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貓叫的聲音中睡著,又在狗尋偶的叫聲中醒來,貓尖利詭異的喵嗚聲和狗粗吼急促的咆哮聲刺透了這個初春夜晚的無邊寂寞。
大雨傾盆,你的夢中,誰在打傘?
夢無痕,我待細看傘下芳容,卻是燈火闌珊……
我想起這天是立春過后的第十天,正是情人節(jié)。
我想,貓狗都發(fā)了,我是不是也該找個女朋友了?
可是我沒車,沒房,也沒膽,有心,無膽。
原來大學校園里,曾經(jīng)有兩個冬天是有下雪的,只是在我的記憶里,雪很快就融了。
第一場雪,應是下在大學第一個學期的期末。我沒有遇上喜歡的妹子,倒是有一位學姐迷戀我的帥氣和智慧,向我頻頻示意暗送秋波,但是我一心想著小學妹,又怵于學姐的學長之警告,所以縱然我也挺喜歡這位學姐,卻沒有勇氣去……捅破那層窗紙。
唉,愛上一位學姐,可我的校長是她……這讓我感到絕望,董學姐……
第一個學期,倒并不急著找妹子,畢竟來日方長,那時候的我們都這么想。
過完春節(jié),迎著初春的飛雪,我踏上了返校的火車,成為“人在囧途”的主演者。這實在是無奈之舉,因為等我趕到火車站的時候,火車就只剩下站票了。我想,站票就站票吧!我無所謂的,十三公里的半程馬拉松哥都跑下來了,還在乎站一站乎?
那時候高鐵還未普及,火車又慢,又亂。
慢得我可以想一遍外國語學院的每一個位姑娘;慢得我可以回想和憧憬一遍過去和未來的時光。
而它的亂,是等進了車廂我才后悔莫及的——撲面而來的泡面熱氣馬上阻塞了我的鼻孔,模糊了我的眼鏡鏡片——幾乎整一車廂坐著的人都在吃泡面,那稀里嘩啦的嘬面聲此起彼伏,伴隨著幾句喝面湯的嘰嘰哼哼,令人感覺仿佛進了種豬飼養(yǎng)場。我暗罵一句:干!然后就只能任來來往往煮泡面的倒泡面剩湯的大叔大媽們在我青春的身體上擠過來擠過去……。
我想:這才剛開始呢!接下來就是繼續(xù)被大學蹂躪吧——大一的時候我就是這么的憤青,也許單身狗容易憤青。改變憤青,或許也是愛情唯一的意義。
望著車窗外的飛雪,我想這雪下得可真是不合時宜,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優(yōu)美得飄哀怨地融,卻不能跳下火車跑進她的懷里盡情地淋。但我又想:這雪無論什么時候下,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不合時宜,因為,我還沒有找到一位陪我一同看雪的姑娘,落雪人獨立,雪花溫柔地落在她的發(fā)上,我會輕輕撣去,像輕輕吻干她面頰的淚……可惜,西門吹雪吹的不是雪,是寂寞,他哭著對我說,天氣預報跟童話一樣,都是騙人的。
江南的雪,越下越少了;江南的姑娘,越嫁越早了……
“爸媽,我快到學校了,寒舟好大的雪,家里有下嗎?”我撥通了家里的電話。
“沒呢!下著好大的雨?!崩习掷蠇岄_著免提爭著和我說話。
我聽見了電話那頭稀里嘩啦的雨聲,又想起了我們那幢有些漏雨的小樓,我想,這么大的雨,它現(xiàn)在一定又把我的書桌給漏濕了。
撕蔥大表哥瀟灑地把玩著“大黃魚”: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能算是問題。
中下貧農(nóng)的我摸著自己漏風的兩只口袋:沒有票子,再小的問題也都是大問題。
我想:我什么時候可以擁有一幢不會漏雨的房子,一輛四個輪子的車子,還有一位愛我的妹子呢?
我想:我必須努力了!
我想:可我該怎么努力呢?我該怎么努力才可以擁有我想要的車子房子和妹子呢?
我想……我還在想的時候被車廂后面的人奮力推了一把:“嗨!哥們,想什么玩意兒呢?到站了別堵著?。∧悴幌挛铱梢履?!”我回頭瞧見沖我嚷嚷的大叔在奮力地挖著鼻孔,我很怕他會把摳出來的鼻屎擦在我的新衣服上,就趕緊提了行李奮力地往前擠去。
我拖著一只手提帶子被擠掉線的行李袋終于擠出了充滿泡面酸臭味的火車車廂,踏上了寒城的土地,我?guī)讉€小時不太通氣的鼻子也終于聞到了一股新鮮的早春氣息,伴隨著淡淡的梅花香味兒。我暗暗發(fā)誓這輩子都不再吃泡面(事實上沒過多久我就開始一桶接一桶地吃泡面,所以有時候誓言就像放屁,放的時候意味深長,放完之后也許會余音繞梁,但最終還是煙消云散),也尋思著什么時候去湖邊看看這幽香的早梅,興許,可以像許仙一樣邂逅一段充滿傳奇色彩和江南風韻的艷遇。
拖著被擠掉一條帶子的行李袋子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匆匆走過,我像一條洄游產(chǎn)卵筋疲力盡的魚兒融入渾濁湍急的大江,匆匆地,卻也慢慢地,迷失了方向。
我留著一個很帥的平頭,那是春節(jié)的新年頭,我自個兒拿電推剪推的。一路上,卻沒有妹子側(cè)目。她們也都跟我一樣,跟千千萬萬的人一樣,跟洄游產(chǎn)卵的魚兒一樣,行色匆匆……
二號東樓5-225寢室是我們的窩,我們窩在這里,看一部愛情電影就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下樓拿個快遞便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我有些落寞地回到了寢室,像是又回到了火車車廂,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寢室里不僅有發(fā)霉的泡面味,還有發(fā)霉的臭襪子味,發(fā)霉的零食味,還有發(fā)霉的底褲味。我親愛的室友們一個個都保持著相同的姿勢坐在椅子上,眼睛盯著電腦屏幕,右手拿著鼠標,左……我不知道他們的電腦屏幕上有結衣還是麻衣,我只知道,他們像泡面襪子底褲一樣,快要發(fā)霉了。
作為一室之長,我自然不能讓他們就這樣發(fā)霉。
我說:“哥幾個,我們吃飯去吧!我餓了?!?p> 一個大學生的落寞,最能體現(xiàn)在他或她吃飯的時候。沒人陪著一起吃飯,該有多么孤單。
所以很多我獨處的時光,都是泡一碗快速面草草了事。
也許這就是我們需要兄弟和妹子的理由。
其實如果沒有愛情的話,校園生活,甚至于整個人生,都會缺失好多回憶的味道,人生是一道菜,愛情就是味精;人生是一桶泡面,愛情就是調(diào)料包。
暗戀也算是一種愛情。
因著一個人,偷偷地喜歡著另一個誰,然后把對他或她的喜歡,再偷偷地寫在了日記本里。
一本日記,承載了一個人多少甜蜜或青澀的秘密和回憶,在我們打馬走過的青春里,在它慢慢發(fā)黃的日子里。也許日記本的最后并不是我們自己想要的結局或心情,而翻開扉頁,開頭,卻依然可以那么青澀而美麗。
而下一頁,落筆又是怎樣的心情?
那時候五位憤青少年,走在大學生活區(qū),看著那么多純純的美麗的學姐學妹在眼前走過,覺得生活真是美好??諝庵袕浡程锰赜械挠蜔熚秲汉痛禾烨嗖莸姆曳迹覀兊难壑幸驗橛辛藢ξ磥淼拿篮勉裤蕉W閃發(fā)光。
就好像林溪峰看見好大大雞排一樣——那時候他一口氣能吃五大袋。
我們躊躇滿志地走在去玫瑰園食堂的路上,穿過一排自行車,穿過一個葡萄藤架子,再穿過一排汽車,然后就到了玫瑰園。短短的幾步路,我們每次都要走好久,因為我們不但要互相吹著牛,還得忙著欣賞……姑娘們。
吃飯的時候也一樣,我們不吹牛不看姑娘就吃不下,那時候年輕,飯量跟欲望都是一樣的旺盛。
我們都想在大學剛開始的時候就遇上自己喜歡的妹子,然后一喜歡就是一個大學四年,一喜歡就是一整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