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口夜里風很大,四面環(huán)山樹林茂密本該將它擋的嚴嚴實實,誰知這里頭竟成了旋,就著唯一的通關(guān)道呼呼狂作,胡亂沖躥自詡為威風凜凜。
也因為是唯一的道,所以這里比起關(guān)口,更像是邊域軍,將士們輪班換崗的勤,絲毫不敢懈怠。已經(jīng)習慣了飽經(jīng)風寒,就不在意什么綠洲深海。
營帳外一直有人把守,動靜不大不小,只是帳里三人太過安靜,倒是把外面的動靜聽的一清二楚。
逃是逃不出去了,不如坐下好好聊聊。
三人分散而坐,阿婭靠著椅子,平安扣隱隱發(fā)燙,細微的熱流流竄四肢百骸,舒適溫暖——她的體力在慢慢恢復。
臉色已經(jīng)紅潤起來,微黃撲閃的燭光下還暫時發(fā)現(xiàn)不出,阿婭依舊做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凌亂的發(fā)絲配合默契的將她遮擋在一片陰影中。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生活一場大病嗎?”
鳳臨江眉眼如劍,嚴肅冷漠,如今滿眼愛意的回想著曾經(jīng)過往,鋒利也被磨得鈍圓。鳳安知也只有眉眼與他不同,眉梢如細柳,眼角上揚輕柔,應該是隨了母親,風流瀟灑。
“不記得?!?p> 最為相似的唇瓣吐出一聲冷漠的應答,父子之間的關(guān)系,比那寒江還要再冷三分。
鳳臨江一點也不在意這些,他對兒子包容大于嚴厲,雖然他常常面容冷峻使人不寒而栗。
鳳臨江自顧自說著:“你不記得了是應該的……畢竟你也算死過一回了?!?p> 這句話如平波起浪,層層疊疊,驚起一方鳥雀。講的人冷靜,不帶一絲玩笑,聽的人心如擂鼓,應聲而作。
“父親……您在說什么?”
鳳臨江像是對他和藹的笑了一下,兩人的面部神經(jīng)似乎都不怎么發(fā)達,一個笑得難看,一個驚得沒有起伏。
“你母親生你時難產(chǎn),落下一大堆病,最后在我懷里睡去了?!兵P臨江瞧著那雙好看的眉眼,人都溫和下來,“你也沒好到哪里去,病根嵌在身里,年歲越長,情況得越遭,身子小小瘦弱不堪……”
二十年前的鳳臨江,功名利祿齊身,活該春風得意,歡喜自在。
那時,他還姓安。
商戶低賤,東嘉文武強國,只有商貿(mào)薄弱,安家世世代代生意人,獨享富貴,卻無榮華。
安臨江是家族中唯一的變數(shù)。他天資聰穎,年輕俊郎,早早成了婚,二十出頭便中了舉,一路順暢的到了李華年面前,成為皇帝頭前的紅人。
家族一夜間權(quán)貴高臣爭相拜訪,如日中天。
當時的嘉瑞帝李華年,也只是個剛坐上皇位的小青年,滿腔熱血,誓要統(tǒng)一四國,做大陸的霸主。
李華年從太子時期開始背后就有一個兢兢業(yè)業(yè)出謀劃策的人,就是檀景忠。這兩人都是抱負高昂,只有安臨江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
因為入朝為官沒多久,家中妻子就有了身孕,可謂是雙喜臨門,安臨江身心愉悅,恨不能昭告天下。
“愛卿……愛卿?”
“是,陛下?!卑才R江流下一滴冷汗,他居然在皇帝講事的時候開小差,他是瘋了嗎!
“愛卿何事如此開心,何不說來聽聽?”李華年勾勾嘴角,打趣著,可細細品來,總是憋了一口怒氣在里面,他若是真敢應,下一秒就要被拖下去打個二十大板。
安臨江忙說:“陛下……臣只是覺得這事好笑,不現(xiàn)實罷了?!?p> 旁邊檀景忠陰陽怪氣道:“安大人覺得好笑,私下笑笑就是,何故當著陛下的面笑出聲,擾了陛下?!?p> 安臨江心里狂懟了檀景忠上百遍,這陰測測的小白臉可真是麻煩,不過是在朝上搶了他的風頭,現(xiàn)在就當著皇帝的面跟他抬杠,心眼比女人還小……不,女人都比不過,媳婦可比他大度多了!
李華年攔住相互不對頭的兩人,倒沒了之前的不耐,還為安臨江辯解道:“安愛卿向來謹慎嚴肅,認真處事,遇事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p> 安臨江汗顏,雖然他長了一張能嚇哭小孩的兇臉,但也不是不會笑,笑點也不是很高,皇帝這是從哪里聽來的傳言。
李華年咳嗽兩聲,表示可以回到正題。
“安愛卿,此次召你入宮商議,是為一要事?!崩钊A年把玩著手里的奏章,翻看了兩下,又蓋上。
“想必安愛卿已經(jīng)聽說過朕接下來的打算了吧?!?p> “是……陛下的決定臣不敢亂議。不過商業(yè)確實是我朝的弱項,若能強化,我朝將更加興盛?!?p> 李華年狀似隨意的點點頭,不動聲色地道:“聽說愛卿家里世代為商,商賈世家……倒是能給朕不少提議呢?!?p> 安臨江摸不準皇帝此時的態(tài)度,只能勉強承了這個贊賞,又婉轉(zhuǎn)的解釋推脫。
“陛下的意思……安大人,你是故作不知嗎?!”
檀景忠這時還不是丞相,年輕沖動,仗著自己是跟了李華年多年的老人,現(xiàn)今手底下的紅人,看不起商賈出生的安臨江,見不得他與自己爭,所以一開口,就是擠兌。
安臨江家里養(yǎng)成的好脾氣,做生意的一要誠信二要和善,雖然他兩樣都表現(xiàn)的不全面,但好歹是沾了點的,所以任檀景忠怎么爭對,他就是無動于衷。
一天天的爭風吃醋,他又不是皇帝后宮中的女人,也不是照顧飲食起居的太監(jiān),他何必爭這個。
更何況,他確實不知皇帝的意思。
“額……臣的確不知。”
“安大人,你!”
檀景忠還要再說,被李華年震了回去。
“景忠!住嘴!”
檀景忠見李華年面色不悅,訕訕的低頭,期間還白了安臨江一眼,弄得安臨江滿臉疑惑,心中又是一震腹誹。
李華年溫和地開口。
“安愛卿。”
安臨江心頭有些不安。
“臣在?!?p> 李華年站起身,加冕授冠一般氣場宏大,正式隆重。
“朕欲授卿皇商之名,替朕行走四國,置辦商會,為朕一統(tǒng)天下打好基礎!”
安臨江聽的心涼了半截,皇帝等了半天也沒見他扣頭謝恩,不滿道:
“愛卿可是有什么不愿不滿???”
他自然是有的,怎么可能沒有。
安臨江身上承載了多少輩的希望,家中長老還等著他為安家爭取榮耀好記錄家譜流傳千古,結(jié)果入朝為官沒風光幾日,又得打回原形回家做生意?
“臣……有疑?!?p> 李華年手輕擺,飛快地同意,他現(xiàn)在只想抓住這個可以利用的朝堂新人,收入麾下,這可比那些迂腐老臣好用多了。
“做了皇商,還能為官嗎?”
“愛卿考慮的是,皇商斷不能為臣……商與官,絕不能混!”李華年笑瞇瞇的說著,“愛卿是覺得,不能做官了?不愿意?”
“臣不是這個意思?!?p> “哈哈哈……愛卿大可放心,榮華富貴絕不會少。”
李華年繼續(xù)道:“朕再賜你‘鳳’姓!皇室第一商,榮華富貴,非卿一人莫屬!”
耳邊空蕩蕩的,安臨江游離于空庭之境,腦子里想著還在家中等待的妻子,未出世的孩子。窗外白雪蓋枝頭,春色難覺,抬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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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飽怎么好
借了《美人魚》里的經(jīng)典臺詞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