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琿思量了一番,終究還是把兩樣都買了。柳樹皮倒是不貴,只幾文錢,那藥丸卻和當年的價錢相差無幾,看得裴瑯很是肉痛。
兩人買過藥,估摸著離約定的時間還早,就徑直去酒樓找裴長松了,到了門口恰巧碰見裴長林提著兩吊錢從里面出來。
“四叔”裴瑯喊道“你送完貨啦?”
“送完了送完了”裴長林見到他們,呵呵笑起來道“只是還要再去買點別的東西。沒想到三郎你們這么快。”
裴琿問道:“四叔要買什么?我們跟你一道過去,也好幫忙提著些?!?p>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啊?!迸衢L林玩笑似的說道“我今日要占大便宜了,竟雇了個貢生老爺做苦力,哈哈哈?!闭f完便帶著他們進了糧油店。
原來裴長林家的米吃完了,這回是特意前來采購的。出來時裴琿和裴長林肩上都扛著五十斤的大米,裴瑯懷里也抱著一大罐香油。
裴長林唯恐裴琿受不住,路上不住地問道:“三郎可還行么?”
裴琿聽了笑道:“四叔放心罷,不重的。”
裴長林見他的確不像很艱難地樣子,走了一路汗也沒出,便稱贊道:“三郎這體格還行,不像那般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p> 裴琿把米袋子往上抬了抬,道“小時候和爹爹種地,百十斤的米袋子也是經(jīng)常抬的,這算得了什么。”
“這樣才好”裴長林道“男子漢大丈夫沒點力氣怎么行,省得被人笑話了去。”
幾人把東西放到車上后,裴瑯捏了捏自己略微發(fā)酸的胳膊,深覺自己有必要加強鍛煉了。
到村口的時候裴琿讓裴瑯下了車,把懷里的藥交給他,叫他去給莊先生送去。裴瑯擔心雙卿的病情,接過藥拔腿就跑了,叫裴琿好生無奈。
裴瑯先跑到莊先生家,卻被告知莊先生往賀家去了,他只好又往賀家跑。到雙卿家門口的時候,他已經(jīng)累得滿頭是汗。
莊先生素來不待見在賀家見到他,見他又過來了,不禁皺眉斥責道:“不好生在家讀書,又亂跑什么?”
“先生”裴瑯擦了擦汗,朝他行了一個晚輩禮道“哥哥吩咐我來給先生送藥?!?p> 莊先生看了看他手里的藥,道:“可是在鎮(zhèn)上包的?”
“正是?!迸岈樄Ь吹卮鸬馈?p> “昨日事發(fā)緊急,我沒空去包藥,這才上你家借藥”莊先生把藥拿過去,仔細看了一眼道“今早我已叫人去鎮(zhèn)上包了,似乎就是這個?!?p> 裴瑯沒想到已經(jīng)不缺藥了,頓時不知所措道:“那這個。。?!?p> “罷了,難為你跑一趟”莊先生把藥收起來,淡淡道“這藥我就收下了。不過我也不是那等愛占便宜的人,這樣罷,你這半年的束脩就免了?!?p> 裴瑯知道莊先生的脾氣,只好點頭答應了。
“這里沒你什么事了,我還要照顧病人,你先回去罷?!鼻f先生揮揮手就要趕他走。
裴瑯不愿就這么離開,于是便追問道:“先生,她病得重么?這藥可管用?”
“豎子休要多管閑事”莊先生微怒道“回去把《禮記》第一章預習一遍,我明日要考校?!?p> “是?!迸岈槾饝宦暎桓实剞D(zhuǎn)身。
“站住?!鼻f先生突然又叫住他。
裴瑯只好又轉(zhuǎn)過身來問道:“先生何事?”
莊先生盯著他沉思了良久,方才長嘆一聲道:“沒事,你先回罷,記得溫習功課?!?p> 就這?裴瑯被他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也只能乖乖答應,心里計劃著等明天再問他一次,不信他一直不肯說。
只是他第二天終究還是沒有機會問出口,因為他又發(fā)燒了。
裴琿不得不又去鎮(zhèn)上給他包退燒藥,老沈氏為了能讓他快點好起來,又帶著全家吃起了清淡的藥膳。
裴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從賀家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睡了一晚上就突然發(fā)起燒來。但無論如何只有先養(yǎng)病了,這時候還沒有抗生素,一個傷寒就能要了命,還是得小心為上。
就這么將養(yǎng)了七八天,他才覺得慢慢好轉(zhuǎn)起來。但老沈氏依然放心不下,堅決不肯讓他去上學,幸好有裴琿充當他的先生,時常給他補習講解,倒也沒落下多少。只是他心里總記掛著雙卿,往往不能專心致志,挨了裴琿許多次手板。
等他真正能去上學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大半個月后了,此時裴琿的親事早已塵埃落定,就差最后一道步驟——迎娶了。兩家商定的日期是今年九月上旬,如此匆忙,也有于家擔心夜長夢多之故。
老沈氏高興得直念佛,連給裴瑯裝午飯都忘了,裴瑯也沒有提醒,自己拿了兩個包子兩枚雞蛋就出門了。
到了學里,他本想再去找莊先生問問情況,卻沒想到居然見到了雙卿本人。
她穿著一身素服,比上次見到時還要瘦弱許多,只是一雙眼睛仍舊亮晶晶的,見到裴瑯后瞬間有了神采。
“你病好了么?”裴瑯一見到她就跑過去問道。
雙卿點點頭,很快又憂郁起來。
“怎么了?”裴瑯看著她身上的衣服,心里涌上來一種不妙的感覺。
“我好很多了,可我娘她。。?!彪p卿沒有說完就忍不住落下淚來。
裴瑯心道果然如此,卻不知該怎么安慰她,只好陪她一起站著。想到她一年之內(nèi)接連失去深愛她的父母,便忍不住替她感到悲傷。
“舅舅見我沒人照料,便把我接來幾日?!彪p卿輕聲道。
“那你還要回去么?”裴瑯想如果她可以不回去就好了,他不相信賀家人能照顧好她。
“自然是要的”雙卿低下了頭“我一個族叔想要收養(yǎng)我,我過幾天就得到他家去了。”
“就不能住在先生家么?”裴瑯急問道。
雙卿淚眼朦朧地搖了搖頭,道:“我是賀家人,住在舅舅家不合規(guī)矩?!?p> 裴瑯不理解這些所謂的規(guī)矩,怎么看都是舅舅比較親吧?為什么一定得在賀家生活?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還有什么想看的書么?紙筆還要么?我明天都給你拿來?!彼离p卿一旦去了她叔叔家,他們便再也不能相見了。
雙卿也想到了這個結(jié)果,哽咽道:“不用了,我怕他們不許我看?!?p> 她伸出一只手捂住了額頭,神色顯得有些痛苦。
“頭怎么痛了?”裴瑯擔心地看著她。
“好了之后就這樣了”雙卿道“我吃了那藥很快就不熱了,只是頭卻時不時地就會痛,偶爾還昏昏沉沉地,也不知怎么回事。”
裴瑯猜可能是那柳樹皮的問題,就知道它不能代替奎寧,估計是沒有好全留下的后遺癥,只是這時候還沒有奎寧,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