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fēng)后的人沉默了良久,趙氏保持著蹲身的姿勢。
“我本來也想著是該讓青駿去洛陽一趟,既然青槐如此用心,就讓她陪青駿走一趟吧?!?p> 趙氏喉嚨一緊:“六爺,他們還只是兩個孩子......”
“孩子?要怪就怪他生在這樣的人家,只有生死,并無老幼之分?!?p> “需要安排暗衛(wèi)嗎?”
“暗衛(wèi)?你當(dāng)其他的人都是傻子嗎?就讓曹府的人安排。”
“是?!壁w氏的腿都在打顫。
“你起來吧。”
“是。”
屏風(fēng)后面?zhèn)鞒鲆宦曒p輕的嘆息聲:“去吧。”
“是。”
退出了暗室,趙氏站在空蕩蕩的佛堂,看著一臉慈悲的菩薩,心中發(fā)酸,說是暗室,其實和坐牢又有什么區(qū)別。
趙氏去了驚蟄樓,出門的時候拎起了曹青槐送過來的食盒,里面裝著冰酪。
驚蟄樓是曹青駿的住處,看見她過來,立刻有一位仆婦走上前:“少爺又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了,怎么叫都不開門,到現(xiàn)在滴水未進?!?p> 趙氏聽了點頭:“我來吧?!?p> 走到門口,趙氏輕叩房門:“青駿,是娘親,你開門?!?p> 屋里突然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緊接著門開了,就見曹青駿坐在一堆碎掉的杯盞之中。
趙氏頓時怒不可遏:“不是說了不讓在少爺屋里放瓷器的嗎?”
丫鬟仆婦立刻跪了一地:“夫人恕罪?!?p> “恕罪,恕罪,你們只知道恕罪,再有下次,直接讓三爺把你們都發(fā)賣了?!?p>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p> 趙氏一臉怒容地甩袖進了屋子,然后狠狠地關(guān)上了門。
門關(guān)上之后,趙氏臉上的怒氣瞬間消散,皺眉看著曹青駿,壓低聲音:“你傻啊,坐在瓷片上,受傷了沒?”
曹青駿站起身:“我又不是真傻,難不成還真往瓷片上坐?”
只見曹青駿唇紅齒白,雙眼明亮有神,穿一身青色錦袍,哪里是一副癡呆的模樣。
趙氏一臉憂心地上前拉住曹青駿的手,兩人在一旁的羅漢床上坐下:“你爹之前就想讓你去洛陽一趟,一直找不到機會,方才青槐過來找我,想帶你去尋醫(yī)?!?p> 曹青駿卻不以為然地癟了癟嘴:“我這個姐姐難不成轉(zhuǎn)性了?往常都是繞著褚玉院走的,難得親自登門啊?!?p> “只是我看她這次也是誠心誠意的,之前一直找不到機會讓你出門,這也算是個良機?!?p> “我自己去洛陽就行了?!?p> “你自己去?一個癡傻童子自己出門,是嫌活得太久了嗎?”這些年他們謹(jǐn)小慎微,就是為了隱匿行蹤,六爺已經(jīng)二十多年未曾踏出暗室一步了。
就是曹青駿,如今已經(jīng)十二歲了,也并未踏出曹府一步。
“此番去洛陽,凡事低調(diào),走這一遭,他只是讓你看看這江山,看看就成,也不枉此生?!壁w氏也十分心疼青駿,幸而十分懂事,裝傻不難,難的是裝十年還未迷失心智:“看在大爺十分照顧你的面子上,對青槐好些?!?p> “笑話,我什么時候待她不好了......”
被趙氏灼灼的目光看著,曹青駿有些心虛地擺了擺手:“放心,這次我一定好好照顧她?!?p> 趙氏點了點頭,指了指桌上的食盒:“好。這是青槐給你送的冰酪。我現(xiàn)在去世安院一趟,這件事怎么也要跟老爺和三爺說一聲?!?p> “嗯,你去吧。”曹青駿看著食盒有些走神。
......
從褚玉院回到槐簃,曹青槐已經(jīng)熱得出了一身汗,遠(yuǎn)遠(yuǎn)地卻看到兩個身影跪在槐簃的門口。
靛頦的臉一沉,就邁步走了過去:“你們怎么出來了。”
聽到靛頦的聲音,百靈一臉驚喜地轉(zhuǎn)過身子:“靛頦姐姐!”
“什么事?”曹青槐也走了過來。
百靈一看到曹青槐,激動得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小姐,我和畫眉在漿洗房發(fā)現(xiàn)了一個東西?!?p> “什么東西?”
百靈四下看了看,一副不方便說的模樣。
曹青槐就直接繞過她們進了院子:“進來說話。”
百靈和畫眉喜極而泣,這么些日子,終于又能重新回到槐簃了。
明明只在漿洗房呆了半月而已,卻感覺呆了半生一樣。
進了屋子,繡眼先伺候曹青槐去室內(nèi)換了一身半臂的褻衣,替她把頭發(fā)全部束了起來。
百靈和畫眉根本就不敢站,直接跪在地磚上。
曹青槐出來的時候,百靈眼眶都濕了:“小姐,我們錯了,能不能讓我們回來。”
曹青槐在圈椅上坐下,端起靛頦斟好的茶一飲而盡,眼神冷清地看著繡眼:“莫不是來找我提條件的?”
“不是,不是,是我和畫眉在胡媽媽屋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箱子?!卑凫`擺了擺手,然后從衣裳里拿出一摞書冊:“這是在箱子里面發(fā)現(xiàn)的,我們認(rèn)識的字不多,不知道是什么?!?p> 靛頦接過那一摞書冊放在曹青槐面前的矮幾上。
曹青槐俯身看了看,只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跡,細(xì)細(xì)看去,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凝重,漸漸地,竟然滿頭大汗。
這,這是起居錄嗎?
僅僅只是起居錄嗎?
曹府中的人,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有記載,胡媽媽嗎?她到底要干什么?
可是胡媽媽已經(jīng)死了。
曹青槐混身顫抖,突然把那一摞書冊翻過來蓋住,額頭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地落在書冊上,片刻就隱匿不見了,她的心幾乎跳出了嗓子眼,她想喊,想大叫,卻不敢輕舉妄動,只感覺四面八方有無數(shù)的眼睛盯著自己。
前世,是不是那個假曹璋有了這些起居錄,才能逃過曹府眾人的眼睛,最后鳩占鵲巢。
這些起居錄十分詳盡,竟然能追溯到幾年前。
所以,前世的一切都是一個陰謀,那是誰在背后謀篇布局?
屋里的四個丫鬟不知道曹青槐到底怎么了,都看著她。
曹青槐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渾身肌肉漸漸放松,慵懶地往后靠了靠:“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原來胡媽媽在漿洗房手腳不干凈啊,拿了些東西還記下來?!?p> ?。恐皇沁@個嗎?百靈和畫眉癱倒在地,她們還以為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大秘密,其他的人都沒有告訴,只盼望能立個大功,小姐能讓她們重回槐簃,現(xiàn)在,只怕是不能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