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這么能說,死不了?!绷喝A還沒來得及對懷里暈過去的灰風表示什么,背后就傳來一個聲音。
梁華扭頭一看,是一個神色淡然的老阿姨,臉上已經有不少細紋,發(fā)黃的頭發(fā)在腦后扎了個干練的馬尾,她看到梁華轉過頭來,自我介紹道:“四號站的醫(yī)師,塔拉?!?p> “哦,謝謝……”梁華有點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謝什么,可能是謝塔拉給他帶來好消息吧。
兩個人又對視了一會兒,塔拉疑道:“話是這么說,她這個失血量,你要是還不把她送去醫(yī)療艙可就危險了?!?p> “臥槽您早點說??!”梁華一著急,就把灰風抱了起來。
“這里面有醫(yī)療艙?!彼a充道,梁華正要抱著灰風往里走,她又補充道,“不過這里面恐怕還有不少合成人,你……”
“大姐你別玩兒我了行嗎。”梁華又是一呆。
“我們去?!贝虻捌骱傲艘宦?,梁華一扭頭,心里也是一松,這家伙命大,好歹算是逃過一劫,他跟盧娜兩個人回基地去應該足夠了。殷桃跟在后面,也關切地看了一眼灰風。
倒是塔拉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了一支急救泡沫注射器,開始給灰風止血,她看了一眼梁華解釋道:“來的路上看到墻上掛著緊急醫(yī)療箱,我就砸開了一個,運氣不錯?!?p> 塔拉這句運氣不錯話音還未落,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從房頂傳來,眾人到這個時候也算是久經陣仗,都毫無停滯地縮回了掩體之后。他們原本身處的地下大廳的天花板在爆炸之后坍塌了一角,變成了一條坡道,此時夜已深,那坍塌處露出外面的慘淡星光來。
但是星光很快被幾束高功率的探照燈所替代,刺目的光芒照的眾人睜不開眼睛。
梁華伸開五指,勉強遮擋著那強光,數十名武裝人員正從那個缺口魚貫涌入。有涂雷的清掃隊,也有韓猛率領的綠衫軍的人。剛才一役之后,涂雷損失了四十多人,眼下竟是韓猛的人手稍多一些,但是論素質又是涂雷的人高,兩人的實力竟然差不多了。
這些人的槍口一致朝向著梁華等人,看來已經達成了同盟??側藬档糜幸话俪鲱^,而且裝備精良,其中還有不少重裝成員。梁華這一側連剛剛被放出來的打蛋器等人也算上,人數相若,然而他們大概只有四十多條槍,子彈還不足,還有一半兒不是戰(zhàn)斗人員。清掃隊和綠衫軍任何一支單拎出來都能消滅他們。
殷桃咬了咬牙,今天也太漫長了吧!她正作勢要跳起來搶攻,卻被一支手摁在肩膀上,她回頭一看,竟然是梁華。
“放著我來?!彼贿呎f著,一邊雙手攤開,站起身走出了掩體,他朗聲喊道,“老涂,老韓,出來聊聊吧!”
雙方的兩百多雙眼睛都盯著他,他大概站了一分鐘時間,韓猛和涂雷分開人群走了出來。
三人站成一個小小的三角形,繃著臉對視著,倒是梁華臉上一直帶著一個淡然的笑容。
從梁華砸掉那個中繼站,到現在三人對峙,大概只過了三十多分鐘時間。體育場鎮(zhèn)的局面已經大變,流沙城堡消失無蹤,價值已經被三人瓜分,韓猛控制了肉票,涂雷控制了工作室的裝備,梁華、殷桃和灰風的利益集團(?)控制了角斗士。
按理說應該一人一份見好就收,但是涂韓兩人剛才暫時結盟以后,靠著專業(yè)化的軍事人員輕易就把沖進來哄搶的暴民殺了個血流成河,外部的威脅暫時清除以后,兩個人才意識到梁華他們除了角斗士以外,還控制了工程師,控制了艾倫德爾的實驗體、研究設施和研究數據,甚至很有可能控制了一批七號合劑。
偏偏梁華集團在三人中的紙面實力是最弱的,那還有什么說的?當然要搶。
“我還琢磨著去找你們,你們倒先送上門來了?!绷喝A笑嘻嘻地展開了對話。
“找我們干嘛?是要移交物資嗎?”涂雷冷冷地說道,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這一次他在戰(zhàn)斗中損失的人手很多,算起來梁華集團的三個人是他一手接進來的,兩個女人靠著五十三提供的裝備,前前后后拿了他手上幾十條人命。要不是已經損失的有些肉痛,他現在已經干脆命令人強攻了。
“我想移交啊,移交給誰?”梁華這句話出口,這場小會談的氣氛立刻就變得肅殺起來。是啊,移交給誰呢?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眼下涂韓二人臨時的小同盟不過是想要獲取更大的利益,并沒有以誰為主的意思,梁華手里這些價值,兩人既然都眼紅,那總要分出個高下來。
“老涂你別聽這小子扯淡,他那張嘴危險的很。我說,移交給誰你就別操心了,你趕緊讓你的人放下武器投降吧?!表n猛擺了擺手說道。
“我不操心,你們兩位就要操心了吧?”梁華咂了咂嘴,這個脆弱的聯盟,仿佛再吹一口氣就要崩塌。
“我和韓頭兒一會兒輪流選就行了,一人選一件,你確實不用操心的?!蓖坷走@次倒是變得淡定了,如果梁華只是打著這么個算盤,那當真是手里沒別的牌了,可喜可賀,他低下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梁華,“我們倆共事很久了,這點基本的信任還是有的?!?p> “沒錯,我就讓給老涂先選,又能怎么樣?!表n猛笑道。
“老韓啊老韓,你還不明白你有多危險嘛?”梁華搖了搖頭,看著韓猛。
“我危險?我危險個毛,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表n猛一愣,立刻認定梁華是在虛張聲勢。
“我告訴你為什么危險啊?!绷喝A伸出一只手,朝著斜坡口剛剛建立起來的射擊陣地比劃著,那里,清掃隊的人和綠衫軍的人涇渭分明的分列兩側,他們互相之間任務不重疊,都不算熟悉,而且對于這個臨時同盟的傾覆可能性已經多少聞到點兒味了,所以互相之間頗有些防備,“你看看你的人,都穿著綠衣服,一清二楚,一會兒開打了以后,我就命令我的人專打你的綠衫軍,拼死我所有人,拼掉你一多半不成問題吧?!?p> “臥槽為什么專打我的人?”韓猛驚道,他的人要是再倒一半,剩下那點兒人還不夠涂雷塞牙縫的。
“不為什么,你的人好辨認啊?!绷喝A聳了聳肩,戰(zhàn)場上的臨時聯盟哪是那么好建立的,這兩個家伙還是太年輕了,“要不然你現在跟我結盟,我讓我的人不要打穿綠衣服的?!?p> “別聽他扯淡!”這回是涂雷先大聲喊道,一把拽住了梁華的領子,把他拎的離地半米高,“我先弄死你個機靈鬼。”
“那我的人就會先打綠衫軍?!绷喝A快速地說道。
“老涂,老涂,你先把他放下來?!表n猛趕緊勸道,涂雷一松手,直接將梁華扔在了地上。
梁華淡定地站起來撣了撣土:“你們兩位聽好了,我們現在反正已經跑不了了,拉一個墊背算一個,你們兩個人要是想動我們的人,肯定是要被我們拉一個下去墊背的,現在三方的實力差不多,你們要是安安靜靜撤退的話大家都能抱著已經得到的好處回去。不然的話……”
梁華審視著兩個肌肉壯漢,一個比他高一頭,一個他剛到對方肚臍眼,但是兩個人在他的目光下,竟然有些凜然的感覺:“你們兩個人今天就一定要有一個陪我上路了?!?p> 兩個家伙也算老奸巨猾久經沙場,眼下被梁華一頓嘴皮子說的暈頭轉向,竟然從內心深處升起一股無力感。
這是廢土,所有關于敗滅、死亡的信息都大意不得,要是倦怠了半秒鐘,死亡就會找上門來。
兩人越是細想梁華說的,就越覺得頭疼,臉上陰晴不定。梁華也不等他們多說,擺了擺手說道:“我先回去了,你們再想想,想明白了我們就分批撤走吧,大家今天好歹各自撈了一些好處了。要說起來,砸掉限制器還是我的功勞,我們三個分掉戰(zhàn)利品你們不算虧?!?p> 說是要撤走,其實談何容易,涂韓二人尷尬對視著,等他們反應過來應該攔住梁華,以接著打很可能互相毀滅為前提重新談一下戰(zhàn)利品分配的時候,梁華已經回到了自己人的陣地了。有剛才的這幾分鐘拖延,幾個受傷的已經抬到了隱蔽處,剩下的人在殷桃的指揮下已經組織好了防御陣地,雖然被對面槍口指著不敢有什么大動作,但是好歹有信心在對方的攻勢到來之前收縮進研究設施的堅實墻壁中去。
“說了什么?”殷桃神色嚴峻地盯著梁華,廢土上可沒有繳槍不殺這一說,眼前這個情況,已經沒有什么太好的退路了,她本來以為梁華是去跟兩人談判了,心里還在擔心他被對方說服讓出利益,這是很多稚嫩的新人會犯的錯誤。
一開始只是讓出一部分利益,但是卻被對方敏銳地抓住了自身虛弱的事實,被迫出讓的越來越多,直到滅亡。
梁華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殷桃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電梯井已經報廢了,他的人想要出去,這里是唯一的出口,我們先假裝退出去,然后在外面埋伏他們?!蓖坷走€是腦子快,首先想到了這個解決方案,而且他們出去以后,就不用貼得這么近設計射擊陣地了,真的要當場翻臉也有個掂量的余地。
韓猛想了想,點頭說道:“行,就這么辦吧,給這只猴子點顏色看看?!?p> “我的人比較擅長埋伏,我先帶他們撤出去找好埋伏陣地?!蓖坷渍f道。
韓猛心里隱隱覺得什么地方有點不妥,但是又說不出來,眼下不是爭論這些細節(jié)的時候,他就點了點頭。涂雷見他答應,回頭朝自己人走去,簡單打了幾個手勢,清掃隊的人就開始有條不紊地向外撤退,他們確實都是訓練有素的老兵了,動作很快,兩分鐘的時間,就大部分退回了坑道口。
這時,一聲高喊打斷了韓猛的思考,那是令他深惡痛絕的機靈鬼的聲音:“雷哥干得好!我們前后夾擊干死這些綠毛龜!開火!”
然后梁華的人朝著綠衫軍開火了。
那一瞬間韓猛心里先是一萬個臥槽飄過,然后才意識到眼下的情況是怎么回事。
梁華剛才喊的那句話九成九是虛張聲勢,但是手下人開始攻擊他卻是實打實的,他如果當場還擊,涂雷完全可以等到他們打得兩敗俱傷再出手,他如果想要撤退,通道口卻被涂雷的人堵住了。涂雷的人沒必要讓出通道口,反而可以逼得綠衫軍跟梁華交火。
然而韓猛此時已經快被子彈打在臉上了,他沒有時間想那么多了。廢土是真實的,真實的決策會有真實的結果,這決策壓力跟韓猛平時所承受的壓力完全不同。
“不是自己人就無差別射擊!”韓猛大吼著下達了這個命令,自己不好過也不能讓涂雷的人好過,現在雙方距離很近,質量優(yōu)勢發(fā)揮不出來,拼下去他的人數優(yōu)勢還能發(fā)揮作用,要是再晚一點,可能就要被涂雷撿了便宜了。
涂雷也是一驚,這小子是失心瘋了真的信了梁華喊的話了?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張嘴解釋,手下人已經在韓猛的突襲掃射下倒了一片,本來今天就已經折損了將近一半的手下,這一下涂雷可是紅了眼,還不等他下命令,手下的人就已經開始朝著綠毛龜還擊了。
不像梁華的人都藏在掩體后面。清掃隊剛剛離開射擊陣地,綠衫軍尋找的掩體也不朝向他們,雙方的近距離對射仿佛兩個傻子對扇巴掌,絲毫沒有躲閃招架的余地,一旦動手,只有全力把對方打倒一條路可走。
這場戰(zhàn)斗短暫而急促,雙方的自動火力都在二十米距離上瘋狂的掃射,大多數人都一邊瘋狂盲射一邊抱頭鼠竄找掩體,然后死在了找掩體的路上,少數人天真地試圖趴下躲避火力,但是第二波子彈很快找上了他們。
清掃隊和綠衫軍一直是競爭關系,雙方的領導為了維持團隊凝聚力都有意無意地鼓勵雙方對抗。若是有外敵來犯,雙方聯合起來還是比較容易的,但是眼下這種讓人頭大的情況,只要第一個人被擊倒,雙方就陷入了無法改出的猜疑鏈,只會惡性循環(huán)下去,死的人越來越多。
梁華不動聲色地命令眾人停火看看情況的時候,對面已經是血流成河。他聳了聳肩,除了熟悉他的殷桃等人,其他人都像見了鬼一樣的看著他。
“巧言令色,蠱惑人心?!彼瓫_著梁華點了點頭,“高手啊。”
“這是博弈學。應該是吧?我也不太確定?!绷喝A摸了摸腦袋,又補充道,“不過我確實引導他們的思路了。哈哈。”
殷桃拳頭舉起做了個集結的手勢,打蛋器和她做前鋒,盧娜押后,戰(zhàn)斗小隊重組后,連敘舊都來不及,就要先執(zhí)行戰(zhàn)斗偵查任務了。他們向著剛剛結束戰(zhàn)斗的通道口摸了過去,梁華則遠遠地吊在后面。發(fā)現還有不少能喘氣的,還好幾人都素來謹慎,也不心疼子彈,逐個補槍。
梁華走到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打蛋器和盧娜兩個人沒心沒肺,已經開始打掃戰(zhàn)場了,倒是殷桃站在還有一口氣的涂雷面前,似乎是在給梁華標示他的位置。涂雷的胸口開了一個透明窟窿,大到梁華能把腦袋放進去,即使以變種人的強韌生命力,顯然也是活不了了。
“你們的組織結構設計的不好,大家本來互相之間就有猜疑。你個人決策又有問題,要是在體育場里占據關鍵位置打巷戰(zhàn)的話,你的人素質高裝備好,還有利一些。你們選擇盲目結盟的時候就已經埋下了禍根,雙方竟然還大喇喇地毫無防備,肩并肩的行動,所以死得不冤?!绷喝A一臉嚴肅地對涂雷說道,“不過這也不能怪你們,你們畢竟在一起共事久了,習慣了在鎮(zhèn)子的秩序下行動。我說了這些,你能死得瞑目了嗎?”
“瞑目……是什么意思……”涂雷緩緩地說完,一口鮮血狂噴出來,頭往旁邊一歪,雙眼圓睜著斷氣了。
“鉚釘鎮(zhèn)也有這種問題嗎?”殷桃忍不住問道,她想到鉚釘鎮(zhèn)也是類似的組織結構,她和阿爾卑斯各自領著一半的武裝力量。
“我只是為了讓他死的痛快一點。人心都是會變化的,所以這世界上不存在絕對科學合理的組織結構,任何的結構都有不可調和的矛盾?!绷喝A聳了聳肩,“只要掌握了正確的方法,就能發(fā)現這些裂縫,我們制片人既可以針對這些裂縫注入粘結劑,也可以把這些裂縫撬開擴大,讓整座大廈轟然倒塌?!?p> “你……”
“放心吧,我也喜歡你,不會對鉚釘鎮(zhèn)做這種事兒的?!绷喝A看著殷桃微笑了一下。
后者接到了這個突然表白,軟軟地就原地倒了下去,梁華笑道這是太激動了嗎,想要上前去扶,自己也一陣渾身發(fā)軟倒了下去。一旁的盧娜也軟軟的倒了下去。
此時他才意識到,是針對七號合劑的失能效果起效了!他四肢的肌肉全都失去了作用,對方倒是給他留了一線生機,沒有讓他的心臟肌肉也失能。
從被炸塌的坑道口看出去,剛才還是一片慘淡的星空,此時卻是一片黑影,直到黑影之中猛地亮起幾盞探照燈,梁華才意識到那是一家大型飛機懸停在空中。
看到機身上噴涂著的艾倫德爾的商標,梁華忍不住在心里感嘆,這一天也太長了吧!
一個隨機作者
不好意思昨天好像寫錯了題目編號了,已經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