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林莞問,手上的酒杯沒拿穩(wěn),散了些。
酒水隨著桌子邊緣,已經(jīng)漫到了裙上,文月趕緊拿了帕子幫忙擦拭。
“主子,沒想到會碰見他們,要是身份被揭穿了可怎么辦啊?!蔽脑鲁弥潦萌箶[的空隙,走到了林莞的面前,蹲下說道,有些許的慌張。
“莫慌,剛剛敬酒,他們早已認出,要是想說早就說了。喊我們敬酒了,走!”
她這個花神,可是重金收買了許多人得來的,還謊稱自己是姓林,名玲玲的陶花國鄉(xiāng)下養(yǎng)花人,已經(jīng)精心準備了三年的技藝,才來了陶花國的主城競選花神。
忽悠了這么些天了,就碰上了來自佛國的楞嚴一行。
真是倒霉。
胡編亂造一頓說的時候,她是一眼都不敢往那三人處看。
他們來做什么?
“尊主這次領(lǐng)了無上功德,抓了逃僧,出了許多部落被洗劫的惡氣,又帶了不少的經(jīng)冊佛論給了眾人,有您在實屬是我們的福氣啊。多南大人也是,佛國豐衣足食,也多虧了您啊。兩位雙劍合璧,輔助了佛國太子,實乃百姓之福啊,也是我們陶花國之福啊?!?p> 陶花國是佛國的附屬國,百年來供奉佛國。城主一頓的天花亂墜,心里捉摸不透這三位佛國的主子,來時,一紙菁華院的逮捕令帶到,已然不帶臉面和客氣,打亂了他今日的招待。也正是因為這樣,連接“花神”的安排都遲了。
隨口一邀,沒想到這三個主子還真的入席了。
“城主客氣了?!?p> 客氣那是應(yīng)當?shù)摹?p> 多南見這席上繁花四溢,處處精心而設(shè),臉上帶著笑意,若明媚春光。
城主自有兩兒一女,也在席上。
此刻因為花神節(jié),兒女們都著裝艷麗,精心置辦了自己的一身行頭,紅橙黃艷色加疊。而鄰座佛國來的三個人,日常打扮,挺拔而坐,做事教養(yǎng)。光是坐在那里便已是一道風景,對比起來,自己的幾個子女歪瓜裂棗得有些出不了場。
扶了扶額頭。
城主今天心里別提有多么不痛快,還是得笑意盈盈,賠著笑臉。
多南道,入席坐了下來,嘴里便塞了一顆葡萄進去,有種怡然好說話的態(tài)度,“城主可真會說話,辦事也利索。也是我們佛國的一大幸啊?!?p> 城主剛好繼續(xù)拍馬屁,笑容才到一半。
“還差些意思?!崩銍览溲裕劻寺劚形?,放回了桌案上。
其所交之犯,被挖去雙眼,拔掉舌根,咿咿呀呀地問不出個什么來。說是幾日前為了救城主而受了傷,而那些傷口都像是今日所為。滿座賓客來自五湖四海,還有異族賓客,借著花神節(jié),這城主野心恐怕不止乎此。
“尊主什么意思啊,我們陶花國可從來都沒落下一年的進貢,從來都規(guī)規(guī)矩矩,可不敢差什么意思?!背侵骱沽芰埽e辦了那么多場花神賞紅會,都沒有今日那么神經(jīng)緊繃過。
“別緊張,我說的是這杯子,通體白,茶水淡,還差些意思?!崩銍赖溃绮杷?。
一松一緊。
“哦……哦哦,來人趕緊上些茶湯來。怎么能給人家白水呢。”
趕緊招呼人換掉。
給客人白水那是暗戳戳地不待見的意思了。
“擅闖了,城主見諒?!彼f道。
“不不不,這哪來的話,三位佛國貴客的到來,讓我這都蓬蓽生輝了,榮幸至極,榮幸至極,哪有什么擅闖,不擅闖之說。來人,手腳麻利些!”
昧著良心說話,楞嚴都替他疼,所交之人是城主手下大將,廢其耳目,折損兵力,還能這么談笑風聲,老道可見。
他們今日而來,隨行不過三人,來的突然。怕不是還摸不清他們的底細,不敢輕舉妄動。
楞嚴環(huán)顧了四周人,看見了其中賓客一人臉上滿臉圖騰,腰間配著弧形短刀。
阿摩國人。
此時,那名叫“林玲玲”的“花神”,正走到那人的面前,白衫紅綴,唇紅齒白,嬌艷如血,碰一下像是會刺出鮮紅血液似的,他看著,心里似乎不太平靜。
面前的白水替換而下,已換了茶水上來。楞嚴喝了一口,微微皺了眉。
茶梗還飄在湯水上,未再動半分。
林莞被城主帶著,像主人家給來人介紹自家兒女親戚似的,迎著目光,她見到了阿摩國少年臉上的圖案。
折枝花交纏鬼面……
手微微地抖了一抖。
這圖騰,她見過,但沒有在大白天見過。
上下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來人,這圖騰顯現(xiàn)得有些太刻意了,她聽張睿恒說過,這圖騰是可以隱入皮膚下,讓人看不見的。此刻那么明顯,像是震懾給誰看似的,又像是個信號似的。
城主并沒有避諱此人的來歷,轉(zhuǎn)而介紹。
“阿摩國來的人,世人甚少知道那,長途跋涉,一路辛苦了。斯……”
“名斯達?!彼恿私幼约旱拿?。
“貴客,真是佼佼,這圖案真特別?!彼炝耸?,像觸未觸,看了一眼這滿臉的紋路,心道這要是刺上的應(yīng)該很疼吧。
那人微微低下了頭,不是很嫻熟的話,回道,“出了陶花國,便不稀奇了?!?p> 從額頭游走到肩頸,這阿摩國來的人伸手擋住了她,如影神速,力道不輕。
“貴客莫緊張,我冒犯了?!?p> “姑娘不好意思,沒弄疼你吧?!?p> “沒?!?p> 相比其他賓客的放松,不知是否因為話語不太利索,所以很是緊張,他盯著林莞的臉看,明顯有些青澀害羞,看了一眼又不敢看,又看了一眼,接過了她遞來的酒和花手環(huán),點了點頭。
城主看了,微笑著,拒絕了對方賠罪的酒,讓一旁的人幫這個阿摩國的人幫其帶上各種花卉盤結(jié)而成的手環(huán)。
手臂上也是圖騰。
一邊綁上結(jié),一邊順誦了祝福。
“謝賞紅?!蹦巧倌暾f道,話變少了。
若不是席上興起了飛花令,林莞被喊了去,這阿摩國來的少年恐怕臉蛋就要變成紅色的了。
夏巴斯在一旁看見了,目瞪口呆地,這林家姑娘到底是何許人物,這是在做什么?
這做派......
“多南你看見了嗎?是我認錯人了,還是世上這本就有雙生似的人,不久前,這人不是還抱著一幅男子的畫像,茶飯不進,甚至還要跟我拼命?,F(xiàn)在卻......”夏巴斯陡然站了起來。
多南笑笑沒接話。
這林姑娘倒是像在完成什么任務(wù)似的,若是真是這性情,剛剛為何眼神避開他們。
“想必是想跟城主做成什么生意吧。他們林家入佛國雖晚,但是能做到與幾大世家平起平坐,這生意手腕肯定多。”
“陶花國除了這些花花草草的生意,還有什么營生啊。佛像工程他們也承包了,這花草的生意也想談了,你不管管嗎?”
“管,怎么能不管。那幾個世家老頭,我早就想收拾了。正好來些新銳,不挺好?!?p> 夏巴斯翻了個白眼,知道世家?guī)讉€老頭生意做大了,將物價抬高,林家一來,打破了僵局,多南求之不得,但還是心煩,“哎,最近老是看見她,這些做派,離我遠些好?!?p> 多南沒答話,看了看遠處被賓客圍聚問候的楞嚴,保持著不冷不淡的面貌,遠近都聞名便是這般了吧。
即便是生人勿進幾個字都掛在了臉上,褐眼疏離到都快讓人感受到寒冷了,世人依舊上捧著。
此刻楞嚴目光聚焦于一處,眸子淡了淡,復雜難明。
“她,這是要走去楞嚴那了嗎?”夏巴斯吐出了剛剛進了肚子的瓜果。
“誒誒誒,著急啥。接受接受花神的祝福求之不得呢?!倍嗄侠_了夏巴斯,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坐下。
遠遠地,那林家姑娘剛贏了飛花令走到了楞嚴的身邊,娉娉婷婷地將手中的花枝放入了茶水壺中,用芊芊細手拖底,拿走了楞嚴手上的杯,倒入茶水后,轉(zhuǎn)了轉(zhuǎn)遞到他面前道,“城主問尊主,我姿色何?!?p> 楞嚴平視她,見她放下了東西,酒已多巡,人還清醒,接過了茶盞,水溫而不涼。
淡淡言,“絕?!?p> “那獻于尊主,何?!?p> 旁人一聽,倒吸了一口氣。
這真的是替城主問的,還是自己要問的。誰不知道這賽馬會上,一女子勇奪了第一,讓太子賜婚了楞嚴。
又見花神眼神微微迷離,踉蹌了幾步,水撒在了楞嚴的身上,楞嚴伸手扶住了她。
剛剛還覺得不可,但兩人撞在了一起,絕色配絕顏,這畫面有點好看了,如夢如幻似的神仙啊。
“小女子莽撞了。”
林莞呵呵一笑。
迷離一笑,更是好看了,而冷冷淡淡的尊主眼下閃過了一絲關(guān)切,轉(zhuǎn)瞬即逝。
可能是看錯了。
眾人也就覺得是玩笑之話,聽聽便笑,笑笑而散。
見她站穩(wěn)了。
褐眼的眸子收回了視線,看向她,輕輕起唇,“已有婚約,不可?!闭J認真真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林莞微微笑,蕩起了百媚生,也是同樣的手撫了他的臉,一直到了喉結(jié)處。
“這疤快要結(jié)了,尊主的傷,疼嗎?”
可有我的心那么疼嗎?
“姑娘自重。”
“哦,忘了夫人在場?!蹦恰胺蛉恕边h遠走來,已是吃醋模樣,氣鼓鼓地站在楞嚴的一側(cè),接過她的酒。
“林姑娘游戲人生,別拿我們這正經(jīng)人開玩笑了?!?p> 多南在不遠處,避了避,翹翹腳,熱辣辣地疼,不想攪和了。
一個女的,下手這么狠,力道這么大。
林莞輕輕留下酒杯給了夏巴斯,“我也不敢跟貴客開玩笑,給夫人賠罪了。”
剛剛酒力不勝,而慢了一步的城主,走到了林莞的身邊,笑呵呵地讓人將花卉環(huán)接在楞嚴和夏巴斯的手上。
“玲玲愛開玩笑話,笑笑便是,笑笑便是。”
“像成親締盟似的。”林莞打趣道,手掩在了嘴邊,朱唇微俏,誦福曲自己唱了。
花神唱歌,必然十分好聽,讓人余音繞梁吧。
眾人期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