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為女性,花名小藝,十六歲,職業(yè)為西湖上的風塵女子,被人在水中發(fā)現(xiàn)時全身赤裸,除了耳垂有撕裂性傷口,身體無其他傷口?!?p> “嗯?”新任衙頭突然出聲打斷了下屬的匯報,指著尸體身上的衣服道,“什么情況?!?p> “死者是被一名少年撈起來的,衣服也是他給穿上的。”
“人呢?”趙衙頭冷聲道?!皫н^來?!薄?p> “是?!?p> ……
“你是誰?”趙衙頭看著眼前只穿了內(nèi)襯,渾身濕透了的少年冷聲道。
“洛陽?!甭尻栁嬷焕渌竦膫诘?。
“趙衙頭,這是他的戶碟和任書。”有揚州巡捕司捕快走上前來。
“巡捕總司?皂衣捕快?”趙衙頭仔細看了看上面的大印,臉色越加難看了,指著穿著洛陽衣服的尸體道,“既然是捕快,更該知道保護尸體,你就是這么保護的?什么時候保護尸體是給他穿衣服了?”
“哈哈哈,巡捕司的人都這么有趣的嗎?”停在岸邊的畫舫上的男客們,聽到這話頓時笑做一團,而他們懷中的女人們也跟著笑出聲來。
怕死尸?這難道比沒有熱鬧看更可怕嗎?
趙衙頭很想讓這些人閉嘴,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做的到的,其中叫的最歡的幾人更不是自己一個衙頭惹得起的,歲數(shù)大了,自然不會再和年輕時候一樣天真了。
“說,誰讓你這么做的?”洛陽成了趙衙頭怒火的最好發(fā)泄口。
洛陽伸手擦了擦臉上的口水,有些蒼白的臉上沒有一點怒氣,他只是搖了搖頭道,“沒有人?!?p> “沒人?”趙衙頭的聲音頓時拔高幾分,“沒人你怎么這么做,你不知道你這樣很有可能會破壞線索嗎?”
眼前的少年搖了搖頭,語氣認真的說道,“可是她已經(jīng)死了。”
“所以呢?”
“我覺得她該有件衣服穿在身上。”少年的語氣很平淡。
畫舫上,爆笑聲起。
“這小子是傻子嗎?”
有人笑,也有人沒笑,笑的人大多是男客,更多地風塵女子別過頭去,輕輕地擦了擦眼角。
真是的,風太大,吹瞇了眼,妝都給弄花了。
“先把他帶回去?!壁w衙頭手一揮,任書便回到在了洛陽手中,隨即有人走上前來領(lǐng)著洛陽往衙門走去。
……
“你說的就是這個少年?”風十三娘長嘆一口氣,“確實挺有意思的?!?p> 不是一類人,自然無法體會到出生風塵的女子的苦。
若是年輕時候被人贖走,能生下個一兒半女,那已經(jīng)是天大的運氣了。運氣一般的,花十幾二十年,攢了點錢,等到年老色衰的時候自己贖身,能找個男人嫁了,倒也還不錯。運氣差一點的,在畫舫上老去,靠著伺候年輕的女子,能吃上口飯也算不錯。像岸邊上躺著的那個小姑娘般死去的,西湖底不知凡幾,只是她運氣好些,正巧一堆人看熱鬧的時候看到了,還能免了死后喂魚的下場。
高大男子笑了笑,不做解釋,便讓她自行理解吧。
“什么時候來的揚州?”傷感夠了,風十三娘輕聲問道。
“兩天了?!备叽竽凶拥馈?p> 風十三娘的眼神有些幽怨,但是眼神已經(jīng)夠了,她自然不會像那些不懂事又藏不住話的小姑娘般,心里想什么什么都往外說。
“所以錢塘江畔的事兒是真的?”
“是的?!蹦凶狱c了點頭。
“風霜呢?”風十三娘看著男子空蕩蕩的腰間,難免有些擔心。
“放心。”男子笑了笑。
“在路上了?!彼f。
既然他說在路上了,那么就一定能趕到錢塘江上,風十三娘這才放下心來。
“你老了。”看著男子滿是風霜的堅毅面龐,風十三娘的目光落在了他雜亂的胡須上。
“不過更英俊了?!憋L十三娘笑看著男子輕嘆一聲,“真快啊,曾經(jīng)風度翩翩的少年郎,如今怎么就胡子拉碴的不修邊幅了呢?這要是讓那些小娘子看到,估計得碎一地的小心尖呢?!?p> 男子知道風十三娘話中的意思,男人都老了,女人又怎么會不老呢?
……
“姓名?!?p> “洛陽?!?p> “籍貫。”
“淮南。”
“年齡。”
“十四?!?p> ……
一問一答就這么枯燥的進行著,直到問完了問題,伏身與案間的老人這才放下手中的刻刀,抬起頭,憑借著昏暗的燭光看了眼面前的少年,遞過手中的鐵牌。
想到上頭交代下來的事兒,老人微微嘆了口氣,起身從身后的木架上取下一套折好的衣物和一床薄薄的被子,又從一邊取過一柄捕快所用的制式配刀。
“快點的,墨跡啥啊?”屋外有人不耐煩的催促道。
“去吧?!崩先藬[了擺手,再次伏于案間。
洛陽接過了這些東西,道了謝后轉(zhuǎn)身離去。
出了門,便有青年捕快接過了洛陽手中的東西。少年還沒來得及道謝,順著那人的手指,看到了一旁的推車。
好嘛,浪費感情。
洛陽有些無奈的推著推車,跟在那名捕快的后面。推車被草席蓋著,看著那些水跡,洛陽知道自己推的是什么了。
“那個……”洛陽想好了說話的語氣,小聲的叫道。
“怎么著,害怕?”捕快有些詫異的看了眼洛陽,“先前不是你把她撈起來的?”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我的被褥和衣服,能不能別放在上面,”洛陽指著推車一角解釋道,“濕了會挺麻煩的?!?p> “事真多?!鼻嗄瓴犊觳荒蜔┑貙⒈蝗焱吷贤屏送?。
洛陽皺了皺眉,雙手微一用力,放著被褥的那一頭便翹了起來,這樣至少不是被弄濕了。少年就這么安靜地推著車,跟在青年捕快的身后,出了衙門,經(jīng)過了門前那條大道,進了小巷。
在橫七豎八的小巷中繞了許久后,兩人終于來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間普通的寺廟,可是洛陽不知道為什么要來寺廟,更不知道為什么要帶上這一具尸體。
“洛陽”并不是一個話多的人,想到這里,洛陽只是靜靜地掌著車,偏過頭看向一旁的捕快。
青年捕快三兩步走上前去,也不管大半夜,用力的拍響了寺廟左邊的小門。
“喂,醒醒,”捕快大聲叫道,“快來開門?!?p> “喂,和尚?還不起來開門?”
“來了?!苯K于有人應(yīng)道,而后便是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不一會,寺院左邊的門終于被人拉了開來。
“真是的,磨磨蹭蹭的,少睡會兒會死?”看著門內(nèi)的僧人,青年捕快不滿地說道。
僧人微微欠身,以示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