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寧慎為有大才啊

　　本來一件彈劾之事，自從寧慎為開口以后，居然演變成了這樣一出鬧劇，太和殿的文臣們，以及弘治皇帝臉色都有些微妙。

　　官員們是因為大部分都拿了錢，個個屁股都不干凈，如今見寧慎為居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將其捅了出來，全都心里有鬼。

　　弘治皇帝則是因為氣的，他雖然仁善了點(diǎn)，但絕不蠢笨。

　　反而，在明朝的諸多皇帝里，弘治皇帝是那種比較多智的，聽寧慎為這么一說，又見到文澤正的表現(xiàn)，以及文臣們的臉色變化，哪里還不知道此事絕不是空穴來風(fēng)的道理。

　　當(dāng)下，他氣極反笑道：“朕倒不曾想，這件事會生出如此變化，來人，去將戶部歷年稅冊拿來，朕要好好過目一番，若是此事是真，慎為倒說的一點(diǎn)都沒錯，若不是他，朕還不知道有這些投機(jī)倒把之事，依朕看，他不僅無過，反而有大功??！”

　　果然慎為這個妹夫才是自己人啊，他家滿門忠烈，就算性子差了點(diǎn)，心也是向著朕的啊！

　　想到這，弘治皇帝怒意沖沖的看著陳秀。

　　后者心頭一冷，忍不住身子晃了晃，他是知道這件事的，但這種事并不是只在弘治皇帝這一代才出現(xiàn)的，早在開國之初便已經(jīng)成了潛規(guī)則了。

　　他自己雖然兩袖清風(fēng)，但也不管不住手下的人??！

　　正所謂閻王好過小鬼難纏，真要辦事，還不是要靠手下的這些魑魅魍魎，不喂飽他們，就算陳秀有再大的抱負(fù)，也都無處施展。

　　這事，說真的，還真不能怪他。

　　但此時……已經(jīng)不是他幾句話就能解釋通的了。

　　陳秀看著一旁站著的寧慎為，知道今日是動不了他了。

　　甚至……他自己都可能會受到牽連……

　　弘治皇帝一下令，很快太監(jiān)們就將戶部的稅冊給拿了過來。

　　殿下跪著的戶部司務(wù)文則正等戶部群臣，一個個兩股戰(zhàn)戰(zhàn)，幾不能言。

　　但越到這種時候，文澤正反而冷靜了下來，稅銀的事并不是多么隱秘的事情，是大臣們齊齊瞞著弘治皇帝，再加上上下打點(diǎn)的，所以才導(dǎo)致他渾然不知的結(jié)果。

　　但這件事只要有心去查，還是能查的到蛛絲馬跡的，想必寧慎為這狗東西，也是如此才得到的消息。

　　不過，文澤正卻更加堅信，自己做的假賬，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畢竟這不是一代人兩代人，而是數(shù)代人的努力。

　　這么大的帳，他寧慎為能看的出毛?。?p>　　絕無可能！

　　想到這，文澤正稍稍有了點(diǎn)底氣，但聲音還是有些后怕：“陛下，千萬不要聽信了些許小人的一面之辭，戶部的稅冊您看了便知，臣敢拿人頭擔(dān)保，事無巨細(xì)，不會有半分差錯?！?p>　　弘治皇帝見他信誓旦旦的樣子，臉上也變幻了一剎那，雖然已經(jīng)相信了寧慎為的話，但卻也有些動搖了。

　　若是戶部的帳做的好，查不出任何紕漏來，豈不是鬧了笑話？

　　寧慎為見此，哪里還不知道弘治皇帝的想法，不屑笑道：“笑話，你戶部的漲到處都是紕漏，凡事都有跡可循，只要稅冊在，就一定能查出來?！?p>　　這話讓弘治皇帝心里堅定了些許。

　　慎為說的對，此事一定要查個明白。

　　“來人，給朕查！”

　　弘治皇帝再次下令，很快就有專門的人開始對著稅冊查了起來。

　　這些人基本都是自幼在宮里長大的太監(jiān)，識字識數(shù)，身手也不錯，在某種意義上比錦衣衛(wèi)更要受弘治皇帝信任。

　　也只有他們來負(fù)責(zé)這種事情，弘治皇帝才會放心。

　　二十多個太監(jiān)一起對帳，但卻也還是慢了很多。

　　畢竟這些稅冊包含了整個大明，數(shù)百萬平方公里土地養(yǎng)育的人口稅物，每一年的稅冊都要用單獨(dú)的空房間才能完全放下。

　　就算是二十多個人，也得耗上幾天幾夜的時間，才能算出來。

　　這些太監(jiān)每對好一冊稅冊，便上報一次。

　　但……

　　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問題。

　　隨著他們的每一次對賬，弘治皇帝的心就涼了一分。

　　他氣的冷聲道：“給朕仔細(xì)的查，若是有任何遺漏沒有查出，朕定不輕饒?！?p>　　不過，卻沒有任何作用。

　　這些個太監(jiān)對著稅冊滿頭大汗，卻始終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很快，弘治皇帝的臉色就變得難看了起來。

　　若是查出來什么還好，若是查不出來，豈不是證明了他識人不明，專橫武斷？

　　日后群臣又怎會看待他這個做皇帝的？

　　天下百姓又怎會如此看待他？

　　弘治皇帝越想越后悔，或許……此時是朕操之過急了，不該如此魯莽，應(yīng)該徐徐圖之才是正確的做法……

　　可事情都到了這一步，說什么也晚了！

　　然而，就在這時，寧慎為卻動了。

　　他快步走到這群太監(jiān)的身邊，然后不屑的說道：“看看你們這些閹狗，這些小事都干不利索，都給本公爺放下稅冊，本公爺親自來查！”

　　本來，寧慎為是不想親自動手的，一來是怕人污蔑，二來是懶，畢竟這種對賬的事極為考驗?zāi)X力。

　　自己腦袋受過傷，要是累壞了，那可就虧大了。

　　只是這些狗太監(jiān)，也太廢物了點(diǎn)，真不知道日后這偷稅漏稅的事是不是這群狗太監(jiān)查出來的……

　　太監(jiān)們被寧慎為一腳踹開，戶部的大臣們紛紛看向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本想讓寧慎為停下，但轉(zhuǎn)念一想事情是這小子提出來的，說不定他早就掌握了什么信息呢？

　　想到這，弘治皇帝一咬牙：“讓他查！”

　　慎為啊慎為，朕可是將妹妹都嫁給你了，你可千萬別坑朕啊！

　　弘治皇帝的抱怨注定會落空，因為寧慎為腦袋里都是明朝的這些事，斷然不可能有任何錯誤，更何況他可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古人們做的假賬還能有多高級？

　　不外乎是這里加一點(diǎn)，哪里減去一點(diǎn)，制造一個看起來合理的賬面，但實(shí)際上只要他來查，絕對能查出來問題。

　　寧慎為先是拿出一部稅冊，快速的翻閱了一下，記住其中的一些信息，然后便對身邊的太監(jiān)吩咐道：“你們每個人負(fù)責(zé)做一件事，把全國各地的人口和上交的稅給統(tǒng)計出來，人口要以省府為單位，稅要以商稅銀稅地稅糧食稅等分類，然后統(tǒng)統(tǒng)交給我。”

　　這些太監(jiān)雖然蠢笨了一點(diǎn)，但是這種小事還是能辦妥的。

　　當(dāng)下，一個個的紛紛開動，按照寧慎為的要求，將這些數(shù)據(jù)紛紛以數(shù)字的方式記錄了下來，然后報給了寧慎為。

　　寧慎為則拿著毛筆，尋了章干凈的宣紙，開始計算了起來。

　　“杭州府共計二十萬戶，四十萬人，稅為……”

　　“徐州府共計十七萬戶，二十三萬人，稅為……”

　　“保定府共計十二萬戶，十五萬人稅……”

　　“南京府共計二十一萬戶，三十九萬人稅為……”

　　很快，一個個數(shù)字便被報了上來，寧慎為不停的計算，額頭滿是大汗，但眼神卻越發(fā)明亮了起來。

　　許久，他一拍桌子，將手中筆墨放下，朗聲道：“我大明共計一千一百四十六萬兩千三百二十四戶，人口六千六百五十九萬八千三百三十七口人，稅銀八百二十三萬兩，布匹七萬，其他雜稅換算成銀兩約是八百四十一萬兩?！?p>　　聽到寧慎為如此準(zhǔn)確的數(shù)字，在場的所有官員，包括弘治皇帝都暗暗點(diǎn)頭。

　　想不到寧慎為對數(shù)算一道竟然如此精通，這也就一個多時辰，竟然將一年的稅銀和人口都算了出來，不說其品行如何，單這一項，便足以稱之為大才了。

　　甚至這一刻，就連陳秀都對寧慎為高看了一眼，甚至如果不是大家在對立面，都起了愛才之心。

　　不過，卻有一人唱了反調(diào)。

　　“等等……這數(shù)字戶部早就統(tǒng)計出來了，寧慎為此舉不過是重述了一遍，這能證明什么呢？”

　　說話的人正是文澤正。

　　他一說完，弘治皇帝才反應(yīng)過來，是啊……這只是統(tǒng)計出來了數(shù)字，充其量只是證明了寧慎為的才能，可這偷稅之事卻并沒有查出分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