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被石流覆蓋的一瞬間躬著背護著腦袋隨著往下滾,不斷有尖銳的東西劃破肌膚,細小的石塊砸到身上,她緊閉口鼻在石流中翻滾直到咚的一聲,周身有水流涌動。
她猛地睜開眼睛身體舒展往上浮,沖出水面的一瞬間大口大口喘氣。
張青的撕喊在回蕩在山野隱隱約約傳來,經(jīng)過一系列變故南笙的體力已到極限,根本無法回應。
她強撐著劃動兩下趴到一根樹干上半晌沒動靜,樹干隨著水流徑直流去,南笙不知道這水要流向何方,她現(xiàn)在只能期盼著救援的人已經(jīng)在趕來的路上,或者等到有人看到她就得救了。
雨勢漸小,絲絲細雨落在臉上冰冰涼,此時的南笙精疲力盡神思也有些恍惚,泡在水里很冷很冷。
她想起一個藏在記憶深處的人,那時候那個人也是這樣用著讓人渾身發(fā)冷的聲音說“南笙,去美國吧。”
南笙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眼里有一絲不安,她遲疑著半晌才問“你說什么?”
“我說,南笙,你去美國吧,去了美國你會有更好的發(fā)展,那里才是適合你的地方。”
少年唇角微勾眼睛帶著笑意還是那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模樣,說出的話卻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插在南笙心上。
瘦削的肩膀垮下來,南笙咽了咽喉嚨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出神的盯著他半晌才緩慢的開口“你也要我走?”
一陣沉寂,沒聽到答案的南笙復又抬頭,少年神色不變還是那樣笑著看她,此時他的樣子刺眼又可恨,南笙忍著眼眶里洶涌而出的淚水,嘴唇顫抖著抿了又抿。
忽然,她猛的閉上眼在睜開時眼里有著豁出一切的決絕大聲道“爸爸要我走,你也要我走,陸淮,你到底知不知道我……”
“走吧,南笙,祝你一路順風。”
陸淮沒給她繼續(xù)開口說下去的機會,淡淡丟下最后一句話轉(zhuǎn)身走遠,少年背影挺直雙手插兜如往常一般走到拐角直至消失不見南笙才哭著喊“陸淮。”
“陸淮,你回來,不要走?!?p> 她痛哭著蹲下身眼前模糊一片自言自語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p> 沒有說出口的話終究被她說出來,而那個本應該聽到的人已經(jīng)走遠聽不到了。
明明是艷陽高照的天氣,南笙卻覺得渾身發(fā)冷,整個人像是被扔到了冰窖里一般,血液凝固沒有知覺,漸漸快要失去意識。
恍然間她好像看到陽光下神采飛揚的少年一步一步朝她走來,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眼睛里有細碎溫暖的星光,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發(fā)頂寵溺地喚她“南笙?!?p> 畫面一轉(zhuǎn)少年笑意依舊眼神卻是大海一樣深沉寂靜,他笑看著她涼薄地開口“南笙,走吧?!?p> 心臟狠狠一縮疼的她眉頭緊皺,一滴溫熱的淚水自眼角滑落與冰涼的雨水融為一體。
她想,走吧,就這樣走了好像也不錯,她本就如浮萍一般漂泊無依,最后也不過是悄無聲息的沉寂在這世間。
微睜的眸子漸漸合上,就在南笙放下身上所有力道往下沉時,一股大力攸然將她托起,落入一個寬闊熟悉的懷抱。
天光有些刺眼,他逆著光只看到完美的下頜線條,南笙在陷入黑暗前輕聲呢喃“陸淮。”
極輕的一句,男人身體一僵,懷里的人嘴唇泛著烏白臉色蒼白,額角上有一道劃得很深三四厘米長的口子,傷口邊緣處已經(jīng)被水泡的發(fā)白,凝固的血跡黑紅黑紅的顯得很猙獰。
記憶中明媚的臉龐此時了無生氣,仿佛呼吸間就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他緊緊抱著她的手微微顫抖附在她耳邊一遍遍重復“南笙,別睡,醒過來?!?p> “……”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充斥著鼻尖,南笙眨了眨眼清醒過來,她的腦子有一瞬間怔忡,一時分不清夢境還是現(xiàn)實。
她記得最后好像看見了陸淮,那個低沉熟悉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聲呼喚著叫她醒過來,想到這她側(cè)過腦袋朝旁邊看,張青側(cè)著臉趴在床邊睡的很沉,沉默了半晌她看著天花板無聲的自嘲一笑復又閉上眼睛,大概是幻覺吧。
忽然病房門被打開,咔噠一聲響吵醒了睡得正香的張青,她惺忪著睡眼揉了揉朝門口伸個腦袋進來的趙小云道“你小點聲,南笙姐還沒醒呢?!?p> 說著她往病床上看一眼,正對上南笙清明的視線,張青一愣隨后欣喜的驚呼“南笙姐,你醒了?!?p> 趙小云聽到張青的驚呼也是一怔,隨后眼里漫上笑意推開門沖到南笙床邊驚喜道“南笙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你可把我和張青嚇死了,謝天謝地你總算醒過來了。”話里話外透著喜悅還不忘雙手合十拜了又拜。
南笙看她們倆這模樣不禁疑惑的問“我睡了很久嗎?”
趙小云忙不迭點頭道“你睡了三天,整整三天?!闭f著還比了個三的手勢。
張青跟著附和“是啊,你從被救回來已經(jīng)睡了三天了?!?p> 南笙眨了眨眼才道“原來我睡了這么久?!?p> 她想了想又問“是誰救了我?”
“是解放軍,你出事了以后他們就趕來了?!?p> 張青看南笙精神頭挺好小心翼翼問“南笙姐,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渾身都有點疼。”
南笙身上大大小小二十幾處傷,所幸沒傷到要害,在那樣的境況下能夠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
趙小云是個比較活潑的性子,她見南笙沒事了又開始嘰嘰喳喳。
她挑著眉眼神帶著促狹對南笙道“南笙姐,你是不知道,當崔醫(yī)生得知你受傷的時候急得差點就丟下工作飛過來了,不過醫(yī)院臨時抽調(diào)他去外地學習,院長下了死命令讓他一定要去,他讓我們轉(zhuǎn)告你說他還是很擔心你的,等他忙完了就來接你?!壁w小云說到最后還頗不好意思的捂著嘴笑。
趙小云嘴里的崔醫(yī)生叫崔羨,他是南笙在美國認識的一位學長,之前他回國不到一年南笙也跟著回國,兩人又在同一家醫(yī)院供職還曾被他嘲笑是不是暗戀他,想起那個自戀的人南笙閉了閉眼。
當初有個富二代在醫(yī)院看見南笙以后就瘋狂的開始追她,那人據(jù)說家里特有錢,鮮花巧克力奢飾品沒斷過,每天一到下班就開著他那輛騷包的紅色跑車停在醫(yī)院大門口,更甚者在醫(yī)院樓頂租來了一架直升飛機邀請她共進晚餐。
對于這樣大膽獻殷勤的追求者醫(yī)院里熟悉的同事明里暗里地勸她不要挑三揀四,寧愿坐在寶馬里哭。南笙雖然從一開始就明確拒絕了那個二世祖,可架不住醫(yī)院里那些流言蜚語。
終于在一次富二代靠著他那輛跑車裝x的時候,崔羨從后橫抱起南笙徑直走出了醫(yī)院大門。
從那以后,富二代再沒出現(xiàn)過了,而崔羨也榮升為她名義上的男朋友。
趙小云渾然不覺南笙的反應,她自顧自的又說道“說起來,那個救南笙姐的人也挺帥的,和崔醫(yī)生顏值簡直不相上下啊?!?p> 張青聞言想了想反駁她道“崔醫(yī)生是紳士英俊,那個軍人一身正氣,冷峻硬朗,是個硬漢型。”
說到軍人張青想起什么似的問南笙“南笙姐,那個軍人好像認識你。”
南笙想了想她認識的人里好像沒有軍人,張青怎么會說認識她呢?思及此南笙問道“有什么問題嗎?”
張青眨了眨眼才道“當時我跟他說起你名字的時候,他的臉色當場就變的很難看,好像掉下去的是他很重要的人?!?p> “很重要的人。”南笙盯著天花板低聲重復。
趙小云見此也跟著點頭道“對啊,你一說我也覺得,那個軍人救了南笙姐你上來以后就抱著你不撒手,一路把你抱到醫(yī)院還嘴里念念有詞不知道說什么。
我本來想過去看一看你的情況的,看到他那張冷峻的臉又不敢輕舉妄動。主要是那個人當時看起來又兇又冷,我都不敢和他說話。”
南笙聽罷想起耳邊曾聽到的聲音腦子里靈光一閃,掙扎著爬起來急切的問道“那個人叫什么名字?”
張青、趙小云聞言兩人面面相覷眼神里皆是茫然,趙小云眨了眨眼皺著眉許久才遲疑著道“我聽他旁邊的人叫他陸隊長?!?p> “陸隊長,陸隊長……”
“陸淮?!?p> “……”
話音剛落南笙猛的抓住趙小云的手問道“他們現(xiàn)在在哪兒?”
“誰?”
“解放軍,那些解放軍現(xiàn)在在哪兒?”話到最后南笙已是有些迫不及待的開口。
趙小云疑惑南笙的反應遲疑的答道“我剛進來的時候看到他們就在醫(yī)院門口。”
南笙聽到答案猛的拔掉手上的針頭,掀開被子就往外面跑,張青趙小云阻攔不及眼睜睜看著南笙沖了出去,張青遲疑著問“陸淮又是誰?”
“陸淮應該就是那個陸隊長?!壁w小云接著張青答道,她轉(zhuǎn)頭看著張青眼神里帶著一絲憐憫的說“雖然有點缺德,但我怎么感覺崔醫(yī)生頭上冒著光啊?!?p> “……”
“愣著干什么,快去追啊,南笙姐身上還有傷呢。”
“……”
南笙忍著身上的痛感強撐著跑出醫(yī)院大門,她撐著廊住左右張望,門口人來人往形色匆匆,唯獨不見軍綠色身影,她喘著氣心內(nèi)生出一絲悲愴“陸淮,如果真的是你,為什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