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自是重逢淚滿纓
眼前這個圓圓臉的小丫頭......
不正是自己一直牽腸掛肚的......
“巧春?!”
怡衣驚呼出聲,揉了揉眼睛。
自己這......這是在做夢嗎?還是出現(xiàn)了幻覺?
她急忙向前走近。
天哪!
真的是自己的貼身丫頭----巧春!
巧春一把抱住怡衣,哭得泣不成聲。
“小姐,巧春好想你啊。終于......終于找到你了?!?p> 怡衣的淚,也奪眶而出。
此時此刻,自是重逢淚滿纓。
時光如水,光陰似箭,往事如風(fēng),恍如隔世......
主仆倆,執(zhí)手相看淚眼,兩顧無言,竟無語凝噎。
......
身后,耶律樺把烤熟了的肉片,夾到怡衣的碟子里。再把一片片生肉,放到鐵篦上,慢慢炙烤著。
他心潮澎湃。
其實怡衣,我何嘗不知,你一直都放不下你在慕府的丫鬟巧春?,F(xiàn)在,我讓你們主仆重逢,對于這個驚喜的安排,你可喜歡?
只要是你慕怡衣心中所思所慮所想的,我耶律樺都會盡力去做!
久別重逢,她們主仆倆,定是有很多話要說......
耶律樺站起身,走向了門口。
“邊吃,邊聊?!彼~出了門,驀地回過頭,看著怡衣,表情酷酷地說道。
“小姐,那個男人是?”
巧春心中猜到了幾分,隱隱有些不安,語氣驚訝,“是他!是將你擄走的那個強盜!”
怡衣低下了頭,隨即抬起頭,看著巧春,眸光篤定地說道:
“不,他不是強盜!他是......他是我的夫君?!?p> “小姐,你怎么了?是他......是他將你擄走的呀!”巧春滿腹疑惑,聲音也變得激動起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小姐,那......那江起云少爺,怎么辦?”
在聽到“江起云”的那一瞬間,怡衣的心,頓時難過得揪在了一起,悲涼的情緒從心底,緩慢地擴散蔓延出來。
“起云......起云他......”
可沒等她開口說完,巧春的話又再一次震驚到了她。
“不!應(yīng)該是起云少爺對不住您,小姐。”巧春抓著怡衣的手,淚流滿面,“起云少爺他......他要和昭錦郡主......成親了?!?p> 猶如晴空霹靂。
起云......要成親了?!
怡衣的心,突然痛得像是悲傷的海綿,蓄足了水,輕輕一碰便溢了出來。
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困惑,卻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句。
思緒混亂如麻,纏攪圍繞,可謂是----總難斷了。
慕怡衣臉色蒼白,沒有說話,也說不出話,更不知道該怎么去說。
此時此刻,只是怔怔得......
不知所措。
見自家小姐神情悲傷、恍惚的樣子,仿若是枝頭的一片孤葉,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飄飄欲墜。
巧春攙著她,坐在旁邊的雕花木椅上----上面還鋪著個繡了鴛鴦戲水的軟蒲墊。
但見是一對鴛鴦,在水中相互嬉戲著,繡成了形影不離的樣子。
頗有種“盡日無云看微雨,鴛鴦相對浴紅衣”的情意綿綿,也使人感到“鳥語花香三月春,鴛鴦交頸雙雙飛”的濃情蜜意。
細細瞧之,這分明就是自家小姐的繡品----繡工精致,針腳細密,色彩艷麗,栩栩如生。她是小姐的貼身丫鬟,自是了解小姐的繡法做工。
看交頸鴛鴦纏綿悱惻的樣子,看波光粼粼的水面,繡得是如此絨彩奪目、豐神宛然。
巧春能想象出,自家小姐那文雅嫻靜,低眉捻線的姿態(tài),定是恍若云端的仙子。
這一針一線中,纏綿的是繡人的情懷與依戀,這種“只羨鴛鴦不羨仙”亙古不變的情誼最讓人動心。
如若小姐過得不快樂,又怎會將寧靜、祥和、幸福、甜蜜等千百種情緒,都化為指尖的一縷縷芬芳?又怎會無語勝似千萬語?
正因為過得幸福快樂,所以這軟蒲墊,才會繡得如此巧奪天工。
巧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當(dāng)初分離時的悲傷、焦灼、絕望,一路趕來時的擔(dān)憂、期盼、興奮,如今重逢時的喜悅、驚奇、激動......各種復(fù)雜的情緒涌上心頭。
一個不敢問,而另一個不忍說。
主仆倆一時竟都沉默著,竟不知該如何表達。只是淚水,即使擦了,又會肆無忌憚地流出來......
濡濕了衣襟。
......
房間里,只有火爐鐵篦上的烤肉,冒著熱油,順著肉的紋理,一滴滴滲出來,在炭火的炙烤下,正發(fā)出“嗞嗞”的響聲,誘人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不得不承認(rèn),“自是重逢淚滿纓”這種大喜大悲情緒的消耗,令兩人都已饑腸轆轆。
剛才只顧著沉浸在久別重逢的驚喜里,深陷在那百感交集的情緒中。這會兒,才發(fā)覺,再悲傷的心情,都敵不過人的內(nèi)心深處對最原始的一種名為“饑餓”的抵御。
悲傷,總歸還是很悲傷。
可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去深思,再去掙扎。
想必自己是真的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難受了吧?
就像在和耶律樺共處的時日里,他的柔情,他的愛意,就像流水一樣,漸漸磨平、腐蝕了自己原本對他畏懼、怨恨的棱角。
所謂的“流水不腐,戶樞不蠹”,自己真真實實得,卻是做不到了。在感情的世界里,面對對方一次又一次的真情實意,自己并非圣賢,只是個凡人,怎么能做到心如止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又怎能不動心不動情?
現(xiàn)如今還懷上了耶律樺的孩子,而自己的心境也變得平靜、祥和。
她不知道巧春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她萬水千山,長途跋涉來到了大遼上京這勇毅王府里,是否已經(jīng)疲憊困頓。想必定是累了,也餓了。
怡衣把筷箸遞給巧春,示意巧春先把肚子填飽。
巧春愣了一下,終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有的真相,其實晚一些知道也好。
像現(xiàn)在這種情形,至少,可以在把肚子填飽,把饑餓驅(qū)走的這一小段時間里,還可以稍稍逃避,來享受最后一點歲月靜好的時光。
唉。
怡衣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突然有些驚訝于耶律樺的“洞察人心”,佩服起他的“老謀深算”了,感動著他的“思慮周全”。甚至,心里也感激起他對自己的“細致體貼”。
用美食來緩解悲傷。
呵,還真是學(xué)以致用。
這一招,想得很妙!
其實,對于巧春來說,能見到自家小姐就站在眼前,并且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地看到自家小姐是平安無事的。
這----
就已經(jīng)足夠了!
而且“平安無事”,比什么都重要。
巧春的情緒,漸漸平復(fù)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