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幾年前的故事?！?p> 滿飲下一杯酒，面容一半被光明點亮，一半被黑暗隱藏的皮斯沉默了半晌，吐出憋悶于肺腑之間的郁氣，在昏黃的燭光中，開始了他的講述。
他的大弩擱在一旁的弩架上，損毀的半弧型圓盾裝置被拆下擱置在一旁，細(xì)密的劃痕在燭火的映襯下，泛起了幾道冷光。
在他座位的對面，城市的詢證官，奈爾，拉拉米爾，以及奧維斯，都停下了手中的作業(yè)，聚集在這不大的屋子內(nèi)，安靜地等待著接下來的話語。
“我在十多年前的時候，曾經(jīng)有過一段加入傭兵團的經(jīng)歷?！?p> 皮斯給自己的杯子又是倒上了滿滿一杯透明廉價的酒液，看著晃動的酒面，聲音略顯低沉：“最初，那是一個只有三個人組成的小團隊，當(dāng)時的成員只有我，還有我的兩個朋友。一個是森精靈，霜葉，一個是人類，蓮。我們?nèi)齻€因為某個任務(wù)碰巧湊在了一起，而后成為了很好的朋友，甚至認(rèn)為可以一直這樣下去，直到一方的生命終結(jié)于病榻之上。
“那時候的我們都還算是剛剛成年的孩子，都是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模樣。不全是為了錢去冒險，去接受任務(wù)，更多的只是為了賺個名頭，在天南海北地闖蕩的同時，順便找兩件有意思的事去做做，只要大家都可以在一起，無論是什么都可以。
“當(dāng)然，有的時候我們也接不到什么任務(wù)，畢竟只是個三人的小型團體，沒什么名氣，也沒做出過什么值得人銘記的大事。就和別的傭兵團一樣，多數(shù)是去處理那種沒人愿意接受的臟活，以及協(xié)助城市的衛(wèi)隊對周邊的威脅進行一定程度上的清理，使其始終處于掌控的范疇
“——又或者，我們其實比別的同行們混得更差。
“我們甚至接不到那種常見的護衛(wèi)任務(wù)。那些需要招納護衛(wèi)的貴客多數(shù)時候更加傾向于選擇那些有名的大團體，畢竟他們更能保證安全，而且還兼具效率與質(zhì)量，哪怕選擇他們所需要付出的金錢更多。
“不過我們也不在乎這些，只要日子過得開心就行?！?p> 皮斯將滿杯的酒液又是一口飲下：“后來我們干了件大事?！彼D(zhuǎn)頭看向坐在身側(cè)的四人，“八年前，與草原王庭的那場戰(zhàn)斗你們還有印象嗎？”
詢證官和奧維斯都是點了點頭，奈爾遲疑了一下，也跟在點了一下，而坐在一旁的拉拉米爾則是完全沒有聽見他在說些什么，思維早就發(fā)散到了躍動的燭火上，小小地打著哈氣，身體不安定地打起了擺子。
“那斬首行動呢？”皮斯借助問道。
“一夜間將指使戰(zhàn)斗進行的幾位王首斬落，間接導(dǎo)致了草原王庭染指加萊國土的計劃破落，甚至不得不選擇議和的，那次‘?dāng)厥仔袆印俊眾W維斯?jié)M臉驚訝地發(fā)出了極大的聲響，震得昏昏欲睡的狼姑娘一下子驚醒了過來，惱怒地瞪視著他，“我聽說過那事。只可惜當(dāng)時我正被禁足在家里幫忙，只能依靠輔助后勤來參與進那次的保衛(wèi)戰(zhàn)，沒想到這事卻是你做的！那真是太厲害了！”
“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我的朋友。”他勾動了下嘴角，明明露出的是笑容，眼神卻黯淡了下來，在眼底浮現(xiàn)了一絲懷念，“蓮負(fù)責(zé)主攻，他的火魔法非常厲害，還有一手漂亮的刀術(shù)，基本上可以解決掉大部分的敵人。再加上霜葉一手精巧的弓術(shù)，沒有任何人能夠在他們兩的聯(lián)手下逃脫。而我只能作為他們的輔助，幫助他們能夠順利地從暴動的軍隊中心安全撤離。”
“那真是一次壯舉，皮斯先生?！痹冏C官斟酌著開口，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一份明顯的敬意，“這座城市，還有生活在加萊領(lǐng)土上的人民們，都會感謝你們的默默付出?！?p> 皮斯坦然地接受了對方的敬意，神色沒有變得高傲，也沒有變得更加謙卑：“我們并不是期待著任何人的謝意，我們只是想要終結(jié)這場沒有必要的戰(zhàn)爭，順便保護下我們的家鄉(xiāng)?！?p> “但這是一次轉(zhuǎn)折點?！彼@樣說道，目光映照著火燭，似乎陷入了長考。
“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不斷地有著各色各樣的人找到了我們，申請加入我們的小團體。我們和霜葉一開始都是不同意這么魯莽的舉措的，這與我們最初的目標(biāo)相違背。
“那些人都是追逐名利的人，他們帶著黃金、珠寶，還有一些帶著他們自認(rèn)為珍貴的事物前來，企圖誘惑著我們，期待著我們被貪婪的欲望蒙蔽住雙眼的清明，甚至還有人開出了紅燈場的下作條件。
“他們的皮囊充滿著腐臭，他們的雙眼昏黃，口舌間滿是荊棘利刺，胸腹間污泥滿溢。握劍的人虎口不見劍繭，拉弓者雙臂無力。他們只剩下了追逐名利的頭腦，以及漆黑的心腸。眼見利誘無法成效，甚至還威逼要將我們的名聲搞臭?！?p> 皮斯說著又是仰頭倒下滿杯的劣酒，仍由那泛酸的苦味充溢喉舌，在自己的肺腑之中灼燒擴散。
“然后呢？是他們做了些什么？還是……”奈爾推開一旁歪斜著靠在他身上的拉拉米爾，疑惑地發(fā)出了詢問。
被問詢的皮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都不是，又或者都是。
“在那之后的幾天，蓮?fù)蝗换貋韯裾f我們，說是放寬一下條件，加幾個人進來試試。他說，我們的團體畢竟太小了，很多需要人數(shù)的任務(wù)都無法接任，而他最近也要和之前互相看好的一名女子成婚了，現(xiàn)在急著想要用錢。
“這理由成功地說服了我們。確實，因為我們只是一個小小的三人團體，雖然我們確實在那之后可以接到更多，質(zhì)量更好的任務(wù)，但有礙于人數(shù)的原因，絕大多數(shù)的來者只能尋找雇傭我們的同時，再雇傭上另外一隊人數(shù)上足夠，只有實力稍微差上一些的團隊。
“這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我們的發(fā)展，也平白樹立下了幾個仇視我們的敵人——盡管這只是他們單方面的仇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