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昭和有時候會偷偷跟著赫然禮云到地宮去,她本來以為自己會看到什么血腥的場面,但大多數(shù)時候赫然禮云只是坐在那個滿身是腐肉的大王子對面,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fā),像是在想著什么。
“大哥,你還記得嗎?”赫然禮云抬起眼睛,看向大王子,又好像不是在看他:“我最剛開始不被父王待見,一頓飽飯都吃不上,你偶然看見,就把那群奴婢打了一頓。那時候,你牽著我說,我是你的弟弟,定不會讓我受了委屈。”說著,他拿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嗤嗤的笑出聲來:“你是怎么狠心下那樣的毒手來對付我?就為了那么一個王位?”對面的人聽見他的聲音,想抬頭看看,可是提不起力氣。
赫然禮云嘆了口氣,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衣服:“我走了,大哥,下次再來看你?!彼菢釉频L(fēng)輕,就好像真的只是問候一個許久不見的兄長。
昭和知道赫然禮云這王位會不穩(wěn),但沒想到造反回來的這么快,還沒有任何理由。
她在宮殿里看著地圖著急,嘴里罵著連祁部落的首領(lǐng)連祁鈞就是個流氓,古來今往造反總得要找個什么由頭,連祁鈞倒好,只說自己心情不好要把赫然禮云踢下來就舉兵來了,真是個土匪。
赫然禮云瞧著昭和罵著人的樣子,沒忍住笑出了聲。“你笑什么?”昭和氣不打一處來:“你能不能有個漠北王的樣子,我這是在幫你守住領(lǐng)地,你不知道幫忙,還笑!”
赫然禮云聞言笑得更大聲了:“你還真是不要臉,到底是為我守,還是為你自己守?”昭和臉一紅,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又轉(zhuǎn)過頭憤憤地說:“你這還沒死呢,當(dāng)然是為你守!”赫然禮云安靜了,細細的琢磨了一下昭和說的話,他覺得很有道理。
赫然禮云湊過去,看著昭和排兵布陣:“連祁鈞從漠北西部過來北部,最近的路就是云門關(guān)。云門關(guān)地勢兇險,宜守不宜攻,我們將領(lǐng)再不濟,他要想沖過來也需半月的光景,到時候他的人馬也一定受損。若他想保險一點,繞過金河也是可以。我們就在三個地方設(shè)防,先堵他來路?!彼┝艘谎?,沒多大意見。
昭和見他不動,狠狠掐了他一下:“愣著做什么,還不快下令,你要等他打進來再做什么嗎?”赫然禮云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一樣:“哦,我都忘了我是漠北王了。”
八月二十六,赫然王部與連祁部落兩兵相遇,戰(zhàn)爭開始。
九月十三,赫然王部大捷,漠北王意圖招降。連祁鈞惱羞成怒,稱死不投降,所有兵力派出,一舉進攻漠北北部。
赫然禮云看著下面跪著的屬下,聽他說完最后一句話:“連祁鈞說您不過是個靠女人登上王位的孬種,說他要親自......殺了您?!?p> 赫然禮云笑了,他當(dāng)著滿宮殿的人,很嚴(yán)肅地說:“連祁鈞說的不錯,本王確實是靠著大妃登上的王位?!睕]有人敢說話。
昭和在寢殿里,聽說連祁鈞派出全部兵力的時候嘴角一抽:“還真是個瘋子?!辨九q豫了一下,接著說道:“他還揚言說王是因為您才登上的王位?!薄按笸跏裁捶磻?yīng)?”昭和有些好奇,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很厭煩別人說自己吃軟飯嗎?
“......大王說他說的對?!?p> “......“昭和扶了扶額頭,原來全是瘋子。
九月末,兩兵交戰(zhàn),平。
昭和看著報上來的死亡人數(shù),眉頭一直沒有松開。在這樣下去,無非是兩敗俱傷。
偏偏他們的王倒是不緊不慢,每天悠哉的很。昭和一想到這,就氣得發(fā)抖。赫然禮云感覺到昭和的怨念,放下手里的葡萄湊過來。他仔細的看著地圖和從戰(zhàn)場送來的情報,笑了:”這樣硬打下去不是辦法,我們要智取?!罢押涂粗藗€白眼:”我當(dāng)然知道要智取,你有什么辦法?“
赫然禮云指著地圖上的一處說:”瓊錦山山勢不高,可山寬地大,便于隱藏埋伏。只要安排我們的大部分兵力埋伏在這里,抽出一小部分來引他們?nèi)肷?,到時候等他們?nèi)歼M去,我們在外一圍,放火燒山,不就好辦了?“
昭和聽了,仔細的想了想:”倒是個好主意,可讓誰來做誘餌呢?“
“這個誘餌人數(shù)不能少,否則敵人不會信。而且,我們要燒山?jīng)]有時間去讓他們突圍或者是救他們出來,”赫然禮云看了看昭和的臉色繼續(xù)說:“誘餌,不能由我們漠北出人。”
昭和猛地抬頭:“你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靠你登上的王位。若讓漠北人來當(dāng)誘餌,你覺得他們不會以為是你的主意?等我死后他們會聽從與你?”赫然禮云覺得她還是太單純了,有些不屑。
“可這是你漠北的戰(zhàn)事,憑什么讓我喻國的人來送死?”昭和看著眼前人的嘴臉,恨不得撕了他。
“憑什么?我們兩地聯(lián)姻,出了事你就想逃?我的大妃,用幾萬人換一個漠北王位,這買賣,值得的?!?p> 昭和跌坐在椅子上,她明白,赫然禮云說的都對。可她不忍,如果真的要喻國的人來,白白送死不說,還落了個灰飛煙滅,連尸身都不能回歸故土。
“我這只是一個主意,具體做不做,就看你的了,大妃。反正,這漠北王是不是我做,于我沒多大關(guān)系?!焙杖欢Y云嗤笑一聲,打了個哈欠,往殿外走去。
“等等,”昭和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我這就給父皇寫信,請他派兵?!焙杖欢Y云挺住,背對著昭和,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這王位,就算我不稀罕,也不能讓你們白白就得了,怎么著也要出點力。
昭和拿起筆,一字一字地慢慢寫。她知道,父皇一定會出兵護住漠北,他貪圖了十幾年的地方,眼看著到手,怎么就此放棄。
殿外的陽光還很毒辣,昭和寫完最后一個字,蓋上自己的私章,只覺渾身冰冷。
我已無顏面對喻國的父老了,她想。
哪怕一輩子吃齋念佛,也洗不清她滿身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