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兄弟之殤
“等等,陸大人?!庇嗤駜阂婈戙戅D身要走,便說道。
“余小姐還有什么吩咐嗎?”陸銘回過身,緩緩地問道。
余婉兒說道:“若是周耀今夜真的去送了信,還請陸大人不要阻攔,若要找他對峙,等他回到余唐鎮(zhèn)再說?!?p> “這是為何?”陸銘問道。
“將計就計!”余婉兒只說了四個字,陸銘便已經明白,魏云龍說的后天出發(fā),僅僅是為了讓周耀把這個假消息送出去。
陸銘回到房內,成懷安和周耀尚未睡去,見陸銘回來,兩人便坐起問道:“大哥,余大人為何找你前去?”
“哦,沒什么,只是叮囑要時刻保護余小姐的安危?!标戙懸妰扇藛柶?,便編了一個理由。
”大哥,咱們如此辛苦準備,就想早一日將這案子破了,可魏大俠卻一定要推遲一日,小弟實在不明白?!爸芤苏约旱恼眍^,似有意無意地問道。
聽到周耀的問話,陸銘遲疑一會,說道:”此事,魏大俠說的,有些道理,咱們還是穩(wěn)妥些為好?!啊?p> ”我看吶,遲一兩日倒也是好事,這幾日來回奔波,我是累得不行,大哥,周耀,我可要先睡了。“成懷安將被子往頭上一裹,不多久便打起呼來。
周耀打了一個大哈欠,躺下來,也說道:”大哥,我也睡了,你也早點休息?!?p> 陸銘嗯了一聲,心中五味雜陳,看了看躺著的成懷安和周耀,也只好睡了下去。將被子搭在身上,眼睛卻微睜,始終留意著周耀躺著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周耀便起身,看了看陸銘和成懷安,見兩人已經睡著,便從被子爬起來,穿好衣服,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
陸銘見周耀出門,心中咯噔一下,看來,魏云龍的擔憂果然是真的。陸銘輕輕嘆了口氣,起身悄悄跟在周耀身后。
周耀出了余府,一路向西,又出了余唐鎮(zhèn),往西走了兩里,來到一片樹林,在一棵樹下停住,幾下爬上樹梢,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一柄飛刀,將紙條釘在樹干上。又躍下樹來,急急地往回走。
陸銘躲在黑暗處,將這一切看在眼那里,雙手卻不斷地哆嗦起來,周耀當上錦衣衛(wèi),整整五年,這五年里,陸銘一直將其當作親信,極為信任,想不到他竟然在這個時候背叛自己。陸銘的心冷到極點,雙手握拳,緊緊地攥住,憤怒一點點地累積,直到將自己的雙眼漲紅。
見周耀漸行漸遠,陸銘想起余婉兒的交代,便立刻加快腳步,離開樹林,先一步回到余唐鎮(zhèn)的入口,坐在牌坊下,等著周耀。
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周耀也回到余唐鎮(zhèn),突然見陸銘坐在那里,顯得異常驚慌。陸銘見周耀回來,緩緩地站起來,走向周耀,低沉地問道:“你,干什么去了?”
“大哥,我……”周耀見陸銘盯著自己,眼神卻異常的冰冷,開始向后退了幾步。
“說!你到底干什么去了?”陸銘繼續(xù)緩緩走向周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咬著自己的牙齒,咯咯作響。
周耀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經敗露,便將手按在自己的刀上,聲音顫抖地說道:“大哥,我也是被逼無奈……”
陸銘見周耀的手放在刀把上,冷笑了兩聲,說道:“怎么,你是想殺我嗎?”
“大哥……”周耀又后退幾步,將刀抽出,橫在胸前,說道:“大哥……真的不要逼我……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
陸銘見周耀對自己拔刀相向,心中悲憤異常,看著眼前這個跟了自己多年,生死相交的兄弟,想起一起辦案的種種,危險之時的相互扶持,怒吼道:“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么?”
周耀見陸銘如此憤怒的問自己為了什么,突然間也激動起來,大聲說道:“大哥,若是你的父母雙親尚在人世,胞弟剛剛婚配,有人以你家人威脅,你會怎樣?!”
“不管怎樣,我只知道,我一定不會背叛自己的兄弟!”陸銘說道。
“大哥,你陸家在皖北聲名遠播,家族里高手如云,而且你為了查案,整日在外奔波,也未曾婚配,你自然是不怕。而懷安是個孤兒,自始自終,都是孤身一人,了無牽掛。但我不同,我雙親健在,還有一個弟弟,如今弟媳也剛剛有孕,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有牽掛,為了他們不受威脅,我只能這么做!”周耀看著陸銘,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眼中竟然閃著淚光。
陸銘不等周耀說完,便說道:“那我們就不算兄弟,不算你的家人嗎?”
周耀聽到陸銘的話,呆住了,一時間淚流滿面,低頭放聲大哭:“大哥,我知道,我對不住你??墒俏艺娴臎]有辦法了?!?p> “他們什么時候找的你?”陸銘現(xiàn)在只想弄清楚周耀到底是什么時候背叛的自己。
周耀抬起頭,說道:“是咱們剛剛開始查這個案子的時候?!?p> “那這半年里,咱們毫無進展,都是因為你?”
“是,每到他們出現(xiàn),都會告訴我在什么時候使用他們給的迷香,讓咱們昏睡過去?!?p> 陸銘心道,怪不得半年來,從來沒有抓到過這些人的任何把柄,又想起錢掌柜的事情,便問道:“錢掌柜什么都不肯說,也是你威脅的嗎?”
“大哥猜的不錯,那日小弟借故離開一會,在錢掌柜去鋪子的路上,遞給他一張紙條,讓他什么都不能說?!?p> “那咱們進了襄陽,去套袁掌柜的話,那些人便隨后殺了袁掌柜,也是你泄漏了咱們的計劃?”
“大哥,不要問了,都是我,都是我做的……”周耀見陸銘緊緊逼問,自己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不由自主地抱住頭跪了下來。
突然間,周耀似乎想起了什么,便站起身來,將刀舉起,向著陸銘砍了過來。
陸銘見狀,將刀抽出,與周耀打了起來。周耀臉上的淚流個不停,每一次出刀卻都只是故意砍在陸銘的刀上,陸銘每接一刀,都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三十余刀過后,周耀將刀用力抵在陸銘的刀上,輕聲對陸銘說道:“大哥,我活不成了,也不想活了,他們一定就在附近看著咱們,只有死在你的手里,他們才不會再糾纏我的家人。兄弟求求你,幫我最后一次。”說完,將刀抽回,再一次砍向陸銘。
陸銘聽到周耀這么說,心中一陣悲痛,周耀一旦被發(fā)現(xiàn),對他們來說就再也沒有了價值,一定會被滅口,但若是死在自己手里,那些人或許會放過他的家人一馬,但捫心自問,自己怎能下的去這手。
陸銘覺得這些人的手法太狠毒,可到現(xiàn)在周耀也沒有說出那些人的真正身份,便將刀壓在周耀的刀上,輕聲問道:“他們到底是誰?”
“大哥,小弟知道的,都已經說了。求求你,殺了我!”周耀看著陸銘,眼中充滿了哀求之意。
陸銘見此時的周耀一心求死,便不再問,大喝一聲,硬生生地將周耀的刀劈斷,將刀尖向前一遞,扎進周耀的腹部。
此時的雨越下越大,周耀腹部的血一點點流出,順著雨水流到地上,陸銘見自己真的將刀刺進了周耀腹內,便松開刀,向后踉蹌地退開兩步,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
周耀的嘴角也漸漸流出血,緩緩地跪下來,看著陸銘,說道:“大哥……將軍山那里……一定……一定要萬分小心……”說著自己用雙手,一用力將刀抽出,丟在一旁,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謝謝大哥……小弟……解脫了……”說完,便向旁邊一歪,倒在地上。
周耀周圍的地上,已經被血水染紅。陸銘則重重地跪在地上,仰天長嘯。
此時,魏云龍半夜起身發(fā)現(xiàn)陸銘不在房內,心中擔心,便外出四下搜尋陸銘的蹤跡,到了牌坊那里,見陸銘雨中跪地不起,趕忙上前來。這才發(fā)現(xiàn),周耀已死,而陸銘雙眼放空,任由雨水打在臉上,一動不動。
魏云龍站在一旁,喊了幾聲陸大人,陸銘這才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魏云龍,說道:“我殺了他……是我殺了他……”
魏云龍將渾身無力的陸銘攙起來,說道:“陸大人,此事不怨你,你也是不得已……”
陸銘并不答話,又繼續(xù)蹲下來,將佩刀拾起,放回腰間,一把將周耀的尸身抱在懷中,緩緩地向遠處走去。
魏云龍見狀,緊跟在陸銘的身后。
陸銘走到一塊荒地,將周耀放下,將自己的佩刀抽出來,一刀接著一刀,在地面上挖了起來。
過了許久,陸銘挖出一個一人來長的深坑,便回身,在周耀胸前的衣服里,將一枚錦衣衛(wèi)令取出,放在自己的懷中,又將周耀抱起,緩緩放進坑里,一把土,一把土地將周耀埋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陸銘突然間大哭起來,雨水順著他的臉流下來,已經分不清楚,那些是淚,哪些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