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風(fēng)十里不如你Chapter132
“你還好嗎?”莫顏沒有上前,只輕輕的問。
“還好?!?p> 再看向莫顏時,納蘭宇風(fēng)像變了一個人,溫柔的拉起她的手,他的聲音像冬日里的暖陽:“這兒離望月殿最近,我就去你那里換一下衣服吧?!?p> 莫顏點頭,兩人緩緩轉(zhuǎn)身,夕陽照在他們身上泛起淡淡的金光。
恭敬的看著兩人消失在梅園盡頭,有丫鬟在慧淑儀耳邊小聲地說:“淑儀,王上走了?!?p> 她緩緩抬起頭來,只感覺額角全是冷汗,欠欠身子想要站起來卻險些摔倒。丫鬟驚呼著扶住她,攙她坐在石椅上。
慧淑怡顫抖著手扶著鬢邊,她知道,盡管王上什么也沒說,可是剛剛那一瞬,她真的無限接近死亡。
司馬琴夢則捂著胸口臉色蒼白,久久沒有說話。剛才的情形她看的真切,就算莫顏沒能躲開,納蘭宇風(fēng)也會不顧一切的沖上去替她擋下來的。
輕輕嘆了口氣,司馬琴夢摩挲著手指上殘留的銀耳羹,只覺得心中一片冰冷。
時光荏苒,納蘭宇風(fēng)也許早就忘了,但她從未忘記,那時她還小,父親只是朝中籍籍無名的一個小官,她隨父親入宮赴宴,不小心貪玩,差點滑下沁茗湖,是他一把抓住了她。不同于其他王子,他沒有絲毫的傲慢和嘲笑,而是一臉認(rèn)真的對她說:“別怕,我拉你上來?!?p> 自那一眼開始,她就知道自己以后都不會再忘記他了。那天以后,她便日日期待能入宮再見他一面,可是沒等到她入宮,便得知他要質(zhì)押昭陵的消息。
他離開南岳的那一天,她偷跑出府跟著馬車追了好遠(yuǎn)好遠(yuǎn)。她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到他了,可是沒想到他回來了,作為南岳的王重新又回到這里,所以當(dāng)父親告訴她要送她進(jìn)宮的時候,她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兒了,答應(yīng)的沒有半分猶豫,父親只以為她懂事,欣慰又憐惜的摸了摸她的頭,但其實不是,她不是為父而來,更不是為權(quán),為利,她是一心一意為他來的。
可今日的事,是她大意了,說到底,那莫顏和王上同甘共苦,經(jīng)歷了那么多風(fēng)雨才來到南岳,她在王上心中的分量是舉足輕重的。
她自小就被父親教育要知進(jìn)退、懂分寸,所以一旦有風(fēng)吹草動,她很快就會醒悟過來,而今日的這次試探,已經(jīng)夠了。
“柳悅,準(zhǔn)備香燭和經(jīng)文,明日開始,本宮每日去佛堂抄錄經(jīng)書,為王上祈福?!?p> “是?!?p> 梅花在清冷的陽光中旋舞,司馬琴夢的指尖顫了顫,手指漸漸握向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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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丫鬟們幫著,納蘭宇風(fēng)很快就換好了衣服,莫顏輕輕的將腰帶系好,正欲抽手,他卻轉(zhuǎn)身緊緊環(huán)住了她的腰,青曳掩嘴一笑,識趣的帶著小丫鬟們退了下去。
“顏兒……”納蘭宇風(fēng)站在窗邊,晚霞透過玻璃,將他籠罩在美麗的霞光中,“我納琴夢為妃,你生氣嗎?”
莫顏抬頭,淡淡的說:“我生氣什么?你是王上,納妃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膯??!?p> “你這么說便是在生氣了?”納蘭宇風(fēng)言詞間多了一絲隱隱的喜悅。
莫顏平靜的回答:“我沒有。”
“婆娘,我向你保證,我納司馬琴夢為妃只是為了朝堂社稷。自從登基以來,朝中那些老狐貍都變著法兒的要往這宮里塞人,后宮的品階尊卑又與前朝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我收了她們也只是想拉攏一些朝臣的支持。我向你保證,我對她們沒有任何想法,而且在和你正式大婚之前,我也絕對不會碰她們?!?p> 莫顏抬頭,依然是很平靜的語氣:“宇風(fēng),你不用跟我解釋,我真的沒有生氣?!?p> “......”
納蘭宇風(fēng)專注的看著她,卻在她純凈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遲疑片刻之后,他緩緩的低聲道,“我本來以為你會生氣,沖我發(fā)脾氣......又或者,你會吃醋,會難過......”
他是帶著歉意來找她的,他甚至提前在腦中編排了好久要如何與她解釋,如何道歉如何哄她開心,可是現(xiàn)在看她一臉的平靜,他卻寧愿看到她難過生氣,甚至發(fā)脾氣,怎么都好,而不是這樣冷靜,冷靜的好像這件事與她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不,我不吃醋?!蹦仈D出一個笑容,抽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試圖寬慰他,“宇風(fēng),你是王上,自然想納誰便納誰,不用跟我報備。”
納蘭宇風(fēng)一愣,只覺得心底恍如被針狠狠扎過,刺痛但是滾燙。
他抿緊嘴唇,聲音里有種緊繃的沙啞:“沒想到,你這么大度。”
“跟大度沒關(guān)系......”莫顏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很快又消失不見,轉(zhuǎn)為如常的平淡:“只是......我吃醋,你就能不納妃嗎?”
納蘭宇風(fēng)沉默的望著她,眼中突然升騰起一股怒火,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喝問道:“如果是他呢?如果是魏東樓,你也能這樣,一點兒都不難過嗎?”
莫顏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魏東樓,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回答。她以為這些日子已經(jīng)將他忘記的一干二凈,可是一聽到他的名字,她的心底仿佛迎面撲來一股巨浪,待她再抬頭時,納蘭宇風(fēng)的腳步聲已漸漸遠(yuǎn)去,屋里又恢復(fù)了平靜。
又過了幾天,一年一度的上元節(jié)至,清晨的時候下了一場清雪,不過雪花還沒落地就融化了,倒是樹掛上積了薄薄的一層。遠(yuǎn)遠(yuǎn)望去,遠(yuǎn)處的山巔白茫茫一片。
這些日子,納蘭宇風(fēng)沒有來找她,她也沒有踏出望月樓一步。
深夜的時候,莫顏突然被一陣痛哭聲吵醒,摸索著爬下床,披上一件棉白的外袍,輕喚青曳的名字。
青曳就住在外間,此刻顯然也沒睡,幾步跑了進(jìn)來,回道:“把姑娘醒了,沒事,是慧淑儀的丫鬟在外面,奴婢已經(jīng)打發(fā)人趕她走了?!?p> 莫顏有些奇怪,“出了什么事?”
“說是有一位太醫(yī)在姑娘的藥渣里發(fā)現(xiàn)了一位藥材,雖然無毒,但是特別傷眼,若是再這樣喝下去,只怕再有月余,姑娘的眼睛興許就保不住了,王上大怒,正在派人連夜審慧淑儀呢?!?p> “那太醫(yī)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蹦佉苫蟮膯?。
“聽聞是琴妃娘娘的婢女起夜不小心看到慧淑儀的貼身丫鬟和司藥監(jiān)的小太監(jiān)來往,便稟報了琴妃娘娘,琴妃娘娘派人留心了一下,這才查出真相?!?p> “還有這么巧的事?”
“嗯,人贓俱獲。”青曳點了點頭,正色道:“可那慧淑儀卻死活不肯承認(rèn),非說是咱們記仇,設(shè)計誣陷于她,可我們犯得著傷自己的眼睛來誣陷她嗎?”
“那王上審出什么結(jié)果了嗎?”
“暫時還沒有?!鼻嘁窊u頭,叮囑道:“姑娘,這事兒您可別管,王上圣明,定會還姑娘一個公道的?!?p> “好,”莫顏緩緩皺起眉來,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p> 青曳退下之后,莫顏再無一點睡意。
躺在榻上她思來想后更加覺得心驚,看來自己已經(jīng)陷入后宮爭寵的旋渦之中,不管是不是慧淑儀下毒,又或者慧淑儀也是被人陷害,光是這些時日太醫(yī)院那么多太醫(yī)都沒有發(fā)覺,想想都令人后怕,可怎么這么巧是琴妃的婢女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蹊蹺呢?
莫顏越想越覺得頭痛,一時間她覺得自己的心也如眼一樣模糊起來,不知道那個叫琴夢的女子究竟是善還是惡。
那日之后,太醫(yī)們修改了藥方,莫顏的眼睛也一點一點的好起來。
又過了幾日,天氣更暖和了些,望月樓里的草場也已建好,閣樓的臨窗下架起一座活水的高池,幾尾金魚在這個重金搭建的高池里暢游。
傍晚時分,莫顏正靠坐在閣樓的窗邊給金魚投食,忽聽外面有丫鬟在小聲說話。這些時日莫顏的耳力很是了得,辯的出是秋月和另外一名叫紫香的丫鬟。
秋月說道:“這個魏東樓也太厲害了,冀大人可是南岳的戰(zhàn)神,真不敢相信竟然就這么被他打敗了?!”
紫香嘆了口氣,“對啊,我有一個表弟在蒙湛將軍麾下,我聽他說不久之前他們還曾在離侯山下的一個山洞里圍攻過魏東樓,當(dāng)時兩千多名精兵衛(wèi)隊都沒能把他一個人拿下,真真是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
“天哪,”秋月輕呼一聲,不敢相信的問:“那就讓他這么毫發(fā)無損的回去了嗎?”
“也不是,我表弟說他是受了重傷的,就連蒙湛將軍都以為他會退兵回昭陵休養(yǎng),可不知怎么他竟出其不意的聯(lián)絡(luò)了南錦的岳王,兩兵夾擊之下才把我們的冀嘯堂冀大人給打敗了?!?p> “啊?這樣的話,王上還會繼續(xù)和昭陵開戰(zhàn)嗎?”
“不知道,不過前陣子王上不是查了很多朝臣嗎?聽說吏部尚書史大人意圖謀反,全家70多口全部斬首了……還有兵部的趙侯爺,因為貪腐也被斬了……冀大人重傷之中還在療養(yǎng),朝中如今又這么亂,應(yīng)該不會再出兵了吧……”
“誒,可千萬不要打仗才好?!鼻镌螺p輕嘆了口氣,“看來還是我們后宮安穩(wěn)些……”
“后宮安穩(wěn)?”紫香忽然壓低了聲音說:“你不知道嗎,慧淑儀昨日被王上下令削去鼻梁幽禁冷宮,羞憤之下投湖自盡了!”
“啊——”秋月一聲驚呼,急忙掩住了口。
莫顏則生生一頓,手中的魚食悉數(shù)灑落池中。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在高池邊坐著是那般的冷,連帶著吹過的風(fēng)也是冰寒的,直凍的她渾身冰涼,她迅速起身回到屋里,不想再多聽只言片語。