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金光萬道滾紅霓的天宮之中,天凌上神正將前往魔界查探之經(jīng)過向天帝稟明,只見天帝轉(zhuǎn)身踱出數(shù)步,沉吟片刻才道:“按各位上神所言,雷龠似乎并無任何動作嘍?”
天凌、張戈、托別姬和陸耀四神相互對視一眼后同聲共氣回稟道:“我等確實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狀?!逼鋵嵥纳裰允智擅?,他們只言魔界之行并未發(fā)現(xiàn)異狀,而至于魔君雷龠是否心懷鬼胎,有所動作,那就不是他們能夠查探清楚的了。
天帝一聽四神的回復,也心知肚明其想法,他凝目思付了片刻才道:“雷龠對我仙界之怨由來已久,后又因其謀劃失敗……妻滅子亡,以他之心性,定然將此筆怨怒算到仙界頭上,本君深知此人脾性,恐怕他對仙界的報復早晚是要來臨的……”
眾神聽天帝一席話后,各自臉上均現(xiàn)淺淺愁苦之色,溫儀長嘆一聲道:“我等倒是不怕魔界的征伐,只是戰(zhàn)事一起又將生靈涂炭,山河崩塌,苦的始終是那些贏弱幼小的生命?!?p> 李達一這時卻滿面春風地向天帝稟報:“在魔界沒有查探到好的消息,在天湖我等倒是有新的發(fā)現(xiàn)!”
“哦?”天帝原本已走到寶座前坐下,一聽李達一所言立刻站了起來,連番催促道:“達一快快講來!”
李達一遂將在天湖所見之異象描述了一番,最后說道:“據(jù)我等猜想,那些在天湖之底聚集在一起的仙靈神念似是達成了某種共識,它們不同以往般各自獨立,而是聚在一起彼此相依,似在共同等待某位人物,然后齊聚萬神之靈之大威勢,加身于某位仙神于一體,以大機緣化我天界之大造化,助我天界誕生一位萬神之神,永葆天地之寧,永固天界之威?!?p> 天帝單手一拍龍座之扶手,朗聲笑言:“好一個永葆天地之寧,永固天界之威!”說完他緩緩走下龍座,喃喃自語道:“萬神之神……萬神之神……”他突然抬起星目一掃八神道:“不知那股萬神之靈是否選中各位上神中的一位?”
寂世日聳聳肩膀道:“反正我們?nèi)ヌ旌乃娜藳]有任何一個被選中?!?p> 魏巍看著去魔界的天凌一行道:“就不知道你們四位中會否有人能有這諾大的機緣了?!?p> 張戈一聽立刻興致勃勃地說:“那我們倒要去天湖看看,如此機緣可不能錯過,不管是我們之中的誰得之,都是我天界之幸?!?p> 托別姬美目閃閃道:“我倒覺得此事沒那么簡單,不過現(xiàn)下大家都不得要領,不如就都去試試,看能否闖得一番機緣與造化?!?p> 陸耀沉思片刻才道:“也許不光我等要去天湖走一遭,凡我天界仙神都應去天湖一顧,萬神之靈到底會挑選誰我等全然不知,也無法控制,只能廣播福音,隨緣而行了?!?p> 天帝也點頭稱是:“陸耀上神此言有理,但茲事體大,眾神萬不可透露緣由,應速去將天湖湖面砸出的冰洞修補完整,朕再頒發(fā)旨意,就說朕得天地啟示,命天界之仙神在三日內(nèi)分批前往天湖祭念先輩之仙靈神念,以表我天界孝感先賢,尊念仙靈之意。屆時八神輪番鎮(zhèn)守天湖,以觀效果?!?p> 八神躬身領命:“臣下遵命!”
另一邊,桃小別眾人已經(jīng)趕回了春庭幽谷,雖然比預計的時辰晚了很多,但終究是毫發(fā)無損的回來了。她剛剛鉆出寒潭邊的甬道,立刻發(fā)現(xiàn)三個人影沉默的齊身站立在寒潭之南,遙遙望著甬道的進入口。那三人正是求離上神、之遙夫人和露久姑姑。
桃小別往日天天盼望著離開春庭幽谷,但今日只出去了幾個時辰,現(xiàn)下看到平素最疼愛自己的三人站在天光微亮的晨曦中等待自己竟不由的鼻子發(fā)酸,心中一時思緒萬千。她踮起腳尖傾身飛起,眨眼之間就撲到了之遙夫人懷中,她忍不住向自己的娘親撒嬌道:“娘親,小別好像幾百年沒見到您了,實在是想念您呢!”
之遙夫人將她攬在懷中溫柔的笑言:“當初是誰日日嚷著要出去縱情山水的?”
桃小別鼻音囔囔地說:山水要縱情,娘親也需時時親近才好。“
之遙夫人一點桃小別的腦門道:“你呀,就這張嘴最甜?!?p> 桃小別從之遙夫人的懷抱中掙脫出來,跑到求離上神的跟前拽著他的胳膊搖晃著說:“師父,別兒不在,連時時跟著您的柳憶都不在,您是覺得天地都安寧了,還是覺得完全不習慣了呢?”
求離嘴角輕揚,豐神俊朗的臉上滿是笑容:“看你活潑跳躍,看來無聲草已經(jīng)到手了?”
桃小別一拍腦門,急切地說:“師父,無聲草是到手了,而且我已經(jīng)塞到天歌肚子里去了,可他到現(xiàn)在還是不能說話,難道吃無聲草還有什么別的講究嗎?現(xiàn)在到底要怎么辦???”
此時,天歌等人也全都走了過來,圍在桃小別身后向之遙夫人和求離上神請安行禮。求離朝天歌道:“你莫要心急,無聲草原本應熬制成湯藥再行服用,但既然吞食之后即有效用,那不管你是吞服還是熬湯后再喝,總歸是進了你的肚子,現(xiàn)下你們都去休息吧,十二個時辰之后自有效用?!?p> 眾人均是松了一口氣,尤其是桃小別和天歌,二人雙手相交,緊緊握在一起歡呼雀躍,只聽桃小別大叫:“天歌,聽見沒有,你馬上就開口能言了,你以后想說什么都可以,你再也不用做一個悶聲不響的啞巴了!”
天歌拼命點著頭,他看著桃小別那張飛揚的笑臉多少還是有些惋惜,要是此時此刻就能陪著她大笑大鬧,高歌依依那該是多好的美事,不過他又想,好事總要多磨,晚一點就晚一點吧。
之后的春庭幽谷中仍舊一片歡騰,這里就是桃小別的天下,她的離開牽動著每一個人的心,她回來之后迎來的也自然是眾星拱月般的圍繞,她是春庭幽谷的少主,她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娘親,還有一個名動四界的師父,在他們?yōu)樗斓倪@方天地中她就是中心,享受著得天獨厚的愛。以前的桃小別從來不明白,但此番出這春庭幽谷一趟后她卻明白了,這里才是她的家,離開這里,她真的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妖。
興奮的桃小別根本不可能睡著,她拉著求離上神和之遙夫人在廣隱閣內(nèi)侃侃而談,將此次在妖王的星月洞府中發(fā)生的種種繪聲繪色的全盤講出,之遙夫人和求離上神看著她那雙因為興奮而熠熠發(fā)光的眼睛,二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對視一眼后均雙目黯然。桃小別見二人似乎對自己所說興致不高,立刻不滿的雙手叉腰道:“哎呀,娘親、師父!你們到底有沒有在聽別兒說話呀!”
求離端起面前的茶盞,清淺地呷了一口道:“當然在聽,師父知道這次將索月劍交你傍身是做對了,不然你不光救不出那個什么郎,說不定也解不開那個九儀壓塵陣,最后肯定還要被妖王所擒,然后師父就不得不腆著這張老臉去找妖王的麻煩,將你救出來……反正啊,要是沒有索月劍,后面的故事就長了……”
之遙夫人噗嗤一聲笑了,道:“所以啊,別兒,你可不能一心只靠法器,還須用心修煉,讓自己神魂強固,術法超然方是正道!”
桃小別眉毛一挑驕傲地說:“那是自然!我雖為妖但也要做一個強大悍然的大妖。你們不知道昨夜那妖王剛剛抵達那盡通穴外,夏月和秋星就承受不了他的威儀,在洞內(nèi)抖成了篩子,實在是丟臉!幸好我和柳憶都無半點懼意,否則我們四個妖在小年郎那個大妖面前抖成一團豈不是丟臉丟到家了?”
之遙夫人和求離眼神相交了一瞬,求離道:“你和柳憶自小跟從為師修道,要是真在妖王面前抖成篩子,那就不要對別人說是我教出的徒弟了!”
桃小別吐吐舌頭道:“師父放心,我們可沒那么膽小?!?p> 之遙夫人問:“那個小年郎當真只是個妖靈小賊?”
桃小別兩手一攤:“他自己是如此說的。不過后來見他對付群妖的手段我也對其身份產(chǎn)生了懷疑,可九儀壓塵陣是他提點我們解開的,也是他打開盡通穴內(nèi)的暗門助我們逃走的,所以我放棄了對他的猜測和懷疑,因為不管他是誰,至少沒有迫害我等之心。而且天地遼闊,各闖半邊,此次相別也許再難遇見,何必要為一個匆匆而過之人去花費心思呢?管他是誰,不如就此相忘于天地,反正各不相欠!”
求離望著桃小別贊許地點點頭:“說的對,為師最贊賞你這種心懷坦蕩,無拘無束的性子,心中無羈絆才能保持心念清明,有助你的修行之道!”
桃小別側(cè)頭想了想又道:“不過昨夜進那星月洞府之時很是奇怪,小年郎說那洞府之外遍布針對妖靈的結界和符箓,但我和柳憶卻毫不費勁就進去了,倒是夏月和秋星被擋在了外面,最后只得跟著天歌尋了個洞開的窗口方才得以入內(nèi)。也不知是因為我身佩索月才能使那些結界和符箓失靈呢,還是因我和柳憶之修為已到了那些結界和符箓擋不住的境地……”
這回之遙夫人掩嘴一陣輕笑,道:“這還用說嗎?自然是有索月劍的功勞,但也因你和柳憶日日跟隨求離修道,已小有所成啊!”
桃小別一陣雀躍,她那雙熠熠發(fā)光的星目更加明亮,只聽她興奮地說:“我就知道我這數(shù)千年的苦修并非不見成效,娘親,我已經(jīng)很厲害了是不是?”
之遙夫人滿臉欣慰的撫摸她的額角,不無自豪地說:“我兒已經(jīng)小有所成了!”
還不待桃小別歡呼,求離就道:“不過要更為精進仍需修行不止,不可憊懶!”
桃小別連連點頭,奔到求離身側(cè)跪坐一旁認真地說:“師父放心,別兒定不負師父所望,必將修得如師父般的威勢才可罷休!”
求離上神和之遙夫人皆仰頭大笑,二人均是滿臉安懷。
在之遙夫人和求離上神的催促下,桃小別終于回到自己的了趣閣睡下了,原本以為自己半點睡意也沒有,哪知腦袋一沾枕頭她就沉沉入眠了,等她醒來時已是十幾個時辰之后了。
桃小別是被餓醒的,她迷迷糊糊地喊:“餓死了……有吃的沒有???”
只聽一個清越醇厚的聲音回答道:“你想吃什么?”
桃小別仍舊閉著眼懶懶地說:“先給我做碗面墊墊肚子,等我緩過勁兒來咱們?nèi)ズ哆呑綆孜参宀世佐~烤得滋滋冒油了再細細啃吃……”說完桃小別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卻聽那人道:“那可不行,上神說了再也不準你吃那些五彩雷魚!”
桃小別突然一個激靈,這個聲音是誰,并非她所熟識的任何一個人的聲音!她猛的睜開眼睛,霍的一下翻身坐起,一個白虎掏心就向床邊站立之人襲去,那人極速后退半步,堪堪躲開桃小別那雙迅猛嬌嫩的柔荑。桃小別哪里肯放過他,立刻又抬腿當胸踢去,那人只得雙臂交叉架在胸前擋住桃小別的攻勢,桃小別見此人雙手被自己壓在腿下,立刻又右手結拳朝著該人的面門直沖而去,也在此刻她方才看清對方的正臉——自己舉拳相向的竟是那個憨厚老實的天歌。
桃小別大驚之下急忙收拳,但因出拳時未留余地,拳式如風,雖避開了天歌的面門卻仍擦打到天歌的額角,天歌“哎喲”一身摔倒在地,他一摔倒使得桃小別下盤不穩(wěn),也搖晃著倒向地面,于是二人丁零哐啷的摔做一團,等夏月和秋星聽到動靜奔進屋來時正好看見二人頭頸相交匍匐于地的場景。
夏月不解地問:“小姐,天歌,你們這是做什么?。俊?p> 秋星倒是機靈,一邊去扶桃小別一邊對夏月道:“先把小姐扶起來再說??!”
桃小別一邊掙扎著站起來一邊指著天歌對夏月和秋星說:“天歌剛剛跟我說話了……無聲草起作用了……他……他會說話了!”
夏月和秋星也驚喜地望著天歌,秋星不可思議地問:“我和夏月方才在廊道中遇見你時還并未聽你開口,怎么此刻竟然就會說了呢?”
天歌羞赧一笑,道:“那時我已然能開口了,但我想把我說出口的第一句話說給……說給桃小別聽……”
桃小別推開還扶著她的秋星,沖到天歌面前一拳擂在天歌的肩膀上,樂不可支地說:“太好了,天歌,你終于能說話了!我對你的承諾終于做到了!”
天歌點點頭,鄭重其事地道:“桃小別,謝謝你!”
桃小別揮揮手,喜滋滋地說:“要如此客氣的話,我喝了你十多年的精血,那我豈不是要給你下跪磕頭才行……”
天歌急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桃小別仰身倒回床塌之上,以手托頭看著天歌,然后一指床塌之前道:“站這兒來,給我唱幾首小曲兒解解悶,不然實在是有負你“天歌”這個名諱!”
天歌臉色大變,磨磨蹭蹭地往門口挪動腳步,然后快速避開站在一旁的夏月和秋星跳起腳飛跑而去,只留下一句話:“我去廣隱閣看看求離上神,小曲兒,你還是找別人唱吧……”
而桃小別三人看著天歌落荒而逃的模樣早已笑彎了腰……
在天界圣地天湖之中,這幾日都源源不斷有仙神前去祭念仙族先輩之仙靈神念。
對于天界眾仙神來說,入那天湖一趟并非易事,需要報請?zhí)斓鄣玫酵夂蟛拍軕{微光令牌進出天湖,而且往往是那些神體受損,需要療傷,或者修為陷入瓶頸,需要靈念提點;或者已將身死神滅,送入天湖中湖葬之仙神,才會得到允許進入天湖之內(nèi)。所以像此次這般廣開天湖之門,讓各路仙神源源不斷地進入天湖祈念,卻是從未有過之事。不過天帝和八神將此事布置的滴水不漏,事先也準備好了托辭,倒也沒有讓眾仙神多生猜測,反而都虔誠而來,盡興而去。
于是在天帝規(guī)定的三日期限內(nèi),原本靜謐的天湖內(nèi)數(shù)十萬年來第一次變得人潮涌動,神念升騰起來。但好歹為仙為神,又是在天界的圣地之中,所以雖然每日趕來祭念的仙神很多,但天湖內(nèi)一直保持著有序,安靜的狀態(tài)。
各路仙神進入天湖后皆圍湖而坐,閉目神思,天湖內(nèi)的仙靈神愿如圣光普照,讓每一個在天湖中的仙神均感覺經(jīng)絡舒坦,神思清明。那些飄蕩在湖中之光粒,似也感念到了眾神之念,很多都飄浮到湖面緊貼冰層之下,它們輕輕涌動著,光芒閃爍不歇,圍湖而坐的仙神們均心懷期盼的望著冰面下閃耀著光芒漂浮不定的光粒們,希望被這些先輩們的神念選中,如接受饋贈的禮物般承繼先輩之神力。
八神遠遠的漂浮于天湖四周,細致入微的觀察天湖之內(nèi)每一個角落的動靜,忽聽眾神之中傳來一陣驚嘆聲,天凌上神和陸耀上神極目一看,只見天湖之中有兩顆光粒突然穿透冰面搖搖晃晃的落在一個小仙的身上,光粒如雨露,順著小仙的手臂一路滑落,在眾神的目光中突然飛離了小仙,正當大家都覺得惋惜之時,光粒卻毫不猶豫的落到了小仙的頭頂,一蓬耀眼的光芒立刻從小仙的頭頂籠罩而下,眨眼間就將小仙整個身體包裹住,只見小仙在流光溢彩的光團中盤腿而坐,眉眼微閉,面色平靜。如此幾息之間,光團倏然收縮進小仙的身體之中,小仙猛然睜開眼睛,只見其雙目中一道金光閃爍,他的衣擺無風自動,整個人都散發(fā)著熠熠華光。小仙近旁眾仙神均抱拳輕聲道:恭喜無回子喜承先神之靈,無劫無難飛升上仙!“
那位剛剛飛升上仙的無回子面上也盡是喜悅之情,虔誠向湖心拜下,道:“多謝先靈!感恩先靈!”
天凌與陸耀對視一眼道:“僅吸收了一粒神念即能無劫無災飛升上仙,如是吸收湖底那一大團神念,將會成就出如何場面?”
陸耀眉頭深皺,道:“那可真是萬神之神了!”
托別姬那儀態(tài)萬千的身段不知從何處一閃而來,她立于天凌身側(cè),朱唇輕啟道:“不知為何,我總有那么幾絲不好的預感……”
天凌和陸耀望著她,都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