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趙允黎往前走了幾步，發(fā)覺昭和沒跟上來。她回頭，看見昭和呆呆的抬頭不知道在看什么。趙允黎急性子地拽住她的手往霍府里拖：“是你要看的，又這么拖拖拉拉的做什么？”
前廳里設(shè)的是霍然的靈堂，他的牌位上寫著“先夫霍然君之位”。霍然的棺木擺在前廳中央，昭和來得及時，還沒有下葬。昭和走上前，伸手撫上霍然的棺木。棺木冰涼，上面有著復(fù)雜的花紋，很莊重。盡管昭和知道霍然的尸身在漠北，但她還是覺得霍然已經(jīng)回來了。
“阿諾姑娘？”慕璟不是何時來到了前廳，她起先只是疑惑的看著這個遮住了臉的女子，后來瞧見了她的眉眼，越發(fā)熟悉，這才想起原來她看過她的畫像。
昭和驚訝的抬起頭，她的名諱知道的人不多，這個女人是誰？趙允黎悄悄湊到昭和身邊：“這是霍然的妻子，永順王府的嫡二小姐。”昭和細(xì)細(xì)的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眼睛紅腫，面容悲傷，卻依然保持著很好的儀態(tài)，不失禮數(shù)，果真當(dāng)?shù)闷鹌疥柡钍雷渝?p> 昭和溫順的低下頭行禮，這么好的女子才配得上霍然：“見過平陽侯世子?！?p> 慕璟笑笑，上前扶起她，壓住心里的悲傷輕吸一口氣：“我見過三郎為你作的畫像，果真跟真人一樣。”昭和咬著下唇，她覺得自己太罪惡。
“聽說你嫁了人，還特意回來看望三郎，我替他謝謝你。”慕璟說著，還了一禮。昭和忙攙住她，還沒開口說什么，就有人趕了過來：“世子妃，王妃過來了?！?p> 話音剛落，就見永順王妃滿臉是淚的進(jìn)來，嘴里還說著我苦命的兒啊。慕璟抱歉的沖昭和笑笑，讓她自便。然后走過去扶住自己的母親去了偏廳，邊走邊為母親拭淚。
永順王妃坐在椅子上握住慕璟的手，哭著說：“我從兆山寺禮完佛回來，就聽到了這個消息。我的兒啊，苦了你了......”慕璟苦笑著那錦帕給母親拭淚，安慰道：“母親，女兒不苦。您別哭了，女兒好不容易才緩過來，您再這樣女兒又該止不住了?！?p> 永順王妃見自己的女兒這般懂事，心里的難過又深了幾分，但她還記得自己不顧王爺?shù)淖钄r，死活要來的目的：“璟兒，待這霍然的喪事一過，咱就離了這霍家回家去母親再為你尋一個好婚事?！蹦江Z聽了母親的話，臉上有點動怒，她站起來：“母親這是說什么，霍然才剛走，頭七都還未過，我怎么能做出這種事？”
王妃見自己女兒動了怒，忙說：“璟兒，娘知道這時候不該說這件事。但是你還小，不到二十。憑你的容貌才學(xué)和咱們的家室，配誰都綽綽有余。你放心，有爹娘在，沒人敢說你分毫?！?p> 慕璟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母親，您來要只是為了這件事的話，就請回吧。我公公他身體還不好，我還要去照顧?！?p> “璟兒，這霍府一家老小，病的病，殘的殘，讓你自己一個人撐起這些，為娘怎么舍得？”永順王妃說著又開始痛哭起來：“你不能把自己一輩子都耗在這霍府上啊，霍然死了，你沒有在這的必要了啊，璟兒！”
“一個女人不能一輩子就葬送了?！?p> 慕璟眼里含淚，她握緊手中的錦帕，指甲差點嵌進(jìn)手心里：“母親，我既嫁了霍然，這一輩子，不論生死，都是霍然的人?！?p> 王妃哽住了，她的女兒果真長大了，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果真是不在自己身邊長大，她覺得，女兒比常人堅強(qiáng)得多：“來的時候，你父親和祖母都阻攔我，說你一定不會回來。我還說他們不疼你，我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我疼。如今看來，倒是母親一點也不懂你。”
“這條路很難的，你不后悔嗎？”王妃問她，慕璟站在那，慢慢平復(fù)自己的心情：“娘，我不后悔。霍然說過的，讓我等他回來。”然后，她對著母親笑了，像是一個孩子吃了糖滿足的笑：“既然都答應(yīng)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昭和躲在門后聽著慕璟說的話，心口堵著，讓她順不上氣來。
“誰？”霍明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昭和頓了一下，她慢慢轉(zhuǎn)過身體，對上霍明的視線。
霍明認(rèn)出她來了，他沒有開口問什么，只是轉(zhuǎn)了方向推著輪椅走了。昭和嘆了口氣，跟了上去。
兩個人停在一個涼亭里，入了秋，這涼亭的風(fēng)有些大，昭和縮了縮脖子。
“你不覺得你該解釋點什么嗎？”霍明終于開口。他不是個傻子，三弟的死訊一傳回來，他就明白了，他們都算錯了。哪里是什么充個面子就回來，原來只派兩萬人是因為瓊錦山缺一個誘餌。這幾天晚上，他看著漠北的地圖，心痛不已，為什么沒有阻攔，為什么自己放任三弟，為什么自己把一切想的那么簡單？
昭和一開口，已經(jīng)是哭腔：“霍明哥哥，我不知道是他，我若是知道......““你的意思是，若是別人你就可以心安理得讓他們?nèi)ニ退?？”霍明覺得自己還真是看錯了昭和，還是說，不管是誰，若是進(jìn)了宮廷，都會變的不擇手段:“這都是我喻國的戰(zhàn)士，憑什么為你的野心白白死于異地，還落了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霍明動了氣，咳嗽起來，面色有點蒼白。他緩了一會，又開口道：“自你出嫁后，霍然就跟丟了魂一樣。旁人看不出來，我當(dāng)大哥的還看不出來嗎？昭和，別告訴我，你不知曉他的心意。你呢，你到底愛過他沒有？“昭和哭了，她搖著頭，淚水浸過臉上的錦帕顏色深了幾分：”我不知道，霍明哥哥，我不知道啊?！摆w允黎說自己該喜歡霍然的，母后也說自己喜歡霍然，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該對霍然有意。她自己也覺得，該喜歡的，她找不出任何理由告訴自己她不喜歡豁然。
但是她不知道啊，她從小就壓著自己的心意，以致現(xiàn)在連她自己都不曉得自己。
霍明看她哭泣的樣子，覺得自己果真是動了怒，越來越不理智。都到了這個時候，喜歡與不喜歡，愛與不愛，又有什么意義。
他對著昭和擺手：”罷了，是我太放不下。日后，兩不相見，各自別過吧?！?p> 霍明咳嗽著離開，霍然一走，府里還有好多事需要他。剛才聽說永順王妃來了，他還要去見見。
慕璟把母親送到門口，永順王妃還是沒死心，抓著她的手又說：“若你想通了，就回家來，一切有母親?！蹦江Z擦了擦眼角的淚，點點頭。
霍明趕了出來，永順王妃見他，心下一熱，對女兒說；“你先進(jìn)去，母親有話對霍明說?！澳江Z瞧了瞧大哥，見他點頭，才行了禮退下。
永順王妃見女兒進(jìn)去，她想都沒想對霍明行了一個大禮?；裘鲊樍艘惶?，想扶起她，奈何坐在輪椅上力不從心：”王妃您這是做什么？“
永順王妃沒有哭，她只是低頭乞求：”霍公子，我現(xiàn)在不是王妃，只是一個母親。我想求求你，倘若有一天，璟兒受不了了，她想離開。求求你，作為霍然的大哥給璟兒一封放妻書，讓璟兒走吧?！?p> 霍明紅了眼眶：”王妃請放心，只要她開口，我霍明必定做到?！?p> 永順王妃感激的看了看他，這才上了馬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