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壽宴第二天,夏灼按照慣例去向趙階請安。以往的請安,也就走個過場,可昨晚從十三那的所見所聞,迫使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的身世。
“為何要同王普一起去恭王府賀壽?”夏灼請完安起身,聽到趙階問話。
夏灼抬頭看他,發(fā)覺他其實比年過半百的人看著要老一些,頭發(fā)灰白摻雜,額頭隱隱布著皺紋,面色看著溫和,可那股威嚴卻又見于一舉一動間。
“夏灼?”見夏灼發(fā)愣,趙階喚了她一聲。
“待在府里無聊,想出去看看。”夏灼回過神,道。
趙階聽了她話溫和一笑,“你要查暄兒,我不攔著你,他再這么胡鬧下去,早晚惹來殺身之禍,早點給他個教訓是好事。但是我也要你遵守一點,千萬不要招惹恭王?!?p> “趙子暄是您的侄子,您教訓他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夏灼反問他,“可您就袖手旁觀,還讓顧梵生斷了一條胳膊。算了,不說了····”夏灼沉默。顧梵生斷掉一條手臂事意外,可是將他送到趙子暄那,將他們兩個分開,卻是預謀。
趙階看夏灼臉色與往日不同,知道她心里有事,可又猜不透是什么。頓了頓,他開口道,“我讓人擇了吉日,就在下月初,讓你正式認祖歸宗?!?p> 夏灼吃驚的看趙階一眼,而后平靜道,“我今年十六歲,在您府里吃兩天飯就要給您當女兒,我做不來。再說,我生母不是還沒個名分,認祖歸宗急什么?”
不等趙階說什么,夏灼朝他行禮離開。
做了太久的孤兒,沒有父母又有什么關(guān)系?夏灼早已適應了作為孤兒該有的生活。不要哭,不準鬧,更不準給別人添麻煩,這一套她自小就做的好,所以當林天海和朱怡去福利院領(lǐng)養(yǎng)小孩的時候,她會被院長帶到他們面前。
而當?shù)搅肆痔旌<?,她發(fā)現(xiàn)不哭不鬧不給別人添麻煩,也并不能讓她過得好,她還要遵從林天海的命令去學拳擊,要手握拳頭將對手打的頭破血流開口求饒,如果打不贏對手,林天海就會喝酒,對朱怡拳腳相向。
她不是沒有阻攔過,可那時候她小,被林天海一腳踢到墻角,疼的爬不起來。朱怡便跑過來抱住她,將她護在懷里,繼續(xù)忍受林天海的毒打,淚一顆顆的砸在她的臉上,還小聲說,“夏灼,以后不要管我,知道嗎?”
她看著朱怡不開口,朱怡就一直問,“知道嗎?知道嗎·····”直到她點頭,朱怡才不再問,反而在林天海的拳打腳踢之下笑了起來。笑得很丑。
自那之后,她練拳便練的特別認真。她心中就一個信念,將林天海打倒。再出手,就將林天海打倒,讓他跪地求饒!
就算父母沒有拋棄她又怎么樣?她吃的苦能就此一筆勾銷嗎?勾銷不了。
“夏灼!”
夏灼正在往自己院子走,聽到有人叫自己,一側(cè)頭看見王普正在朝自己這邊走。
“答應你的我已經(jīng)辦到了,你答應我的事呢?”小跑著到夏灼跟前,王普道。昨晚本想問她,可她先從壽宴上回來了。
“你先保證絕對不會幫趙子暄!”
“保證!”王普利索的回答道,“你也保證不會騙我!”說完王普就發(fā)覺自己天真,催促道,“好了,說吧?!?p> 如果保證有用,這世上哪來的那么多背叛。但是一直跟在她身側(cè)的小七現(xiàn)在口風嚴得很,他什么都問不出來,只能聽她說說看,如果她說謊,他多少還是聽得出來的。
夏灼看四下沒人,便一邊走,一邊低聲對他說了顧梵生的計劃。
聽夏灼說完,王普看著她,哼笑道,“荒唐!你真以為沒有驗尸單就能難住暄少爺?”這個計劃在他聽來,根本漏洞百出!
“我們把趙子暄的驗尸單全部截住,他就沒法把人賣到青樓,至少現(xiàn)在看來,這招管用!”王普的輕蔑讓夏灼極度不舒服。
“你知不知道暄少爺在這一行做了多少年了,他就不會存下些驗尸單備用?”王普道,“再者,青樓向來魚龍混雜,把人賣進去,可不一定就需要驗尸單。不然你去查查秦陽河那塊有多少暗窯,那暗窯里又藏著多少來路不明的女子!”
驗尸單只是讓買賣女子的生意合法,減少杯官府查的風險,但不合法的也有不少。
夏灼停住腳步呆呆的看著王普,問道,“那趙子暄為什么會突然就收手不做了?現(xiàn)在莫榮堂已經(jīng)在插手他的生意,他也沒有任何動作?!?p> “他肯定是有所圖謀,”王普云淡風輕道,“如果我沒猜錯,他愿意配合你們演這場戲,還放縱莫榮堂搶生意,是因為他忌憚李瑞,所以他的圖謀的,也是李瑞?!?p> “圖謀李瑞?”
“他是想把李瑞從姑蘇知府的位置上趕下去,或者,”王普停頓,轉(zhuǎn)身定定看向夏灼,“他干脆是想要李瑞的命!”王普說著,已經(jīng)想到趙子暄肯定要借恭王的手來辦李瑞。
“那····”話未出口,夏灼便發(fā)覺自己在王普面前就像給白癡一般。顧梵生的計劃她插不上手,結(jié)果王普三兩句話又把他搞得暈頭轉(zhuǎn)向。
“那怎么辦?”王普陰陽怪氣的說出夏灼要說的話,挑眉道,“其實你說的計劃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太費功夫了,而且還有太多的變數(shù)。我問你,你的目的是什么?”
“趙子暄認罪坐牢,不再讓無辜的女孩被他們齷齪的賣進青樓!”夏灼不悅道。
“其實這兩件事都很容易便能辦到?!?p> “有話就說,能不能別陰陽怪氣的?”
王普嘴角彎起,道,“沒本事,心氣還挺高?!?p> “王普!”夏灼真覺得這家伙就是來克她的,“你能不能有點為人師表的樣子?”
王普聽了哈哈哈大笑,“現(xiàn)在知道我是你的先生了?”
夏灼瞪他一眼,壓著脾氣往前走,走了兩步又停下,王普識趣的追上來道,“你要跟本先生學的東西多著呢,首先要學的就是把脾氣改改!”
王普收起笑意,繼續(xù)道,“行了,不賣關(guān)子了。據(jù)我所知,巡撫方書允正在調(diào)查姑蘇上任知府孫德明遇害的案子,已經(jīng)查到了暄少爺頭上,他坐牢只是早晚的問題。而至于不讓無辜的女子被賣進青樓,李瑞就辦得到?!?p> 不讓無辜的女子賣進青樓其實很簡單,只要讓女子進青樓的流程規(guī)范起來就行了。這首先就需要李瑞用手中的權(quán)力,徹查青樓人口,殺幾個藏匿沒有戶口女子多的老鴇,殺雞儆猴,敲山震虎。至于其他老鴇就只用罰錢,當然,是狠狠的罰。
之前單靠李瑞是做不到這些的,他手底下的衙役都不聽他使喚??涩F(xiàn)在方書允在這,他手中握有姑蘇的守備軍隊,這事就可行。
“你怎么知道方書允就會用手里的兵幫李瑞?”夏灼聽他說完,道。
“因為李瑞到姑蘇任職,是方書允推薦的。”就李瑞的性格,厭惡他的人有很多,喜歡他的也不少。顯然,方書允是喜歡他的那一類人。
想及趙階之前的官位,夏灼對王普的話倒沒什么疑慮。“你為什么會說,趙子暄坐牢只是早晚的問題?孫德明真是他殺的?”
“夏灼,你要記住你的目的?!蓖跗盏溃白屝∑吲扇巳ザ⒅c顧梵生,別讓他節(jié)外生枝?!钡搅讼淖频脑鹤忧埃跗战淮?,徑直離去。
夏灼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