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終末之雪 Terminal snow(一)
它正重重的撞擊在這個巨大的球形罩璧上!八根修長的尾椎骨堅硬有力,隱隱約約還能看清那怪石般嶙峋的身體。
“那是……什么?”
……
Miracle號,半刻鐘前。
如果說世界上真的存在著魔法的話,那柏薩想他此刻應該正在親眼見證著。
那不是什么火球轟擊炸裂至天空,也不是什么雷電劈閃墜落至海面,而是一個巨大到足以囊括了整個Miracle號的……液體罩璧?
“那是什么?”柏薩眼神震驚的望著天空上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巨大罩璧,眼睛里滿是震撼。
“好像是……一個巨大的罩子。”三副低聲回答,吶吶的說。因為倒映在他眼里的,就真的只有一個罩子。
一旁的船長和二副用看待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他,搞不懂自己為什么會有這么蠢的隊友。
“不懂就不要呱呱呱。”二副吹胡子瞪眼,憤怒的說,“你見過哪個罩子能長400多米的?”
“咳咳……”三副尷尬的撓了撓頭,還是不清楚自己錯在哪了。
“安靜。”柏薩在一旁插話,伸手打斷了他們,“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出現(xiàn)了新變化,博尼,去通知船員們?!?p> “可是副長那邊……”二副有些遲疑。
“我會另外派人過去?!贝L回答,見二副還是不為所動,他安慰說,“放心吧,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想先找到查爾斯,但我是船長,我不能因為查爾斯一個人而把你們置于險地。去吧,通知他們?!?p> 博尼沉默,他扭頭看了一眼柏薩,然后若有所思的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說,“柏薩,其實我有時候挺想揍你一頓的,但看在剛才那句話的份上……”
“歡迎回來?!辈┠嵴f。說完他便徑直閃出了船艙,只剩下船長和三副還愣愣的站在原地。
“回來么?”柏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露出一抹自嘲。
人大概就是這樣,只有當有人來為自己的錯誤買單時,才會想著要清醒過來。
以前他總是糾結于過去,糾結著父親的離去。他太自責了,所以才會自甘墮落的想到用酒精來麻醉自己。
所以他也就忘記了,這十五年來到底是誰在為他的逃避買單。那個曾經只會對自己言聽計從,遇到困難總喜歡退縮懦弱的查爾斯。他用了整整十五年的時間,用了整整十五年的時間來讓自己去變成另外一個“柏薩”。
他讓自己去接起柏薩的擔子,但卻從來不求能有什么回報,他心甘情愿的付出這么多,為的只不過是希望將來能有那么一天,柏薩重新振作起來,帶著Miracle號上的船員,再次沖破這道命運的枷鎖。
“查爾斯……”柏薩低頭緊緊的篡著拳頭,眼眶有些通紅。
“轟隆”一聲,巨大的聲響突然在天空上炸裂,震耳欲聾的音爆聲如同雷鳴般響徹了云霄。
“發(fā)生了什么?”柏薩抱著頭大喊。液體做成的罩壁在他們的上空劇烈搖曳,顫抖的液壁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崩塌。
“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撞擊我們!”三副同樣抱著頭蹲在地上,慌慌張張的亂叫。
他從那高聳的領域上空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余波,那是被什么東西猛烈撞擊而造成的。
“那邊!”船長抬起頭來手指船尾,聲音中滿是震驚。
三副順著柏薩的手指看過去,發(fā)現(xiàn)發(fā)出震響的并不是什么冰山撞擊船體,而是一頭渾身流淌著巖漿般的龐然大物。
它正重重的撞擊在這個巨大的球形罩璧上!八根修長的尾椎骨堅硬有力,隱隱約約還能看清那怪石般嶙峋般的身體。
“那是……什么?”三副完全傻掉了,身體顫抖著愣在了原地。
那怪物龐大得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猙獰的上顎里兩根五米尖長的枯黃色長牙裸露在外。
就像是惡魔!
柏薩的臉色此時如同蒼白到了極致,他震驚的望著天空上那頭本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的生物,鐵灰色的眼睛里,彌漫著恐懼。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又有誰會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著這種生物。那龐大而又猙獰的身軀,遠比任何的傳說和怪聞都要來得威嚴與震撼。
世界上仿佛沒有任何一個詞語是能夠用來形容它的外貌的,但凡是親眼目睹了它身軀的人都會知道它的身份。那就是龍,古西方神話中的……龍(Dragon)!
這種只存在于東西方各種異端與神秘典籍中,籠罩了整個神話與傳說中的神獸與惡魔,此刻卻突然出現(xiàn)在了他們的眼前!
“龍……”柏薩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那種來源于血脈中的躁動,讓他渾身上下都感受到了一股難以抑制的沖動。那雙巨大的黃金之瞳,不禁讓他回想起了十五年前,那個冰冷黑暗的血腥夜晚。
“嘩啦!”巨龍重新落入水中,但海面上的火紅并沒有隨之散去。它們隨著怪物的落下而重新墜入水中,隨后飛快的朝著遠處遁去。
如同潛龍在淵!
“纖塵之域……木村長厲?”黑暗中,一個年輕的聲音突然響起,低沉,但卻帶著一股冰山般的冷硬。
船長驚訝的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身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著一個穿著純黑色西裝的年輕人。
年輕人的年齡并不大,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但給人的感覺卻是一種冰冷,非常成熟的冰冷。
柏薩在這里已經站有好幾分鐘了,可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就連三副也呆呆的愣在了一旁。
“你是?”船長疑惑的看著眼前這個全新面孔,腦袋里嗡嗡嗡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林笙。”年輕人淡淡的回答,聲音里透著股冷冽。
林笙?奇怪的名字。他想說,卻沒有說,而是自然而然的說了另外一句話,“那有什么是我能為您效勞的么?先生?!?p> 他低下頭,小聲的問。奇怪的是,本能告訴他,不要輕易的去直視男生那雙淡金色的眼眸。
“離開這里?!蹦猩f。
“什么什么?”船長沒聽清,他疑惑的問。
“帶上你的人,離開這里?!蹦猩俅沃厣辏Z氣中充斥著不容置疑。
“可是……”船長還想說,但另一個聲音卻突然從三副的身旁傳了過來。
“焱奴……”
那是一個非常冰冷的聲音,比林笙的還要刺骨,其中像是夾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漠然,如同鋒利的刀鋒般,無情的切斷了他們的談話。
“咔嚓咔嚓!”
寒氣開始彌漫,空氣中的溫度因為這個聲音的突然出現(xiàn)而悄然開始出現(xiàn)劇減,極寒的低溫讓船長和三副的身體都被瞬間凍僵在了原地。
低緩的腳步聲開始自船長的身后輕輕的傳來,“噠噠噠噠”,伴隨著一陣金屬崩裂的尖銳聲。
林笙扭頭靜靜的看著那個從白霧里緩緩出現(xiàn)的女孩,銀白色的沙漠之鷹已經被他握在了手上。
白霧里,一個絕美的女孩步履蹣跚的從里面走了出來,秀麗的臉上帶著一絲稚氣,臉看起來小小的,大概只有十六七歲,頭上披散著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fā)。
女孩的模樣十分清秀,她赤裸著身體,白凈的皮膚上透著一種異乎尋常的蒼白。黑得勻稱的眼睛亮燦燦的,帶有一絲呆滯。
林笙手上的兩把沙漠之鷹已經蓄勢待發(fā),但女孩最后只是輕輕的走到他的面前。金黃色的眼睛怔怔的看著他,看了幾秒。
“我要走了,你要和我一起么?”女孩的聲音輕輕的,聲音像是飄出了好遠。她赤裸著身體站定在原地,腳下的鋼板因為低溫而開始不斷裂開。
忽然間林笙愣住了,他盯著女孩的俏臉仔細的看,突然有點兒于心不忍。
“不用了,謝謝?!绷煮纤砷_了扣著扳機的手,喉嚨干澀得像是灌進了好幾口冷風,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心軟。
“那我走了,再見?!迸⒑退良缍^,冰冷的寒氣朝著他涌來。
林笙扭頭靜靜的看著她走到舷墻邊上,然后縱身跳了下去。
“咔嚓咔嚓!”意想之中的落水聲并沒有傳出,有的只是海水在遇上寒氣時凝結成冰的“咔嚓”聲。
“焱奴……焱奴……”女孩仍在低聲的呼喚著。她平穩(wěn)的落在了水面上。
“她就這么……跳下去了?”柏薩的舌頭開始打結,他含糊得說不清話來。
下面可是深不見底的無底深淵,一個渾身赤裸的少女從幾十米高的地方跳下去,那簡直就是在找死!
船長的心里突然涌過一抹惋惜。
林笙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久,他握著沙漠之鷹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終于化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獸族終究是獸族,無論它再怎么長得像人類,她身體里流淌著的,始終只有獸族血統(tǒng),沒有一絲一毫的人類血脈。
“喂喂喂,你別也跟著想不開??!”柏薩瞪大了眼睛看著林笙躍上船舷,腦子里又是一陣“嗡嗡嗡”的亂鳴。
這個世界是瘋了么?怎么一個個的全都跑到白令海里來跳海。他想說這是他的船,想殉情也得先坐下來談一談。這一言不合的就跳海,算什么回事?
船長心里急得跳腳,他一個健步上前,想將林笙拉住??蛇€沒等他沖上前來,林笙的身影就直接從舷墻上直直的墜了下去。
“完了……”船長的腦子里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的砸了一下,只覺得一陣陣的暈。他無力的癱倒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那個年輕的身影從眼前墜落到海里。
“啪嗒”一聲,林笙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海面,腳下的海水因為低溫已經全部凝結成了堅冰。
整個海面都被封住了,包括這個球形罩壁,密布的恒冰將Miracle號整個都牢牢禁錮在了海中。船上的動力系統(tǒng)此刻已經全部陷入了癱瘓,螺旋式發(fā)動機正在“嗡嗡嗡”艱難的發(fā)出轟鳴。
是那個女孩的原因。林笙想。
他順著海面上那條長長的白痕向著遠方看去,發(fā)現(xiàn)一個瘦弱的身影正在厚厚的冰霧里慢慢行走。濃重的冰霧已經升上來了,領域內的視線開始越來越模糊。
林笙伸手將身上那件黑布包裹的長形盒子拿了下來。棕色的帶子被他纏繞著在手上繞了幾圈,然后握在手里,像是把握著的長矛。
“尤彌爾?”林笙再次朝著頻道里呼喊,可是傳出去的信息依舊石沉大海一樣,回應他的就只有刺耳的電流聲。
不能再等了。林笙想,他必須將女孩阻攔下來。
他飛快的將“暴亂”反扣在了手上,黑色的長盒被他猛然握在手中。淡金色的瞳孔微微收聚,奪目的黃金瞳此刻再一次發(fā)生了變化。
金光占據(jù)了他的雙眼,勻凈的眼瞳被拉得豎長。
一瞬間呈現(xiàn)在他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了,沸騰的血液讓他產生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呼吸聲交替的瞬間,他仰頭面對著天空,整個天空都映入他的眼瞳,天上灑下的雨滴落得很慢,就像是從一個中心全部灌入進他的眼里。
如同神在不經意間撥動了命運的輪盤,時間的軸承在此刻被拉得延長。
他激活血統(tǒng)了。
……
?。ū菊峦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