪伴小姐前來的是其他幾位長老,回?zé)o量山之后也曾聽他們說起,但都不如今年這般魚龍混雜,雖然我還未踏出這聚香園,但卻也能感覺到這青云鎮(zhèn)不同尋常的地方,實在是太過安靜了。”
言及此處,老者滿臉疑惑。
“虎踞龍盤之地如此安靜,豈非太過匪夷所思?”
并沒去深究虎踞龍盤四個字究竟是否名副其實,紅衣只又道:“每年我都會帶上金獒,想從青云鎮(zhèn)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一直都沒有收獲,倒是這條夯貨對曹元元是張牙舞爪了好幾次,余下的大概便是不知道為什么跟蕭墻那小子極其親昵,可我怎么看都覺得他不過只是一個普通少年郎而已,實在不與卦象呼應(yīng)?!?p> “就是來迎接我們的那少年郎?”
白袍老者遲疑片刻。
“或許身有機緣,但不應(yīng)當(dāng)是卦象所推演之潛龍,畢竟倘若真是潛龍,也輪不到我們無量山發(fā)現(xiàn)不是?恐怕這少年郎已經(jīng)事先經(jīng)過無數(shù)人的窺探,撿漏這種事情或許會發(fā)生,不過卻鐵定不會在天下大運這種事情上存在,故此,潛龍應(yīng)當(dāng)另有其人?!?p> 房中酒香四溢,菜品于燭光之下金黃流油,不過在如此北方饑荒餓殍遍地的年代,這一桌子足夠讓許多人一生都望而卻步的美味似乎并不能讓紅衣產(chǎn)生多大的興趣,至少,面前桌子上的碗筷卻是根本沒有動作的,即便是連那條金獒雖然亢奮,卻壓根兒不去看這些美味一眼。
這安靜且幽雅的房間之內(nèi)陷入短暫沉寂,忽聞門外走廊一陣躡手躡腳,傳來三聲敲門。
“嗯哼……是我,曹元元……”
曹元元確信自己即便被自家死老頭子拎著雞毛撣子追幾條街都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忐忑過,尤其當(dāng)白袍老者笑意盈盈打開那扇門請他進去時候,事先想好的說辭在這一刻竟像是堵在喉嚨里根本出不來一般,望著一桌子根本沒有動的美味佳肴,咧嘴漏風(fēng)道:“咋了?飯菜不合胃口???要不要我吩咐廚子重新準(zhǔn)備一桌!”
話音才落便見躍躍欲試的金獒后腿發(fā)力,猛然撲了上來,須知而今這條金獒已成長的半個人那么高,孔武有力,猛然間張牙舞爪撲上來卻是頗為駭人,曹元元本能驚叫一聲娘嘞,下意識后退,誰知竟沒注意到身后門檻,如此便直接被門檻擋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金獒近在咫尺,眼看就要一口咬上之時曹元元下意識捂住雙眼,等了半晌之后卻是未見金獒下嘴,原來金獒已被紅衣一手牽住,不得動彈,只能齜牙咧嘴。
“他娘的,真是嚇?biāo)牢伊恕!?p> 心有余悸,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又惡狠狠瞪了金獒一眼,卻發(fā)現(xiàn)金獒似乎瞪的氣勢比自己更強勢幾分,不得已之下便只能將這口氣深深壓在心里,琢磨著讓你這條狗先嘚瑟,本小爺待會兒有的是辦法讓你跪地求饒。
“曹元元,我真有些佩服你了,一條狗都能將你嚇成這樣子,真不知你紈绔的名頭是從哪里混出來的,也太給紈绔這兩個字丟臉了。”
紅衣倒是全然不留情面,但曹元元早已習(xí)慣紅衣高冷的性子,臉上也不表達出來,只訕笑道:“那可不是嗎?我哪兒有資格當(dāng)?shù)闷鸺w绔這兩個字?倒是大姐你們怎么回事,怎的這些飯菜完全動都不動?”
“沒胃口吃?!?p> 紅衣冷笑道。
“要我說你曹元元從進門開始就惦記著桌子上的飯菜,莫非是你肚子餓了?還是說你在這飯菜之中下了毒?這么關(guān)心我吃不吃飯!”
“天地良心啊,我就是在死老頭兒的飯菜里下毒也不敢在大姐你的飯菜里下毒啊對不對。更何況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我干嘛要在你飯菜里面下毒?”
嘴上如此說,曹元元心思卻放在了后院里此時此刻正架起篝火燒烤美味的蕭墻,也不知準(zhǔn)備好了沒有,眼前這條惡狗再怎么惡也不過是條狗而已,既然是狗,便沒有狗不吃骨頭的道理,到時候只需要將這條惡狗引出去,埋伏在后院里的六個屈服在自己淫威之下的武夫就會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將這條惡狗大卸八塊,嘿嘿,都燉成狗肉火鍋了到時候毀尸滅跡,誰知道這條狗去了哪里?
不過話雖如此,可這條惡狗身上的狗鏈卻是個極大的麻煩,畢竟紅衣可是時時刻刻牽著狗鏈?
不過曹元元倒也沒放在心上,心里琢磨著我堂堂曹家大少爺難道連只狗都擺不平?
心中冷笑,臉上竟也不知不亂浮現(xiàn)出一抹陰謀詭計即將得逞的笑容。
殊不知這番奸笑再配合方才說的那番話,竟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紅衣鄙夷道:“瞅你這家伙笑的這么猥瑣,就算沒下毒估計也在飯菜里面動了什么手腳,要說近日無仇也還可以,說往日無怨的話我看恐怕就不對了,你曹元元的作風(fēng)本小姐也略有耳聞,我不信你真有這么大度量將往年那些恩怨都放下?!?p> 曹元元撇撇嘴道:“這話說的,我曹元元又豈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往年那些事情我早就忘的巴巴影影了,要不然今年又怎會親自來接大姐你們對不對?況且在飯菜里面動手腳,我除非是活的不耐煩了,我曹家可丟不起這個人,再說了,我這不是琢磨著你們一路風(fēng)塵仆仆而來累了嗎?即便你們不吃狗子也要吃啊對不對?瞅瞅,看看這狗子都餓成什么樣兒了,要不我把它牽出去走走?然后去后廚給它弄點兒吃的?”
紅衣驚訝。
“你曹元元會有這么好心?”
曹元元道:“上門是客嘛,對待客人自然是要有客人的待遇,哪怕是條狗也一樣,更何況這狗子生的威風(fēng)八面,一看就不是尋常狗,大姐你若是放心我,便將狗子交給我?guī)С鋈ヅc吃的,人不吃就算了,別狗也不吃啊,免得別人說我曹家待客不周不是?”
紅衣詫異無比,心里琢磨著莫非面前這家伙真的改性子了?怎的今日里居然如此大獻殷勤?
不禁冷聲道:“曹元元,你最好別在我面前賣關(guān)子。到底搞什么名堂老實交代,不然姑奶奶有的是辦法收拾你?!?p> “別啊,我能有什么名堂?好吧,我實話實說,大姐,其實我是喜歡你這條狗,這么霸氣的一條狗我就琢磨著要是能帶上出去溜達兩圈,可不比我這曹家大少爺?shù)拿^拉風(fēng)的多?不過就是不知道大姐你愿不愿意給這個機會了?!?p> “就這么簡單?我怎么覺著不像啊?!?p> 紅衣遲疑,但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算了,本來我就打算帶二狗出去溜達溜達,不過太累了不想動,這個任務(wù)就交給你,狗可以給你,不過我得提醒你,不論什么時候都不能松了狗鏈子?!?p> “那都是小事兒,嘿嘿,小事兒?!?p> 臉上洋溢著訕笑,曹元元問道:“可這位老兄老是不待見我咬我怎么辦?”
“這個簡單?!?p> 紅衣狡黠一笑。
“你給它單膝下跪叫三聲大爺就行了?!?p> “……”
“不好意思,我曹元元做什么都不可能給人跪下,更何況一條狗。”
“那你就別牽他出門了?!?p> “好,我跪。”
曹家大少爺當(dāng)即單膝跪地對著趾高氣揚的金獒叫了三聲大爺。
牽著金獒出了門,金獒果然不再對曹元元兇神惡煞,取而代之是一副閑庭信步模樣,如同大戰(zhàn)在即昂首挺胸在前巡視的大將軍一般趾高氣揚,路過后院時候曹元元便聞見一陣肉香,心道蕭墻果然沒關(guān)鍵時刻出簍子,果不其然立馬便看見蕭墻拎著半截羊腿從后院圍墻旁邊探出來一個頭。
“大爺,咋樣,喜歡不?”
曹元元冷笑。
“這可是專門為你準(zhǔn)備的?!?p> 那金獒見了蕭墻便兩眼放光,迅速沖了上去,若非早有準(zhǔn)備,就這么一股拉扯力道便足夠讓曹元元被直接在地上拖著走,曹元元暗自驚訝紅衣力氣,隨時牽著這么一條狗居然也不覺得累,不得不感嘆道果然惡狗還需惡人磨呀。
默默計算著距離,曹元元知道曹家六個武夫就在四周埋伏了起來,等到金獒一旦進入后院離開紅衣視線,想怎么收拾還不是自己一句話的事情?
似乎已經(jīng)能隱約聞見燉狗肉的香味兒,才邁過圍墻,曹元元便不顧紅衣勸阻,一把丟了狗鏈子,心里尋思著不過只是一條狗而已,松開狗鏈子又能如何?難不成還能跑了?
誰知就在松開狗鏈子那一剎那,那金獒突然張大嘴咆哮一聲,震的人頭昏腦漲耳膜生疼,便是這些日子苦練武功的蕭墻都忍不住捂住耳朵,恍惚間隱約見到那金獒身體瞬間漲大十倍不止,渾身毛發(fā)熠熠生輝,一頭撞開后院圍墻,留下一個諾大窟窿,在大地震動聲中很快便消失不見,只有一條已經(jīng)斷做幾截的狗鏈子。
蕭墻不禁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頭腦一片空白。
從迷茫之中渾渾噩噩回過神來的曹家大少爺屁滾尿流道:“怎么回事?發(fā)生了什么!”
“完蛋了。”
蕭墻咕嚕一口口水。
“你大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