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柜裂開后所顯露出的幽深通道內(nèi)，穩(wěn)定的綠色火焰照亮了螺旋向下的道路，無數(shù)重疊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黑暗中響起，帶來了并不屬于微薄的些許人氣。
于是一直向下，向下，直到再無可下之地。
向著前方探尋，星點的光從遠(yuǎn)端飄忽地亮起，逐漸擴(kuò)展，使得這略顯壓抑閉塞的通道也重新變得寬敞起來。
飄渺動聽的嗓音從遙遠(yuǎn)的遠(yuǎn)方響起，逐漸靠近，卻又始終不勝清晰，在四周淺淡地徘徊著，時隱時現(xiàn)，尋不見蹤跡。
抬起眼，無盡的海藍(lán)成為了主宰此間的唯一色彩。
明亮的光從半透明的朦朧天幕上垂落，就像是在頭頂之上漂浮著一個波光粼粼的夢。
“這里是存放有祖輩遺留下的事物的地方，是我們家族代代守望著的遺憾，是無數(shù)人所要追尋的傳說所遺留下來的最后饋贈，也是我那些年輕的學(xué)徒們，長久以來都未曾有所了解的真實之地?！?p> 清冷悅耳的聲音在地下的空腔內(nèi)回蕩著，走在最前方引路的嬌小精靈點亮了壁燈，小小地吸了一口氣，轉(zhuǎn)過身，平舉的手指向自己身后那正發(fā)射著朦朧光華之物，眼瞼微垂，神情黯然地同跟隨在自己的身后的三人低聲述說：“這就是由我們的祖輩所遺存下的，來自那尾人魚的最后之物?！?p> 順著她手指向的方向望去，在這不知是不是自然形成的地下空腔內(nèi)搭建而出的圓形房間正中，無法被辨認(rèn)出材質(zhì)的灰白色立柱筆直地矗立著，無數(shù)大小不一的孔洞與細(xì)小尖刺突兀地生長于表面，卻又使其整體呈現(xiàn)出一種恰到好處的骨質(zhì)美感。
這一立柱的頂端呈現(xiàn)出半包的爪狀，將那盈滿了水藍(lán)色微光的透明球體輕盈地托起，于這深邃動蕩的暗藍(lán)中，投影出迷離的淡藍(lán)色光華。
沉湎已久的，宛若人魚于深海中長眠時最后所做的夢境，盡管微小得像是那些一戳就破的水泡，卻又真切地存在于此，從中傳出來自久遠(yuǎn)之前的歌。
仔細(xì)向著其中凝望，碧浪的波濤溫柔地蕩漾著，浪濤的前端泛起細(xì)密的白沫，虛幻的人魚之形自在地游弋在動蕩的水花間，又時不時從平整如鏡的海面中抬起頭，向著遙遠(yuǎn)的歸處投去飽含無盡思念和向往的一眼。
于是，她便唱起了未知的歌謠，輕緩而飄渺，倚靠在裸露于水面的灰暗礁石上，用漂亮的魚尾隨意地波動水面，將倒映著月光的水色揉碎成銀白的一片。
“她在唱什么？”
從怔然的凝望中回過神，索菲亞下意識地側(cè)過頭，發(fā)出疑問。
艾潔娜面帶遺憾地?fù)u了搖頭：“從未有人知道，即便是我們的祖輩也從未有所了解?！?p> 她將視線從那透明的球體表明移開，望向被自己的話語吸引過注意力的三人：“那條人魚消失在大海的深處后，沒過多久，那位祖輩便聽說了對方的傳聞，來到了這里。
“那時候的人魚港還不叫人魚港，只不過是個有著簡陋的沙灘和丑陋凸起的石頭外，幾乎什么都沒有的海邊小村罷了。他買下了這片空無一物的沙地，招募了人手，建造起房屋和需求的設(shè)施。當(dāng)然，首先是海濱?；蛟S是希冀著在之后的某一天，那尾人魚再次回到陸地之上的時候，能夠看見一個全新的與眾不同的美好世界吧？
“可惜，他并沒有等到。即便是城市已經(jīng)造好了無數(shù)年，有著越來越多的人慕名前來，在這里扎下了根，過去的那尾人魚也再也沒有在近海出現(xiàn)過?！?p> “而后有一天，他從碼頭乘著小船，揚起帆，獨自一人離開了這里，再也沒有回來。”
停住了話語，艾潔娜緩緩搖頭。
若有所感，奈爾問道：“是中間發(fā)生了什么嗎？”
“或許是吧？誰知道呢？”
身旁，艾潔娜的姐姐微微揚起頭，認(rèn)真地望著那在頭頂涌動不息的海濤，似乎想要看穿那動蕩的深藍(lán)，面色無悲也無喜：“也許是在海上遇見了什么意外，也許是重新找到了那尾人魚，又或是去了新的地方……總之，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也沒什么人記得他的存在了，只留下了一本寫滿了字詞的書冊——就是之后被改編成‘人魚之歌’的那本——還有這一顆，據(jù)說是那尾人魚離去前最后落下的一滴眼淚——誰知道呢?！?p> “人魚……也會流淚嘛？”
面對疑問，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再沒有人見過那一尾人魚了，連帶著那一支一起。
“或許是已經(jīng)消失在了大海的深處吧?！?p> 她揮了揮手，雙手插進(jìn)了出門時匆匆披上的大衣兜里，轉(zhuǎn)身循著原路向上返回：“之后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艾潔娜，姐姐我先回去工作了。
“還有兩位，記得看完把書還來……”
隨著話音逐漸模糊減小，伴著朦朧的微光逐漸消失在拐角之后，清脆的腳步聲也遠(yuǎn)去了。
收回視線，還未等兩人說些什么，艾潔娜率先道歉道：“家姐一直就是那樣，還請不要介意?！?p> 索菲亞：“……你和你姐姐，其實關(guān)系很不錯吧？”
艾潔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于是說是很不錯，不如說是姐姐一直在單方面地照顧著我吧？別看姐姐說話總是很直的樣子，內(nèi)心其實可溫柔了。
“我小時候身子弱，從小到大給姐姐添了不少的麻煩，就連家里將要指派人繼承家業(yè)的時候，也是姐姐主動提出放棄的。仔細(xì)想來，反倒是我一直沒怎么想到要幫助或者回報姐姐，有時候甚至因為意見與她相左而鬧脾氣，真的是……”
她有些害羞地伸手托起了自己的腮幫，捂住了迅速被染上霞色的面頰，長長的尖耳在動顫的發(fā)絲間不安地動彈著，眼看著就差腦門上冒煙了。
好半天，她深吸了口氣，強(qiáng)迫著自己冷靜了下來，將被虛托在灰白色石柱頂端的那顆小小球體用雙手捧下，鄭重地交到索菲亞伸出的雙手里，隨后向后退了半步。
“這是……”
雖然有所預(yù)料，但在正式接手之后，索菲亞的心中仍舊滿是啞然。
嬌小的精靈露出了小小的微笑：“我其實，能夠聽到每一個人心底的聲音，干凈的，或是帶著繁雜的欲念。而在我的感應(yīng)里，你們心底的聲音則清晰地告訴了我，你們是干凈的、真誠的朋友，是被自然所認(rèn)可的存在。你們來到了這樣，是需要尋找一些隱秘且具備某種力量的事物，以及一些幫助。
“那么，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應(yīng)該就是你們所求的其中一件吧？”
她又往后退了一步，而后，又是一步。
直到站在滿是碧藍(lán)的海色蒼穹之下，她才停下了腳步，凝視著兩人的身影，提起裙擺，神情鄭重地行禮：
“精靈將會是你們遙遠(yuǎn)的朋友，而你們所行的一切，都將會被銘記?！?
姚如冰
難頂，越接近結(jié)尾越難寫，而且還是在砍掉了很多劇情的情況下……真是禿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