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樣吧,不好不壞的每一天,自己一個人也要好好過,”我說的輕描淡寫,想快速略過這個話題,又怕他多想,急忙補充,“當然,也很想你?!?p> 他不冷不熱地看了我一眼,眼底墨色暈染,我知道不好了。周浙南偶爾會這樣,他心有不平,有時候就很容易鉆牛角尖。我知道這六年的心結(jié)對他來說一時難解,也并非我能說什么做什么就可以撫平他心底郁郁,只能祈禱給他永不離開的陪伴,換他心安。
“僅僅是很想嗎,”他垂眸,看上去有點黯然,“你知道我這六年怎么過的嗎?”
我說實話嗎?不知道,就像他也不會知道我是怎么過的。我也不想讓他知道,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我只想和他珍惜現(xiàn)在。
周浙南貫不愛訴苦,也不愛將軟弱露與他人知曉,所以他也只是黯然了一秒,又來握我的手,這一次我不忍心掙脫他。他說:“你一定也吃了很多苦,你應(yīng)該早一些來找我?!?p> “嗯,現(xiàn)在也不晚?!蔽逸p輕應(yīng)他,捏了捏他的手。
“就這么走吧?!彼揖筒豢戏帕?。我笑,真拿他沒辦法。放開他的手,替他理了理帽子,這帽子擋了他大半張臉,下面還帶著口罩,也確實是嚴防死守了。我動手讓這防護更加堅固,這樣才能換我和他執(zhí)手同行那么一段路。
他垂著眼睛看著我的手在他腦袋附近動來動去,睫毛輕輕顫動。我忽然發(fā)現(xiàn)我們倆的腦袋挨得極近,幾乎呼吸相聞。我的臉在夜色中騰的紅了,我已經(jīng)26歲了,可感情之路在離開他之后一直停滯不前,所以像個20歲的小姑娘一樣難安也不算什么丟人的事情吧。
“你平時也是這么幫另一個藝人弄嗎,”他沉吟一會,然后想起來,“嗯,叫吳桐的那位?!?p> 我的手頓住,不曉得他在說什么,只是順嘴回答:“當然沒有啊,雖然說經(jīng)紀人是藝人的管家,但是保姆我只給你當。”他眼神一下子清澈起來。
我恍然大悟,笑容帶了揶揄:“南總這是吃醋了嗎?”
周浙南深深看著我,好像要說明他多么理直氣壯似的,我也深深看他,感覺自己好像要被他眼睛里的那汪墨泉吸入。他突然又倉皇別開眼去,他到底是心虛,加之臉皮薄。我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他瞪我,沒好氣道:“我還不能吃醋嗎?”說的有道理,他當然有資格,但我為什么更加想笑了。
我突然起了玩心,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隔著口罩親他一親,然后莞爾一笑,拉著他轉(zhuǎn)身就走。他被我親愣了,大概是從來沒有在大街上有過如此放肆的甜蜜,還做賊似的左右看看。幸而沒有路人注意我們,偷竊到一絲平凡人的快樂。
我走著走著回頭,指著那不遠處的斷橋:“你看到那斷橋了嗎?”
他點頭,我又說:“我們已經(jīng)舉行了親親儀式,這斷橋也沒有辦法拆散我們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p>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我還以為他嫌我幼稚,大為窘迫。差點就跺腳含恨而去,哪曉得他拉緊我的手,輕輕地“嗯”了一聲。倒是也奇怪,就這么輕輕的、短短的一個音節(jié),就可以填滿我的整個胸腔,還柔軟得滿溢。
周浙南離我近了點,拉下口罩湊到我耳邊:“我覺得剛剛那個親親儀式太短了一點,不夠虔誠正式,不如我們再來一下。”嚇得我后退一步:“大庭廣眾之下,快走啦,口罩帶好!”他又笑起來,然后倒也聽話,口罩重新遮住了面容,然后拉著我繼續(xù)往前走。
后半段他心情就一直不錯了,甚至還會哼歌。他不怎么唱慢歌,但其實他的嗓音低沉溫柔,讓人迷醉。就好像這西湖的夜風(fēng),帶著一點點愜意。突然就有一點貪心,想讓他退休養(yǎng)老了,因為想要和他沒有口罩也無需帽子的,就這么簡簡單單的牽手散步,我想要每一天都光明正大。
笑著搖搖頭,這想法不過是稍縱即逝,就我和他的顏值差距,手拉著手走在路上,大家一定會在心里贊一句我年少有為家產(chǎn)豐厚吧。六年前有一次他來接我,被我一個不熟的朋友瞧到了背影。隔天那多事的女生就來問我:“你哪里找的這么帥的男朋友?”那表情,仿佛我占了天大的便宜。雖然我也承認我占了些便宜,并且至今沒有想清楚我何德何能。
“在想什么?”他看我。
“在想怎么讓你變成國際巨星?!蔽掖蛉に?,“去節(jié)目要好好表現(xiàn),不要給我丟臉喲。”
“好?!彼f的理所當然,又撫慰人心。
我幸福地捏了捏他的手,然后放開了。我們走到了馬路上,于是并肩就那么走著,有無聲卻超越一切的默契。我突然感覺剛剛的想法更幼稚了,我和他之間,不需要俗氣的拉手、擁抱、親吻來維系我們的愛意。有當然最好,但是也有別的東西,既然存在,就超越一切。
“餓嗎?我想吃點東西?!彼犷^,我欣然點頭。于是又改變方向,結(jié)伴而行。
我們還真是是膽大,不知天高地厚地往游客區(qū)鉆,然后隱沒在游客人群之中,暗自得意。
周浙南說著餓了,但是一直沒有什么看上的。走著走著突然差點跳起來,我也被他嚇一跳:“你干嘛?”
他叫:“你看!”指著旁邊一個攤位,他剛剛差一點挨了上去。定睛一看,嘿,是一個賣昆蟲炸串的小攤。蝎子、蠶蛹什么的樣樣不少,還有活的。密密麻麻的,看得我頭皮發(fā)麻,周浙南生平怕蟲,難怪要一竄三尺高。
“嚇死我了?!彼挠脑乖沟卣f,我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你這么怕蟲,到山上可少不了哦?!蔽夜室鈬標?,瞬時感覺他口罩下的臉都更白了幾分。
我笑夠了就安撫他:“放心,節(jié)目組應(yīng)該會打掃好的?!彼蟠罂谡趾笾宦冻雒佳郏l責(zé)地看著我,仿佛表達著不認同。“你自己選的偶戰(zhàn)哦,可不能怪我?!迸紤?zhàn)是偶像限定作戰(zhàn)的簡稱,改名以后我還以為這是個偶像運動會之類的體育綜藝,劇本也要到明天去節(jié)目組開會的時候才可以看到。
別那么驚訝,現(xiàn)在的真人秀哪個沒有些劇本?觀眾實際上是喜聞樂見的,不是嗎?不過我唯一的愿望就是這劇本里不要影響周浙南做音樂。周浙南的唯一愿望就是好好做音樂。
都是歌手,但是大家的愿望有所不同,還千差萬別。我不知道周浙南的愿望是不是最難實現(xiàn)的一個。
我們誰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