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算上雙卿嬸子總共也只來了五個人,不及裴家人多勢眾。裴慶又一向兇名在外,賀家連分田分地這等大事都不敢惹他,更何況是眼下的境地?雙卿嬸子首先慌了,她男人前幾年曾因為交租的事跟裴家鬧過齷齬,是最知道裴慶厲害的。只是時間一長她就快忘了,如今一見裴慶發(fā)怒就猛然被喚醒了那段記憶,立馬哆嗦著松了手。
賀家來的都是年輕人,沒有領(lǐng)教過裴慶的手段,因此起初頗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味,可看見裴慶發(fā)怒也被嚇得不輕,幾人對視了一眼,麻溜地跑掉了。
雙卿嬸子心里叫苦,顫抖著說道:“大旺他娘啊,你瞧裴家都答應(yīng)出三石谷子買那丫頭了,我就先走了啊,你跟他們慢慢聊,也別來找我要了啊?!闭f完就朝裴慶露出一個哭一樣的笑容,扭頭就跑了。
“哎哎”大旺他娘想拉沒拉住,不禁朝裴慶抱怨道“就這么叫她走啦?你怎么不攔著她啊?!?p> 裴慶鼻子出氣,完全不理睬她。他只在乎裴家的面子,把賀家人全嚇跑目的就達到了,哪還管別的。裴琿想出多少谷子都行,只要不是當(dāng)著外族人的面出。
他自覺完成了驅(qū)趕外族人、保全本族顏面的義務(wù),便背著手哼哼地走了。
“多謝叔伯兄弟鼎力相助?!迸岈q朝眾人作揖道“待會兒還要麻煩大家?guī)兔Π压茸犹С鰜怼!?p> “三郎,還要出谷子?。俊迸衢L林臉上寫滿了抗拒。
“怎么?不出谷子一個大活人白送你們不成?”大旺他娘不滿道。
“不是你自個說不要的么?”裴長林忍不住跟她理論。
“嘿,不要的東西我也不能白送啊”大旺他娘插著腰,揚著下巴說道“你們要是不出,我就報官去,告他一個強搶民女的罪。反正我一沒錢二沒勢三沒仇人,輸了也不怕,就問他一個貢生老爺丟得起人不?”
“你,你無恥!”裴長林怒罵道,卻知道她說的是事實,裴琿少年得志不知礙了多少人的眼,倘若真被她一紙訴狀送進縣衙,即使知道是假的也會被人抓住痛腳大做文章。
大旺他娘輕蔑地瞅著他道:“你侄子就比你聰明多了。”
“這位大娘”裴瑯走到她跟前說道“三石谷子太重,不如我給你換成現(xiàn)銀?”馬上就到年關(guān),各個糧店都關(guān)門了,把谷子給她萬一自家不夠吃怎么辦?
大旺他娘沒想到居然能有銀子拿,高興地笑成了花兒,她正愁沒地方賣谷子換錢呢。她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對裴瑯道:“好是好,不過我不要銀子,你就給我換成銅錢罷。你可不能坑我,我要一個個數(shù)?!?p> 裴瑯叫她放心,自己心里計算好三石谷子的價值后,轉(zhuǎn)身就去自己屋里拿錢。其實也是他的一點私心,比起花家里的錢,他更想用自己的錢留下雙卿,這樣不至于讓自己顯得太無能。
他不光拿了錢,還寫好了字據(jù),免得大旺他娘反悔。他覺得這女人不光臉皮厚性子潑,還十分精明,從她只要銅錢不要銀子就能看出來了,他不得不小心應(yīng)對。
三石谷子全換成銅錢,裴瑯的個人資產(chǎn)急劇縮水。大旺他娘見他果真拿了錢過來,開心地接過去數(shù)起來。她數(shù)得極慢,院里的裴家人見事情有了結(jié)果,也不想呆在這干等她數(shù)錢,沒一會兒就各自散了。
大旺他娘認真地數(shù)好,發(fā)現(xiàn)的確分文不差后便把錢揣進了懷里。裴瑯拿出字據(jù)念給她聽,又叫她簽字畫押,她也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她簽好后扭頭就出了院子,邊笑邊嘀咕著“這回真是賺了,一文不花就使喚個丫頭做了兩個月的活計,還把家里的三石陳年舊谷子倒騰出去了,哈哈哈哈?!?p> 她得意地大笑起來,心里盤算著怎樣才能再干上這么一回。
正午的時候雙卿醒過來了,裴瑯激動地守在她身邊。她還沒什么精神,見到裴瑯后只能虛弱地沖他笑笑。裴瑯把這兩天的事情都講給她聽,講他是如何在雪地里發(fā)現(xiàn)她,如何把她抱回來,以及大旺他娘如何撒潑,最后對她說道:“放心罷,我已經(jīng)把三石谷子的錢給她了,她再也別想糾纏你了?!?p> 雙卿感激地看著他,勉強張口道:“裴哥哥,多謝。。??瓤取边€沒說完就忍不住咳嗽起來。
裴瑯趕緊扶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等她好些了就放了手。
于敏惠端著一碗湯藥掀簾進來,對雙卿說道:“好些了么?來,喝點藥罷?!?p> “這是我嫂嫂”裴瑯對她介紹道。
“若不嫌棄,就叫我一聲惠姐姐罷?!庇诿艋菪Φ?。
雙卿微微躬了下身子,輕聲說道:“惠姐姐,麻煩你了?!?p> “這有什么”于敏惠坐在床邊喂她喝藥。
裴瑯站在一旁靜靜看著,等雙卿喝完藥又扶她躺下。她還十分疲憊,躺下不久就漸睡著了。
裴瑯又守了她一會兒,直到老沈氏在窗外喊他了才出去。
一家人都在正堂里,于敏惠忐忑地坐在裴琿身邊,老沈氏的臉色仍舊不大好看。
“祖母還在怪孫兒自作主張么?”裴琿問道。
老沈氏愁道:“倒不是怪你,這孩子極可憐,能救她出火坑我也很欣慰。只是就這么留在咱家會不會太草率了?到底名不正言不順。”
裴琿沉思了一會兒,道:“若是賀家能有人愿意收留她。。?!?p> “不可以”裴瑯想也不想就拒絕道“賀家若真想留她,她嬸子賣她的時候怎么不出聲?就算礙于情面收養(yǎng)了她,也會像她嬸子一樣巴不得把她賣了的,又怎會對她好?!?p> “那六郎的打算是?”于敏惠問道。
“先住在咱家里,然后給莊先生去封信”裴瑯說道“等收到莊先生回信了,咱們再把卿卿送過去,先生是她親舅舅,怎么都比族人更親近?!敝辽俨粫塘怂某源?,還能有書讀。
“在咱家住這段日子,名頭就用恩師的外甥女,養(yǎng)她是為了報師恩,這樣旁人也不好說什么。”裴瑯補充道。
老沈氏聽了點頭道:“如此便再無不妥了,就這么著罷?!?p> 裴琿和于敏惠相視一眼,皆露出了贊同地笑容。
“我記得莊先生似乎去了廬州”裴琿道“我這就寫信把原委細細地跟他說明白,等過了年就托驛站送去?!?p> 老沈氏知道驛丞們已經(jīng)放了節(jié)假,年關(guān)是送不成信的,因此并沒有催他,只呵呵笑道:“不急,不急。多一個人,多一分熱鬧嘛,今年叫卿卿也在咱家熱鬧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