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圭朝我使了個眼神,我把車禍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自稱“華吟”的術(shù)士。
“如我所料?!?p> 語氣中不帶絲毫驚訝。
“迷失?!?p> 他說了個不常用到的詞匯。
“心靈的迷失、精神的迷失、生命的迷失、以及——靈魂的迷失?!?p> 連續(xù)使用一個詞語,這種表達手法我早就從他介紹那些掛在衣服上的“娃娃”時領(lǐng)教過了。
“別說,你這樣還真有點術(shù)士的感覺。”鞏圭發(fā)出稱贊的聲音。
“廢話,我本來就是術(shù)士!”華吟大概是為了不讓自己的形象崩壞,趕緊假裝咳了一聲,“這位小妹妹,你是叫......什么迷果來著?”
“延迷果,延長的延哦?!彼卮鸬臅r候還舉起手,頗有在課堂上回答老師問題的感覺。
“名字倒是了解了,那么延迷果,我問你,你待在這里多久了?”
“待在哪里?”
“我腳下踩著的地方?!比A吟指指地面,“四環(huán)路?!?p> “......”
她出乎意料地陷入沉默。
“那好,我換個回答再問一遍吧,距離你死亡之后過了多長時間?”
“死......”
我和鞏圭同時抬頭,看來他也意識了到事情發(fā)展的不對勁。
“你把話說清楚!”鞏圭抓住華吟的衣領(lǐng),“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很簡單,你身后的延迷果,她已經(jīng)死了?!比A吟冷冷的語氣猶如一座冰山。
“她不是還站在我們面前嗎?她不是還活生生地在跟我們交流對話嗎!你憑什么擅自定論別人的生死!”
看得出來,鞏圭比我想象中還要氣憤,他無視路人的圍觀,硬生生將華吟提了起來。
“擅自定論他人生死的人是你。延迷果死亡是已定的事實,沒有人可以改變這個結(jié)果,哪怕是同為異常的你。”
鞏圭怒目圓睜,為了不讓事態(tài)嚴重下去,我上前扯住他的胳膊。
“讓他說完?!?p> 他應(yīng)該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行為有多么失態(tài),趕快將華吟放入地面。
“對不住,我一想到有熟人死......腦子就不聽使喚。”
鞏圭按住額頭,差點要倒在地上的時候被延迷果扶住。
“老哥哥?!?p> 我們的談話中心——延迷果在扶住鞏圭的同時開口道:
“我不記得自己在這里待了多久,但是應(yīng)該有很久了吧。我只知道有一個愿望一直驅(qū)使著自己,而那個愿望就像枷鎖一樣把我束縛在這里?!?p> 華吟“哈”一聲吐了口氣,他沒有打斷延迷果的話,只是甩手催促她快點講完。
“那個愿望就是回家。因為我想回家,我才會一直在這里徘徊?!?p> 這是答案嗎?
延迷果自己認同的話語即是答案?
與鞏圭一樣作為旁觀者的我立在原地,聆聽身為異常的延迷果和作為術(shù)士的華吟——這二人的對白。
“老哥哥,你能幫我實現(xiàn)愿望嗎?能幫我解決問題嗎?”
“要解決問題的人不是我,我只是提出問題的人罷了?!?p> “我知道了,老哥哥你沒有跟女生交流的經(jīng)驗吧!”
哈?
為什么話題突然轉(zhuǎn)到了這上面?
關(guān)鍵是對話的兩名當(dāng)事人好像還對歪過頭的話題沒有一點自覺。
“何以見得?”
“哄女孩子最重要的是答應(yīng)對方的請求,這種時候你不該轉(zhuǎn)移話題,而應(yīng)該說自己可以實現(xiàn)愿望。就像鞏圭哥哥那樣,所以鞏圭哥哥才能和那么漂亮的大姐姐關(guān)系這么好,不愧為情場高手?!?p> “哎,我怎么莫名其妙多了一個綽號。”
本來處于話題外的鞏圭好像才反應(yīng)過來。
“咳哼,術(shù)士是不需要女人緣的,我們終生習(xí)術(shù),終生為術(shù),與女性交談甚歡并非正道。”
“歪門邪道不是也有好處嗎,你看小說里面很多都這么寫的。”
“你別誘導(dǎo)我!”華吟為了掩藏自己的表情,提高衣領(lǐng)遮住面部。
如今的話題已經(jīng)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不過令我沒想到的是,延迷果居然懂得這么多“知識”,也不知道是誰教的。
華吟伸出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明明知道自己死了,內(nèi)心深處卻始終不肯接受事實。病入膏肓,我看你才是那個轉(zhuǎn)移話題的家伙?!?p> 聽罷,延迷果咂嘴別過頭,看來“轉(zhuǎn)移話題作戰(zhàn)”被識破了啊。
“死者......不,稱呼你為幽靈更加恰當(dāng)。你是沒有自我意識的幽靈、迷失自我的幽靈、被愿望束縛的幽靈。說白了,按照幽靈的種類來劃分,就是地縛靈?!?p> 地縛靈,一個不算嶄新的名詞鉆入我的大腦。
身為異常的我曾經(jīng)接觸過不少與幽靈有關(guān)的異常,我還可以接受此種類型的異常。
那么按照華吟的說法,延迷果就是被“想要回家”這樣的愿望所束縛,然后無法從四環(huán)路脫逃的幽靈?
所以我們會在即將離開四環(huán)路的時候遭受車禍襲擊、以及延迷果的肉體重塑以及她處于死亡時的可被觀測狀態(tài)就可以用“地縛靈”來做相應(yīng)的解釋。
而華吟之所以會告知我們“無法去往游樂園”這種話,就說明他早就看出延迷果是地縛靈了。既然如此,悠離多半也知曉延迷果的身份以及此次異常的全貌。
這么一想,被蒙在鼓里的人只有我和鞏圭。
可實際上,事件仍未結(jié)束,延迷果到底是因為什么而死、夜晚的她依舊會在這片街道里徘徊?而她又是為何會對回家有如此深的執(zhí)念以至于自己被束縛在這片地域?
沒有浮出水面的謎底,正如未被撥開的迷霧,依舊無法用肉眼探清其中的真實。
“說起來。”華吟接著說道,“你好像和一般的地縛靈不太一樣,不同于其他地縛靈,你的自我意識很強烈,甚至于擁有自己的記憶,還可以跟路人產(chǎn)生觸碰。如果要以執(zhí)念來做解釋,那你的執(zhí)念非同小可啊。”
真搞不清楚華吟是在夸延迷果還是在貶她。
“但你必須意識到一點,靈魂的價值并不會因為執(zhí)念變深就大大提高。有些幽靈的執(zhí)念變深之后,它們自身的靈魂反倒會貶值?!?p> “老哥哥你說的話好深奧啊?!?p> “那當(dāng)然,我可是術(shù)士。”
在我看來,華吟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和江湖騙子真沒兩樣。
“總之,延迷果!你不用慌張,身為華陽居第18代紙術(shù)士的我,會好好送你上路的!”
“不是十七代嗎?”鞏圭及時提醒。
“啰......啰嗦!總之,我會在解決了你的執(zhí)念之后將你完美地超度,勸你做好準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