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秋蘭流鶯
宋瑾瑜回到紅塵峰自己的小院,拿出在下三天的時候,熊爹給她煉制的那把花朝劍。
這把劍其實早已跟不上宋瑾瑜的修為了,但宋瑾瑜一直都佩戴在身上,就像帶了很多年都習(xí)慣了。
明明方寒送的那把青靈劍要比花朝劍更好,但宋瑾瑜更愿意拿它當菜刀用,花朝劍卻是怎么也舍不得的。
小院里,紅梅樹下,宋瑾瑜手握花朝劍而起,隨手綰了個劍花;而后整個人凌空而上,劍舞紛飛。
梅花落,劍舞起,故人未嘗見。
小院門口,一個扎著少女發(fā)髻的青衣女子過來,恰好見到宋瑾瑜舞劍;心中不由地一驚,‘小師叔祖好高深的修為!’
其實宋瑾瑜的修為在紅塵峰也就中等偏上,距離卓采荷那個層次還差得遠;但大家都知道宋瑾瑜這個小師叔祖是剛?cè)腴T的,而且年紀擺在那,潛意識覺得她修為應(yīng)該也就比剛?cè)腴T的弟子高一點。
察覺到有人來了,宋瑾瑜忙從空中下來。
青衣少女喚道,“小師叔祖好!峰主叫你過去一趟?!?p> 宋瑾瑜將花朝劍收起,“好,我們這就過去吧?!?p> “你年紀跟我差不多大吧,叫什么名字?”宋瑾瑜隨口問道。
小姑娘有點含羞地點頭,“嗯,我叫秋蘭,是被師尊從被妖獸禍害的村子給撿回來的,今年十五了?!?p> 不知道秋蘭的身世還頗有些坎坷,宋瑾瑜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談?wù)撓氯チ?,就問道,“秋蘭,你知道峰主叫我過去干嘛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們第三代弟子都齊了,應(yīng)該是要分配任務(wù)出門歷練的?!边@個叫做秋蘭的小姑娘很認真地在回答宋瑾瑜的問題。
沒一會就到了紅塵峰峰主大殿門口,所有的三代弟子都在大殿外候著,卓采荷與紅塵峰幾位長老站在峰主大殿門口的廊檐上。
卓采荷見宋瑾瑜跟秋蘭過來了,點了下頭,讓他們站在下面第一排。
卓采荷站在上面,嫵媚清幽的聲音響起,“四個月后就又到了五年一度我紅塵峰三代弟子外出歷練的時候,希望你們這段時間都抓緊抓緊修煉;出去后能夠在戰(zhàn)斗中成長,揚我紅塵峰之名,巾幗不讓須眉!”
“還有這回你們外出歷練給你們重新打亂了分組來排的,這五年來有不少新入門的弟子也得出去遛遛;還有你們的小宋師叔祖因為年紀不大也會加入這次歷練?!?p> 宋瑾瑜聽到這話一臉納悶地看向大殿前的卓采荷,暗中傳音給卓采荷道,“師姐,你坑我,”聲音里滿滿的委屈。
卓采荷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對著宋瑾瑜拋了個媚眼,聲音歡脫,“誰讓你閑著慌,有事沒事去食膳房里偷菜的?!?p> 宋瑾瑜傳音中吶喊道,“我那叫偷嗎?悄悄放了靈石的誒。”
……
宋瑾瑜的掙扎是沒有用的,四個月后她還是得跟著一幫三代弟子們一塊出門遛遛。
雖然嘴里叫喚著卓采荷慘無人道地趕她出門,但宋瑾瑜悠閑的小日子卻從來沒有被影響。
動不動去食膳房的后廚偷點菜,不,丟了靈石在那的,是買!
然后晃晃悠悠去后山,只要燒烤架往那空地上一擺,那只三尾小白狐就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了。
完全無聲無息,宋瑾瑜一個玄人境三重天修為的修行之人在小白狐不刻意露出氣息的時候完全感知不到它在哪;宋瑾瑜不是沒有好奇過這小白狐是什么靈獸,是不是有修為。
但怎么看小白狐身上都是沒有靈力波動,完全沒有修為的樣子。
宋瑾瑜烤,小白狐吃,這三尾小白狐聰明的很,跟它說什么都能懂,就是特別地饞。
宋瑾瑜有事沒事地往后山溜達,一來二去地也就跟這小白狐混熟了。也算是大白不在身邊的時候,心靈上的一個慰藉吧。
因為大白的原因,宋瑾瑜挺寵這小白狐的,總是小白狐想要吃什么就給做什么;有時候小白狐還會自己弄點野雞過來,可憐巴巴地望著宋瑾瑜,要宋瑾瑜給它烤著吃。
吃飽了之后,小白狐喜歡蜷著身子靠在宋瑾瑜懷里睡覺;宋瑾瑜只能無奈嘆氣,這小白狐明顯還小,還是個有奶就是娘的主。
在紅塵峰的這段日子,宋瑾瑜還結(jié)交了幾個跟自己年歲差不多的姑娘,當中最熟的莫過于李秋蘭與莫流鶯。
李秋蘭就是上回來宋瑾瑜小院里叫她的那個姑娘,今年十五歲,在紅塵峰也呆了有十五年;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被她師傅帶到了山上。
她家所在的地方是白令宗勢力范圍內(nèi)的一座小山峰腳下的李家莊,莊子里的村民都姓李。當年有妖獸路過那里,整個莊子都被妖獸的毒火焚燒成了一片廢墟。
李秋蘭的娘親將她藏在了米缸里,用身體護著米缸這才讓剛出生不久的李秋蘭逃過了一劫。
李秋蘭師尊是捉拿那頭大妖獸的,趕到李家莊的時候還是遲了一步,整個李家莊都變成了一片廢墟。
一個被燒焦的婦人的姿勢明顯很怪異,跪趴在地上,懷里不知是在護著什么東西;也就引起了李秋蘭師尊的好奇,過去查探一番。
走進了才發(fā)現(xiàn)那有多慘,婦人被毒火燒的皮肉焦爛,沒有了一絲氣息;身下的小米缸里卻傳來了孩子哭泣的聲音。
李秋蘭的師尊打開米缸一看,里面竟是個被悶的渾身通紅的女娃娃,還有一口氣在“嗚哇嗚哇”地啼哭著。
這一幕,當真是聞著傷心聽者淚;李秋蘭的師尊也是個女子,看著這個幸存的娃娃早已是涕淚滿面。
親手將李秋蘭的母親葬了,將小女娃娃帶到了白令宗內(nèi),視若己出;取名秋蘭,還是跟著李家莊的人姓李,喚作李秋蘭。
李秋蘭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但因為紅塵峰本就是世外之地,這些年師尊對她亦是視若己出,倒也養(yǎng)成一副天真爛漫的性子。
至于莫流鶯,人挺好的一個姑娘,就是身上總透著一股悲涼之意。
宋瑾瑜在跟她相處的無意之中,總覺得她是個有故事的人;但卻從來不去過問,會拉著莫流鶯一塊舞劍,喝酒。
對,李秋蘭跟莫流鶯被宋瑾瑜帶壞了,會在紅塵峰上喝酒。莫流鶯好像原本就是能喝酒的,倒是李秋蘭,頭一回喝酒醉的跟頭死豬一樣睡在宋瑾瑜的小院里,還怎么都不肯起來。
一回三個人就在宋瑾瑜院里的梅花樹下擺了張小桌子,宋瑾瑜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酒跟菜,三個人往那一坐就開始吃東西喝酒講些心里話。
李秋蘭先兩杯酒一下肚就開始叨叨了起來,說她其實挺想知道自己的娘親是個什么樣的人,在紅塵峰的后山還給她娘立了個衣冠冢。
說著說著就哭了,“其實我總感覺我娘親一直就在我身邊,她特別愛我;但我一直都不記得她長什么樣子。師傅說等我成年了就帶我回李家莊看看,可我又想去,又不敢去?!?p> 宋瑾瑜夾了一塊牛肉到嘴里,又灌了口酒,“肯定父母都是愛你的啊,我跟我爹都是從下三天飛升過來的。打小我爹就特別寵我,他那么威武的一個大將軍,看到閨女什么面子架子地都沒了?!?p> “還有我娘親,我飛升之前給我裝了整整幾十個納戒的靈石,就差把整個家都搬給我了;從小到大,不管我怎么皮怎么鬧,我娘親從來對我連句重話都沒有?!?p> 一直不怎么說話的莫流鶯聽著聽著卻哭了,一雙好看的眼直愣愣地盯著天上的月。“我特別恨我爹娘,恨的都快記不得他們長什么樣子了。”
李秋蘭跟宋瑾瑜停下來看著莫流鶯,莫流鶯年紀也就二十多歲,卻是滿身風(fēng)情之中又帶著濃濃的悲傷,之前宋瑾瑜從未見過一個人的氣質(zhì)能夠這般復(fù)雜卻又心思良善的。
莫流鶯的聲音在這漆黑的夜里盡顯荒涼。
“我是東洲南部人,在離這十萬大山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在家里排行第八,上面還有七個姐姐,下面有個弟弟。
大姐,二姐,三姐,四姐,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們,六姐告訴我她們早早就被爹娘給發(fā)賣了。
自我有記憶開始,家里的農(nóng)活都是姐姐們跟我在干,當時我才五六歲吧,就被我娘趕往地里栽秧,栽的慢了一鞭子就打過來了,很疼,很疼。
十歲之前,我親眼看著爹娘將家里剩下的五姐,六姐,七姐都給發(fā)賣了出去;七姐就換了十斤豬肉,豬肉都進了弟弟的肚子,而我連口大米都吃不上,只能吃熬爛的糠。
我忘記了自己姓什么,從小到大也沒有名字,因為排行第八,爹娘就叫我老八。
因為親眼見到姐姐們一個個被發(fā)賣出去,我就特別怕,在家拼了命一樣干活;可爹娘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句好聽的話,一言不合就是一鞭子打過來。
弟弟被養(yǎng)的又肥又胖,還動不動就發(fā)脾氣,可爹娘卻把他寵的跟個寶一樣。我不懂,同樣是娘親肚子里掉下來的肉,怎么可以這樣差別對待……
到我十三歲的時候,爹娘還是把我賣了;因我有幾分姿色,倒也賣了個好價錢,爹娘那意思是可以給弟弟找個媳婦兒了。
我怎么都沒想到爹娘竟會把我賣到那種尋花問柳的地方,開始我就一直哭,不服管,被打過很多回,半條命都要去掉了。
可我當時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怎么都拗不過現(xiàn)實。
我記得是春媽媽給我取了莫流鶯這個名字,我的第一個男人是個滿身油膩的中年胖子,我想死,但那種地方卻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只能被迫去接待一個個男人,在一次次被凌辱的時候,突然就恨透了自己的爹娘。我怎么,會有那樣的爹娘呢?”
莫流鶯早已抽咽到淚流滿面,拿起酒壺就往自己嘴里灌,而后劇烈地咳嗽,頭發(fā)凌亂,眼神四散,“這世上,怎么會有那樣的爹娘呢,親手將自己的女兒推進了火坑……”
“后來,我在那煙花之地的小樓上跳進了河里,本是尋死之人,卻順著河流飄到了一個莊子里,被人給救了。
恰好白令宗在那個莊子招收弟子,我根骨還不錯,就跟著師兄師姐們來到了白令宗;過來這里之后,才曉得人間竟還有這般活法?!?p> 莫流鶯的眼神四散流離,李秋蘭已經(jīng)驚呆了;瞪著一雙大眼念叨著“世間竟有這樣的父母!”
宋瑾瑜拍了拍莫流鶯的后背,抱住她,“說出來會好受許多的,你現(xiàn)在有紅塵峰的姐妹們,不怕,不怕,都過去了?!?p> 莫流鶯將宋瑾瑜拽的更緊了,整張臉都埋在宋瑾瑜的肩處,整個人一抽一抽地抽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