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云去臨川逛了一圈,瑞豐客棧小二見了唐清云連忙叫住,林嬋兒剛寄來一封書信,唐清云便直接在客棧寫好回信,寄了回去。剛回唐莊,月娘便匆匆找來,說今日午時傳來圣旨,四處派人去尋她。
月娘還未說完內(nèi)容,唐清云驚訝道。
“什么?賜封左少總管為軍師,賜封我為右將軍,朝廷這么缺人用么?”
“圣旨上說少莊主獻(xiàn)寶藏有功,赤子之心,報國之志……”
“那些華麗說辭都是虛的,關(guān)鍵是,我不懂兵法戰(zhàn)略,不會帶兵打仗,怎么上的了戰(zhàn)場……”
唐清云突然停頓,腦海里浮現(xiàn)出火焰之中,那名黑衣人消失前曾大笑道,戰(zhàn)場見。
戰(zhàn)場見,原來如此,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好,我去?!碧魄逶茢蒯斀罔F道。
“少莊主你……”月娘一時有些驚訝,這少莊主變得也太快了。
“什么時候出發(fā)?”
“圣旨午時到,順王爺會晚些來接,一同出發(fā)?!?p> “月娘,你幫左少總管收拾了東西,一同去吧?!?p> “嗯?!?p> 唐清云想了想,決定先去蘇姑姑院子辭別,蘇姑姑聽到圣旨后,便收拾了一個包袱,見唐清云來了,便拿出來打開。
“這些是補(bǔ)氣血的藥,這些是止痛療傷的藥,你可以放在包袱里,這幾瓶,是止血解毒的藥,一定要隨身攜帶,戰(zhàn)場刀光劍影,金瘡藥少不了。”
唐清云看著這大大小小的瓶子,感嘆道:“蘇姑姑,你這準(zhǔn)備的也太多了,我都可以開藥房了,這個盒子里裝的什么?”
“別動!”
蘇姑姑一把拍開唐清云的手。
“這是清雅送的?!?p> 唐清云慌忙后退,拍拍手,吹了吹,又往衣服上蹭蹭。
“蘇姑姑,這,這毒藥就不用了吧……”
“上戰(zhàn)場,你以為是去走馬觀花,大家都是想的如何不擇手段置對方死地。”
“這毒藥我?guī)г谏砩?,怕還沒到戰(zhàn)場,先把自己毒倒了?!?p> “放心,我已經(jīng)貼好標(biāo)簽,再給你把這些分開放,一一告訴你如何使用,這些毒藥,我也配了解藥以防萬一?!?p> “蘇姑姑,你想的真周到,但這也太多了,你是要讓我背個大藥箱去戰(zhàn)場啊?!?p> “等真的上了戰(zhàn)場,這點(diǎn)藥只怕不夠用,你自己一定要留兩瓶止血解毒的藥隨身攜帶。”
“好吧?!?p> “這生肌玉紅膏,去腐生肌,外科收斂神藥,太乙紫金丹,解諸毒,療瘡,通治百病,上戰(zhàn)場不可或缺?!?p> “蘇姑姑,這些太多了,我一時半刻也記不住啊。”
“放心,我已經(jīng)寫了一張藥丸清單,你在馬車上還可以再看看?!?p> 唐清云接過長長一張清單,藥名,藥效,主治,一目了然。
“真詳細(xì),看完我都能當(dāng)半個江湖郎中了?!?p> 唐清云突然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我還有一事,需要蘇姑姑幫忙。”
“少莊主請說?!?p> “我答應(yīng)了林嬋兒,立春天晴,便去找她放風(fēng)箏,如果……如果我未及時回來,還請?zhí)K姑姑替我書信一封,再寄上些孩子喜歡的禮物。”
“少莊主真是用心,如今離立春還早,你一定會回來的,林嬋兒能見到你,一定會比收到禮物開心?!?p> “嗯,等我回來,給這個小家伙也帶上禮物?!?p> 唐清云輕輕摸了摸蘇姑姑微隆的肚子。
“少莊主,千萬小心?!?p> “好,你也照顧好自己和這個小家伙?!?p> 大人之間的承諾即便未兌現(xiàn),只當(dāng)信錯了人,提醒自己下次謹(jǐn)慎,別再上當(dāng)。
而和孩子之間的承諾,必須一諾千金,孩子們會日夜期盼那一天。
若不兌現(xiàn),他們不僅會失落失望,還會打碎一顆美好的童心。
唐清云提著大包小包藥回屋,扔在桌上,剛躺到床上,連忙跳起來,走到桌前,將蘇姑姑分開裝的毒藥放的遠(yuǎn)遠(yuǎn)的,拍拍手,才安心躺回床上。
想到即將奔赴戰(zhàn)場,心里便五味雜陳,但這是唯一能為老莊主爺爺做的一件事情,又暗自鼓足了勇氣。
所幸,還有景華和左韻秋,月娘,大家都在,此去千山萬水,縱使坎坷難行,也心有所依,不慌不懼。
晨起睜眼,身邊赫然躺著一人,面朝自己,估摸昨夜睡得太熟,竟沒察覺。
“你醒了?!本叭A睜眼道。
“你是何時來的?”
“嗯,半夜三更夜黑風(fēng)高之時?!本叭A微微一笑。
唐清云望向窗邊,冬日暖陽斜照入窗,倒是個適合出行的好天氣。
“今日就要出發(fā)了嗎?”
“是,我們還要趕上太子的人馬?!?p> 起來梳洗,吃飽收拾了東西,四人正準(zhǔn)備出發(fā),門外有人來報,有位女子來找少莊主。
唐清云走到門口,原來是云熙,背著包袱,站在門口徘徊。
“你離開皇宮了?”唐清云上前問道。
“太子妃……寬宏大量,容我離宮回鄉(xiāng)?!?p> “我還有急事,可不想聽你在這說什么太子妃仁慈?!碧魄逶妻D(zhuǎn)身。
“等等。”云熙拉住唐清云衣袖,欲言又止。
“是我負(fù)……請聽我說完,我是來道歉的?!痹莆跷⒌皖^,“之前我一時意氣用事,害了你?!?p> “那事我已說過,恩怨兩清?!?p> 云熙望著唐清云,伸手。
唐清云遲疑,伸出手握住。
云熙深深看了唐清云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唐清云緊緊握著手里的紙條,望著云熙離去的背影,今日的云熙有些不同往日了。
馬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唐清云上了馬車,方才打開手中的紙條。
三前三后,字字珍重。
“三前三后,字字珍重,什么意思?”唐清云蹙眉,景華接過紙條。
“她方才見你第一句說的什么?”
“太子妃……寬?!?p> “最后一句呢?”
“她說之前……”唐清云不知道景華是否知道上次雪地的事情,雖然自己未曾提過云熙。
“不要含糊,必須是原話?!本叭A似乎看出唐清云的猶豫。
“一時意氣用事,害了你……”
“太子妃……害了你?!本叭A緩緩道,眼神微瞇,“真奇怪,上次雪地的事情,你自然是知道的,又何須她再轉(zhuǎn)告。”
“她今天的確有些奇怪。”
“她還說了什么奇怪的話?”
“那倒沒有,只是有些吞吐?!?p> “你可還記得原話?”
“我想想……”唐清云回憶方才云熙吞吐的樣子,模仿道:“是我負(fù)……請聽?!?p> “等等?!本叭A眸色一變,“你再重新說一遍,語氣也要一模一樣。”
“是我負(fù)……請。”唐清云按照云熙的語速,將負(fù)重讀,請輕讀,兩次吞吐吐出,聽起來便是自己從前的名字,傅清。
“她的意思是,太子妃害了你,傅清?!?p> 兩人四目相望。
一路快馬加鞭,追趕了大半日,終于能遠(yuǎn)遠(yuǎn)看見太子的人馬。
追上之后,隨行了一段路,等隊伍停下休整,景華上前去與太子商議。
一匹馬從前面調(diào)轉(zhuǎn)馬頭駛來。
“你怎么也來了?”唐清云見到來人,驚訝問道。
“周太師在朝堂舉薦了你,我見你要來,便自薦隨行?!?p> “周太師?就是太子妃的爹?”
“正是?!?p> “難怪……又是她,這個女人,三番兩次的……真是夠了!”
“清兒……”陸秋白輕聲問道:“當(dāng)年也是太……太子妃陷害的你么?”
“你怎么知道?”唐清云驚訝反問道。
“我剛見你眼神里有恨意,隨意猜想的……”
“噓,不可亂說,我現(xiàn)在沒有證據(jù)?!?p> “嗯?!标懬锇c(diǎn)點(diǎn)頭。
“回來我再找她算賬。”唐清云小聲怒道。
“回來我?guī)湍阋黄鹚恪!标懬锇诇\淺笑道。
匆匆數(shù)年,千軍萬馬中,眼前卻還是那個溫柔的少年,一個眼神,便看出她的心思。只不過如今,他已娶妻,她另嫁他人。
“清兒,過來吃點(diǎn)東西?!本叭A招手。
“好。”唐清云跳下馬,抬頭道:“走,一起去吃點(diǎn)東西?!?p> 太子和左韻秋站在一旁正商議。
侍衛(wèi)匆匆跑來,將山形地貌圖呈上,太子拿過來,直接遞給左韻秋。
左韻秋緩緩展開,看完地圖,又望向遠(yuǎn)方,如此三五回合,緩緩合上,還給太子。
唐清云坐在樹下吃著早上帶的牛肉,望向浩浩蕩蕩的士兵席地而坐,啃著饅頭。常言道,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心底隱隱一絲悲涼。
張開手,低頭看著自己手掌,即將上陣殺敵,那些所謂的敵人,也都和眼前的士兵一樣,為人子,為人父,為人兄,自己真的能做到手起刀落,干脆利落么。
“清兒?!本叭A蹲下來,輕輕握住唐清云攤開的手掌。
趁休息間隙,唐清云將包袱里的藥分成兩份,給了月娘一份,一一按照蘇姑姑描述的再和月娘詳細(xì)講解一遍。
小聲道:“毒藥我只留了一瓶,其他都給你了,你可要小心帶著,別傷著自己?!?p> 月娘莞爾點(diǎn)頭,“多謝少莊主贈藥,這毒藥若用的巧妙,可敵千軍?!?p> “可敵千軍?”唐清云喃喃自語,當(dāng)初清雅公子被林棠雪關(guān)起來,她偷聽林棠雪說有人出高價買清雅公子,后來在山上偷看到那蒙面女子,那女子是金溪國人,想來便是想收攏清雅公子,為他們效力。
這金溪國默默韜光養(yǎng)晦,籌備多年,偷運(yùn)鐵器,又四處拉攏奇人異士,陷害忠良,一定還有諸多他們不了解的陰謀,看來,這將是一場硬仗。
隊伍稍作休息,便繼續(xù)快速前行,唐清云第一次體會到行軍打仗的艱辛,為了趕路,即便寒風(fēng)凜冽,也要日夜兼程,露宿風(fēng)餐。
太平盛世,來之不易。
才明白,曾經(jīng)自己吃吃喝喝,賞花賞月的那些悠閑日子,都是這些普普通通的士兵,忍饑挨餓,卻視死如歸的奔赴沙場換來的。
在這蒼茫大地上,萬千人,諸般事,不去經(jīng)歷,永遠(yuǎn)不能說,感同身受四個字。
隊伍連夜趕路,快到西州時,反而放慢了前行速度。
臨近西州城門,唐清云才發(fā)現(xiàn),隊伍從頭到尾都沒有看見左韻秋和月娘。
便騎馬上前問道。
“怎么不見左少總管和月娘?”
景華四處張望一番,輕聲道:“許是太子安排了其他事情耽擱了,無妨,我們先進(jìn)城?!?p> “好?!?p> 西州守將黎將軍看見太子,激動的顫抖,老淚縱橫。
“太子殿下,順王爺,你們終于來了,西州有救了。”
一路進(jìn)城,路邊都有受傷的士兵。鮮血淋漓,不忍直視。
從前坐在家里,曬著太陽,聽爹談起戰(zhàn)場死傷多少人馬,那些數(shù)字聽著,心里也會有絲憐憫,那些只是冰冷的數(shù)字,如今眼睜睜看見每一個傷痕累累的人,才能真正體會,那一個個數(shù)字背后的殘忍,深刻又清晰。
“城中傷員怎如此之多?”景華忍不住問道。
“若不是這些將士誓死抵抗,今,今日西州差些就失守了?!崩鑼④娞嵝淠I。
“今日金溪國來了多少兵力?”景華繼續(xù)問道。
“八……八九萬?!崩鑼④娡掏碌?。
“不是五萬么?”太子停住腳步。
“先前的確是五萬大軍,今日黃昏探子來報,五萬大軍到達(dá)后,突然又多了三萬。”
“你這守城兵力有多少?”太子深邃的目光掃視四周。
“加上臨城增援的兵力,共有兩萬,今日奮戰(zhàn)之后,已不足三千……”
“兵力如此懸殊,他們?yōu)楹尾怀脵C(jī)一舉拿下城池?”太子反問,目光緊盯著黎將軍。
黎將軍全身顫抖,“這,這個……”
月色清冷,籠罩山林,一切靜謐又安寧。月娘還沒回,左韻秋望著遠(yuǎn)處那一點(diǎn)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